邀稿|于海:城市空间的更新逻辑——从增长机器到互动社区
一、引言:空间甚于土地
城市更新不只是空间改造问题,更是一个视野问题,涉及到社会发展、社会重建的各个方面,需要空间专业之外的学科共同努力。
从社会学视角反思过去三十多年的城市发展与城市改造,我将使用“空间”一词,而非“土地”。当我们把一块地上的旧建筑都拆平的状态是“土地”,但若保留其上的建筑物,或这些建筑物更具商业价值,以之建构历史空间,此时还能说是在建构“土地”吗?又当这片建筑拆除后,在此生活过40年、50年甚至60年的人们都得散去,这个社区将不复存在。当他们最后一块吃顿饭时允诺彼此以后还要互相往来,有此可能吗?在这个意义上,土地是一个物质基础,但城市更新涉及到的问题已经超越土地,是关于空间的逻辑;虽然仍是物理的,却与社会紧密联系,不是一个简单的物理、工程或者建筑问题。
过去三四十年,全世界的城市成为经济发展的引擎、全球的一个个枢纽、国家经济的火车头,在这个过程中空间开发产生各方利益——政绩、利润、住房、景观。我们获取这些利益的同时有没有损失?损失了什么?我们最大的损失就是社会性在流失,互动的社区在消失。社会生活没有互动就没有生活,就没有彼此的欣赏,没有人性的成长,没有成就感和存在感。也就是说,在物理空间变得美轮美奂、面积增大的同时,我们的幸福感却在下降。
我们揭示这样的一种城市发展的空间逻辑,并非否定过去三十年的发展;而是提出警觉:在思考城市更新时,要有一个基进的空间逻辑的转换。
二、上海城记
上海街区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发生了巨大变革,对社会造成很大影响。从上海房屋的统计数据、历史街区的士绅化、生产岸线变身为景观岸线,反映着城市成为增长机器的空间生产逻辑。
1.房屋征收(拆迁)与空间生产
1995年到2014年,上海每年的拆迁量都在几万户左右,拆迁面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平方米。可以说,1990年上海的房屋总面积1.73万平方米,而在1995-2014年的20年间上海拆迁了1.13亿平方米,相当于拆掉了1990年的上海的65%,余下未拆加上新建的总量在2014年达到住房总面积11.53亿平方米,是1978年的13.3倍。又以2014年上海户籍总数530万户作为基数,1995-2014年征收(拆迁)总计超过120万户,相当于上海超过五分之一的家庭换过住房,有的还换过不只一次。(表1、表2)
表1 1995-2014年上海市房屋征收(拆迁)情况
另从房屋类型来看,居住房屋的花园住宅、公寓、职工住宅持续扩张,而新式里弄和旧式里弄则经历“扩张-萎缩”阶段,相较于其最大量,新式里弄在2005-2014的10年间减少了四成,旧式里弄在1990-2014的1/4个世纪的时间中,消失了六成(表2)。新旧里弄的锐减标示着“旧上海”的消失,蓄积了上海人的乡愁,而仅存的新旧里弄遂成为文化消费的素材。
表2 1978-2014年上海市主要年份房屋类型
(单位:万平方)
2.新天地改造:历史空间作为象征资本
新旧里弄的文化消费正是以历史空间作为象征资本。以上海新天地为例,新天地以老上海怀旧为号召,将九十年代开始的经营土地为核心的空间生产引向经营城市历史、文化和集体记忆的空间生产和空间叙事的生产。
我曾在一篇文章里写到:“瑞安集团的罗康瑞是否真喜欢石库门并不重要,他花重金做了新天地,只是他太平桥综合改造的一个开头,接下去的投资的回报都将从新天地里兑现,这是一个极为聪明的商业与历史结合的市场模式,保护可以不仅不赔钱还能赚钱,这一点被所有来参观的市长都一眼看明白了。当他们乐意通过保护性开发来更新城市时,新天地模式可能比一百个阮仪三更有力地推动了城市历史建筑和风貌保护的主张登堂入室。”
然而,通过营造历史空间,历史成为资本,这也产生了副作用——把真的历史拆掉,重建一个假历史,造成假古董到处都是。这是充分地把空间作为资本。
3.从生产岸线到景观岸线
再者,上海的黄浦江和苏州河从原来的生产性岸线转变为现在的景观岸线,反映着我们已经知道所有的空间都成为可创造价值的资本。
三、城市空间生产的动力学
从上述上海城市发展的几个指标性现象,可以看到其空间生产的动力学特征:
1.作为增长机器的空间
空间以生产逻辑为主导,必然带来对空间的社会性互动的忽视。尽管从人均指标来看,1952-2010年上海的人均道路面积、人均绿地面积、人居住房面积都有极大的提升,而这个提升,前30年变化不大,后30年巨大变化(表3)。与人均资源有关的城市开发议题涉及到密度、强度、容积率等,我们关切的是:人均资源提升的同时,空间是加密了还是离散了?空间的离散性增加是否表明空间的有机性在下降?同时表明社会交往的频率和有机性也在下降?
表3 上海市人均城市资源
2.空间肌理与社会交往频率
从城市空间密度对比来看,上海的空间密度是最稀疏。再从上海新天地太平桥改造开发的空间机理和密度的变化来看,过去的均质细密肌理像一块布一样,有着邻里街道,而在未来将益发开发为割裂孤立的大街廓。这样就引出一个问题:空间的生产逻辑引出了怎样的互动(社会)问题?
3.空间的生产逻辑引出怎样的互动问题?
我提出了一些问题:
(1)人均空间资源带来的提高带来的空间离散问题;
(2)空间密度与交往机会的关系;
(3)门禁社区带来社会空间的碎片化;
(4)私产化空间带来的人群隔离;
(5)大型绿地与环境缺少互动空间;
(6)道路网密度及街区尺寸如何影响人际互动。
城市更新不仅需要空间改造,更需要社区互动。空间的动力学,不能只是生产的逻辑,更应是互动的逻辑,即应是包容、需要、参与、创造、分享的空间。空间的互动逻辑需将社会性和空间性有机结合。
四、互动的社区
1.人与人互动才有“人性”
城市空间需要空间改造,更需要社区互动。左图是上海画报记者镜头中的上海,右图是我在柏林所摄,这两张照片表达了人们在怎样的环境里互动。而新一代的孩子是在跟谁互动?跟游戏机?电脑?而不跟人互动。我们这代人是在与人互动中成长的,所以我们还是有“人性”的。人与人互动才会有“人性”,人与机器互动不会互动出丰富的人性。
2.互动社区的空间条件
在空间设计上,怎样使我们的感触性更好、更方便交往,即是互动社区的空间条件。更积极地来说,在互动空间里,人不是疏离的,是被认可的;这个空间对我来说是充满意义的,是空间交往与空间意义的确认。其面向包括:
(1)空间尺度的适宜:方便、可及和安全;
(2)空间感知的丰富:景观、方向和身体感觉;
(3)空间交往的便利:行走、遭遇与分享;
(4)空间意义的确认:尊重、成长与归属。
3.空间的逻辑:互动逻辑
在生产逻辑之外,我提出空间的第二个逻辑——互动逻辑——其纲领性主张为:
(1)包容的空间:公共空间。即空间必须是包容的,不排斥什么人,这才是一个能够发展公共精神的公共空间。
(2)需要的空间:引力空间。空间是我们需要的,而不是你认为我们需要的,只有需要才能吸引人。
(3)参与的空间:行动空间。空间必须是参与性,只有参与并伴随承担责任,才能发展出主动能力。
(4)创造的空间:成长空间。空间必须是创造性的,这种创造性包括孩子在这空间中创造出一种新的游戏方式。
(5)分享的空间:归属空间。最后,空间是分享的,在共享中人与人彼此认同,从而产生对这个空间的归属感。
4.社区在哪里?
2017年2月17日《人民日报》刊登的我的《城市更新需要社区复兴》一文,我写到:社区在哪里?住在一起并不自动成为社区。只听开门声不听敲门声的住区,能让人生出与之休戚与共的“社区感”吗?只有社会性和空间性的内在结合而促成连续的社群互动的地方,“社区”才名至实归。旧城更新,让人逃离了与邻居挤在一个灶间烧饭的黏稠关系,今天不再有邻家小孩的勾肩搭背、嬉戏追逐,也很少女人间的蜚短流长与暗中较劲。确实,人际间的恩怨互动,有时不免烦人、不免喧嚣,但如果没有了,也失去了本源意义的“社区”。人与人之间的分享和欣赏,实是个人获得存在感、获得肯定的主要营养。
社区(community)这个词是费孝通翻译的,“社”是association,社交;“区”是空间。我们今天做规划、做建筑的看待空间不只是物理性的,空间还有社会性,将这两者结合起来,才使我们觉得亲切、温暖,空间才成为可以发展种种可能性的地方。亦即,空间逻辑里的社会性和空间性要有机结合起来。
五、创智农园:互动社区的案例
1.从城市废地到都市农园
同济大学刘悦来老师创智农园的实践,很有创造性,前瞻性。项目所在地原是一片废地,是城市开发项目的剩余的三不管地块,堆放各种各样的建筑垃圾,即便被规划局、园林局规划为绿地,也仍是废弃的、死板的、没有生气的、没有互动性空间。所以如果你没有想象力、没有先进理念,根本没法办法把这个地方改造成大家都叫好的地方。
项目可称为“都市农园”或“社区农园”。我提出“整合”(integration)一词来概括其核心价值。今天我们的文明正面临一系列分裂,自然与社会的分裂、大人与孩子的分裂、消费与生产的分裂;而社区农园所做是整合,整合人与自然、整合人与人、整合大人与孩子、整合生产与消费、整合个人与社区。整个项目没有政治口号。
项目的入手是什么?跟土地亲近、自然教育、绿色食品、可持续发展,所有概念我们的政府都会乐见其成。创意是创制农园的,但他们并不垄断这个创意,也不与政府对抗,而与每一个参与者包括政府共享这个创意。这个项目现在被杨浦区团区委认为是他们的项目,这是个非常好的包容、共享的状态。
2.引力中心的“整合”
创智农园的周边是新天地开发商瑞安集团运营的大学路商圈、杨浦区非常高档的楼盘江湾翰林(一平方米12万,肯定是门禁小区)、财经大学宿舍的有院墙的老旧小区。在没有创智农园前,这些区域的人群互不往来。直到创智农园创造出一个新的互动空间,才把这周围空间给连结起来了,并成为这个片区的引力中心、互动中心,所以我用“整合”一词描述它。
创智农园的“整合”,首先是人与自然的连接,他们创造出来的不是单一视觉功能的“景观”,而是“可食地景”。它把农业带进来、把蔬菜带进来、把水稻带进来,把庄稼带进来,让孩子来学种菜、收割、品尝。每周或两周搞一次沙龙,探索自然教育、环境教育、可持续教育。它的道德意义远远超过只是让人们去认识一些种子、庄稼。
创智农园的宗旨是:“享受田园农耕乐趣,让儿童探索自然世界,掌握植物知识,了解农作物从种子到食物的过程,体验农耕文化”、“居民在种植过程中彼此熟悉,打破陌生邻里关系,生活更加融洽”、“收获季节举行户外美食烹饪节,共同分享彼此种植的蔬菜。以食物为纽带,将人与人、人与自然、城市和农村有机地连接在一起。”空间的互动逻辑在创智农园的活动中体现为:“自然教育”、“一米菜园”、“共同购买”、“食农沙龙”、“农艺市集”、“小厨房DIY”之间的关联。例如,“一米菜园”是以一米格子租给居民种植,居民想种的庄稼、蔬菜种子可以由创智农园提供,创智农园并课教授种植方法、供应自制的有机肥料,这于是形成一种人与人、人与自然的有机联系。
3.公共空间:包容的空间
从图标可以看到创智农园这么小的地方包含了各种各样活动,至少16种图标。公共空间越容纳多种多样使用,越重叠、越混合,越能创造包容。
4.引力空间:需要的空间
创智农园的引力空间是两种引力的交互作用。一为我们需要的安全食品;另为我们需要的社交,从中得到他者的认可。过去在上海的里弄空间,如要炫耀一下自己的新衣,只需在弄堂口稍微搔首弄姿一下,就会有人上来问“你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社会生活实际上是需要被看见、被评价,甚至被嘲讽。即便是被嘲讽,都说明被关注。社会生活最怕的是被忽略,默然无声。所以21世纪的生活黏在了手机上,通过各种上传让别人关注我们,哪怕影响吃饭。如今食物上桌首先不是吃饭,是拍照;拍完照还不吃,等着点赞;点完赞还不吃,还要回应点赞。这反映着人性里的深刻需要,需要被看到、被承认、被认可。
5.成长空间:创造的空间
我们的孩子需要一个人性成长的空间。雅各布斯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里特别谈到城市街道是孩子人性成长的空间。但我们现在生产城市游乐园时想过这个问题吗?孩子与游乐园机器互动,是互动不出他丰富的人性来的。创智农园搞沙坑,是很值得推崇的,让孩子在沙坑里肆意玩耍,未来新一代叫“沙坑一代”,他们的心智将更加健全。
6.行动空间:参与的空间
我主持创智农园第一场沙龙,我从自己家里带去了食材,四、五斤排骨、酱油、葱姜和调料,演示怎么做红烧肉。参与者会闻到红烧肉的味道,会想起小时候外婆或妈妈的红烧肉的味道。
所以,什么是社区?社区是与人的真正的、亲切的感受联系在一块的,是味道、气味、声音、温度等等。今天不仅要有安全食品,还要找到小时候的味道。味道会把人连接起来,就像中国人到国外,时间一长,会想念红烧肉,上海人特别会想咸菜烧毛豆。中央电视台的《舌尖上的中国》讲到“上海的南货店就是上海这座移民城市的一座座的味觉博物馆”,南货店里有宁波人吃的黄泥螺,有苏北人吃的食物……通过这些味道,移民与家乡、与生长的社区联系起来。
社区不在于多豪华的物质条件,在于这地方有大家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活动,使人们感受到被感染、被激荡,而会愿意参与。社区一定是人参与的活动,才叫社区。
7.归属空间:分享的空间
获得个体存在感,重塑社区归属感,是社区之所以为“社区”而不是“小区”的要义所在。
创智农园原本不过是一块废地,周边或是高档小区、或是有年头的大学公寓、或是流光溢彩的商街。创办者把自然教育带进来,把都市农业带进来,把儿童游戏带进来,把景观做成绿色可持续的,可食用的,可自我创造的,简言之,把社区营造的理念和实践带进来,废地不再是废地。由三个集装箱改造的室内空间,把讲座、沙龙、亲子活动等等上演得有声有色,成为一个真正的引力中心。社区在哪里?有参与就有社区,有创造就有社区,有成长就有社区,有分享,就是社区。
8.进一步的探索
从创智农园的启发,我们进一步探索:如何将私宅的居民们吸引到社区空间来?如何创造有助于孩子社会化的有意思的空间?如何发展让居民乐于参与可持续的社区项目?如何发展基于居民激活的社区空间?如何通过项目的纽带将分离的居民整合起来,创造富有人性和意义充满的生活?
亦即,创智农园这一小小的空间的生活实验,正走在我们今天城市空间更新的前沿。
六、空间理论的思考
从上海城记到创智农园,我指出空间逻辑的第一个逻辑是生产逻辑,或称资本逻辑。然后我提出空间的第二逻辑——互动逻辑。这是一个对发展方式转变的期望,亦即期望城市更新从增长机器转向互动社区。
1.列斐伏尔:空间的生产
空间逻辑的生产逻辑是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家、哲学家法国人列斐伏尔的经典著作《空间的生产》里谈到的。列斐伏尔把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分析——资本的逻辑即生产逻辑——做了一个推进,即资本的逻辑也是空间的逻辑,即空间成为生产机制。从“空间中的生产”转向“空间的生产”,这是列斐伏尔对马克思主义地理学的一个重要贡献。在“空间中的生产”,空间只是生产要素,所以我们重视的是在空间中所发生的过程。但是按照列斐伏尔的“空间的生产”,空间本身的生产已经成为资本积累的机制,所以就变成一个生产机制,不只是生产条件。列斐伏尔说过:资本主义所以未如马克思预言那样走向灭亡,反倒有发展,关键在“占有空间,并产生一种空间”。
2.大卫•哈维:资本的空间
美国的马克思主义地理学家大卫•哈维。哈维认为对空间的控制构成日常生活中一种根本的和普遍的力量,这一观点归功于列斐弗尔。他指出,商业主义不断俘获内城空间,把内城变成一个炫耀性消费空间,称颂商品而非市民价值,内城成为一个奇观地点,人在其中不再是占有空间的积极参与者,而是被化约为一个被动的观赏者。也就是说,过去三十多年的空间改造和空间发展,它损害的就是空间使用者尤其是普通居民作为空间主体的积极感受。
大卫•哈维提出了一个概念:城市被政府当作一个企业来经营,而有“企业家式的政府”(entrepreneurial government)一词。我们有段时间非常流行的口号叫做“经营城市”,市长看待城市就是一个企业,怎么像经营企业那样经营一座城市,把空间变现,最大化收益,就成为市长的任务。
3.生产逻辑的空间生产的中国现象
在中国,生产逻辑的空间生产的特征是:
(1)空间成为资本,在中国即是土地批租的政治经济学。
(2)历史空间作为资本,即历史街区生产的政治经济学。上海新天地是一个代表,在一片旧建筑上进行改造的,让市长们看到原来历史那么具有商业价值。新天地周边的办公楼盘,比附近几百米远的淮海路的租金高三分之一以上,就是因为这里是老上海的历史象征性增加了商业价值。所以经营土地包含了该地块上的具有符号性质和象征性质的空间。
(3)景观成为资本,即景观生产的政治经济学。原本景观不是资本,也没有景观概念,例如上海黄浦江和苏州河只有一小段是景观,其他都是生产岸线:工业岸线、仓库岸线。美国人罗兹•墨菲的著作《上海——现代中国的钥匙》,写到一个大城市不会无缘无故崛起,它最重要的条件就是地理条件。基于旧上海最重要的交通干线即是铁路和水运,上海的纺织厂都建在河边,以便利煤和原料的输入和棉纱、棉布的输出,所以沿着黄浦江和苏州河,基本上不是仓库就是工厂。然而这种经济岸线如今正转向新的经济,即景观,有价值的景观。
(4)中国城市的造城运动,老城改造完了还要建新城,并由政府带头搬到新城。造城运动导致老城完全没有历史,新城没有人气。这种空间的安排是跟人作对,不是亲民性的设计安排。
4.从生产逻辑转向互动逻辑的社区复兴
过去三四十年我们把空间作为一种资本、一种商品,造成社会的断裂,社会生活的萎缩。如今我们提倡空间逻辑向互动逻辑转变,恢复社区生活的互动性、社区性、社会性。
(1)社区复兴需要亲切的空间尺度
何以复兴社区?我们需要环境的物质性改善,更需要亲切的空间尺度,以方便发生人际遭遇、发展人际互动。封闭的城市快速路、门禁小区、与生活社区甚少互动的大广场等,都在减损城市空间的社会有机性。社区复兴,是在一个符合人性需要和对人有善意的社区空间里实现的,恢复或重塑环境的社会互动性,乃社区复兴的空间条件,也是环境更新的题中之义。
(2)社区复兴依靠的主体是居民
社区复兴,主体是社区居民。当年轻人与同伴结成跑团,把跑步做得风起云涌时;当大妈与老姐妹走出家门,把广场舞跳得热火朝天时,我们是否意识到,这既代表着改革开放后个人自主生活的兴起,也代表着个人活动的集体谋划和实践。青年跑团和广场舞的民间组织化,是全新的社会动员,代表着社区复兴的主体力量。获得个体存在感、重塑社群归属感,是社区之所以为“社区”而不是“小区”共同体的要义所在。
*本文原为2016年12月17日“中国城市规划学会城市更新学术委员会恢复成立大会暨学术研讨会”的主题报告。整理人:刘昭吟、黄秋琳、刘元锋、陈艳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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