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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木经惟:我会用我的镜头亲吻你

楚尘文化 摄影与诗歌 2022-03-28

荒木经惟,提起他的摄影作品,很多人会自然而然地想起他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色情写真集,一般人不免产生他是个会和每个合作的模特儿上床的色情狂的不良印象,他自己也嘻皮笑脸说,他可能会爱他拍过的每一个女人。

 

| 荒木经惟 摄


当我们看到这个老顽童与他的妻子合著的《东京日和》时,真的很难将里面的主角与荒木经惟联系在一起,那是一种充满新鲜奇诡的灵秀与平静。


《东京日和》三期过后,阳子患病离世。阳子的随笔,荒木经惟的追忆,如今看来,如同夫妻二人繁华落尽见真情的隔空心语,一次平行时空里的旅行。


1.

初遇


在此之前,我的世界只有三原色。但是,现在这三原色行将变成带有几分素雅的颜色。我暗自感到,因为一个男人的出现,季节被明显地区别开来。那是一个冬季快要结束的时候,我 20岁,他 27 岁。

——阳子


 我的摄影生涯是从与阳子相遇时开始的。

——荒木经惟

 

| 荒木经惟和阳子的结婚照


2.

结婚纪念日

 

七月七日七夕节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结婚已有十八年了,真让人难以置信。我们变了么?夫妇间的默契已经达成了么……不知道,也许什么都没变,也许相互更能包容了。

 

接受采访时,经常有人问夫妇间和谐的秘诀是什么。哪有谁会刻意去注意这个呢,这么想着,也就爽然答道:

 

“也许是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比较相似吧,两人直接就很能理解。真的,说不上为什么就能互相明白……”回答是回答了,还是有些搞不懂。即便真如所言,说出来,倒好像是撒谎,心里很不爽。其实,夫妇间的感情,用话来说,反倒不好。虽说两人一心同体,也按照各自的方向各自坚持。

 

| 荒木经惟镜头下的阳子


伤害了对方后,突然醒悟,像赔罪似的,又一起去讨好 Chiro(注:Chiro是二人养的猫咪),这心情怎么形容呢,很难。

 

| 阳子和 Chiro


每年七七结婚纪念日,多是下雨,今年例外。清晨起来,天气晴朗,“这是最棒的东京日和了。”


买了两块西瓜,边吃边走,走到了根岸附近。“这周边全是情人旅馆”,经老公这么一说才注意到。粗俗的建筑,刺眼的霓虹灯,让人觉得怪诞不经。过了莺谷的高架桥,再直着走,正好是谷中墓地的入口处。

 

“好吧,咱们穿过墓地走,出去就到谷中银座了。 ”


听从老公的提议,走进了墓地。白天的话,怎么都好说,这大晚上的,走在这么多老墓碑里,想想都觉得有问题。可我还是跟在了他后面。但是,走来走去,总不见有什么新异出,好像总在一个地方转悠。我忍无可忍问道:“我说,走得出去吗?走这种地儿,就这么有意思吗?”我烦躁得喊了起来。“没问题,往这边走,不是可以看到亮灯的地方吗。”


我跟在他后面,总算平安出来了。

 

| 荒木经惟 摄


可之后,他带我去的谷中银座,因为时间太晚(已过八点),商店街也都关了门。副食店、豆腐坊、烧串摊,都看不到了,我怒气冲冲地绷着脸。大结婚纪念日的晚上,凭什么让人这么着急上火,气哼哼的呢。

 ——阳子


| 荒木经惟 摄


谷中二丁目 、四丁目 。

不穿过墓地走了 ,

阳子曾为此发过火 ,

对吧 ?

——荒木经惟


| 荒木经惟 摄


3.

漫步东京


去看 Wim Wenders 献给小津安二郎的《东京画》吧。(注:《东京画》:又译《寻找小津》。本片是 Wim Wenders1985 年拍摄的纪念小津的影片)


观众扑哧一笑的时候,他开始讲述对小津的怀念,可以看出他很动情。“小津挖掘出我的潜能,充实了我,如今再也无法与其他导演合作了。请原谅……”说着,泪如雨下。这一幕深深打动了我,感到浑身乏力。画面紧跟着切换到《东京物语》里原节子哭泣的镜头,这下我再也无法抑制自己,泪腺如同开了闸一般,就这么放任地流到最后。画面出现行驶在尾道老街上的汽车,坐在车内的原节子打开婆婆的遗物,镜头上是一块手表。脸上流露出的静默的哀伤,深深地印刻在那里。没有谁能演得比她再好了。同电影开始的画面一样,妻子亡去,笠智众独坐起居室,现在只他一人。蒸汽从一幢幢房屋间的水沟里腾起。天空晴朗而幽静。


荒木经惟 摄


《东京物语》画面出现“终”字之时,《东京画》也终结了。平静的结尾,我浑身疲沓软弱。Wenders 对小津的怀念,厚田对小津的怀念,还有对小津电影的怀念,使我心潮起伏。这一幕幕仿佛真的看到了,情绪久久不能平静。即使之后在“炼瓦亭”吃了牛肉饭,在光线柔和的玻璃窗前坐望,看着银座的来往人流(老公用平视角度拍了张照),脑子里还是一片晕眩,一个不同于平时的我。

——阳子


东京日和 。 心里思念着阳子 , 决定出去走走 。到银座和光前 , 想起了一起看《 东京画》的那天 。在纪伊国屋书店 ,从特价书 、诗文类和人体书里 ,买了本人 体回家 。 第二期O n t h eL i n e 到了 。 读到阳子最后的文章 ,悲不自胜 , 哭了。

——荒木经惟

 

荒木经惟 摄

 

东京日和。


出了植物园,两人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本想到近旁的梦之岛体育馆食堂去,没想已然挤满带孩子的老老小小。没辙,还是到车站前吧。也就是说,还要走十分钟路。闻着路边阴沟里臭烘烘的气味,迤逦走去车站,进到一间叫作吉田屋的甜品店。这里本来好像只卖甜品,可店门口还陈列了江米团子和柏饼。两人从丰富的菜单里点了油炸豆腐面和拉面套餐(530 日元),借着凉冰冰的啤酒干了杯。


“这家的油炸豆腐面不错。”


“对对对。其实,咸得这么重口的拉面,偶尔吃一次,也很不错哦。”


借着酒劲儿,两人越说越兴奋,周围的人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们。


荒木经惟 摄


饱餐之后,那就去月岛吧。一到月岛站,老公的表情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有些害羞,又有些激动。 “嗯,那咱们先去那边吧。”首先带我去的好像是他的意中宝地(由于拍照的关系,他多次来过月岛)。虽说这地方感觉很旧,但整洁、干净,门前还都放着消防栓,里面种着各种绿色植物。从这条巷子走到那条巷子,他脚步轻快,不时问:“怎么样,不错吧?”他把自己特别珍宝之地向我介绍。很久没来月岛了,连自己都没想到,唤起了我内心深处浓浓的怀旧之情。


荒木经惟 摄


带着兴奋的余绪,我们从月岛走到了胜斗走到了让人怀念的胜斗桥。抬眼望过去,隅田川的河面,还是那么的宽阔,一如昔日。已然时过六点半,晚春的暮色里,不免有些凉意袭人。凭靠桥栏,眺望河面,不觉让人沉浸在一股异样的浪漫氛围中。就这样,两人在河畔相倚相靠,好似一年只相会一次的恋人,絮絮说着不知从前为什么把胜斗桥另劈出来一类的话。是否因在桥上之故,人类那种漫无边际的情绪才能如此无边无际,散发开来。

——阳子


荒木经惟 摄


今天一早起来,就是一个绝好的东京日和的天。觉得久未有过的好心情来了,应该可以在东京走走了。边思念着阳子,边独自走在东京日和的路上。拿着莱卡相机,装上彩色胶卷,把拍出的献给阳子。运动便鞋不行,一定得穿上锃光瓦亮的皮鞋。莱卡也不是背在肩上,要挂在脖子上。带了二十卷(别人偶尔送的)柯尼卡胶卷。用莱卡,拍彩色的。用 35mm 镜头。


可是去哪儿呢?假如是阳子,会去哪儿呢?还是去青山一带吧。


再走两步就到羽二重团子店了 。

要是和阳子一起来 ,

肯定是休息休息 ,

大口吃两个的 。

——荒木经惟

 

荒木经惟 摄


4.

离别


妇科手术做完了,本以为过几天就可以出院。胃口上刚有些恢复,但主任医生这句话,把我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卵巢三角形突起部分刮掉一些后,身上各处的变化,都汇聚到了胸口,再也吃不下什么东西。窗外八月湛蓝的天,仿佛也与己无关。为什么我会遭这个罪呢,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


老公为了安慰我,每次都抱来大把大把的花束。其中一大捧向日葵最漂亮。老公走后,看着鲜艳艳、黄灿灿的暖色,对老公的一切,他的身影、他的温存、他的味道,感同身受,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思念是存在的,真的存在的,可以治愈疲惫的身心,这时我总算感觉到了。眼泪吧啦吧啦往下落,无法止住。

 

荒木经惟 摄


之后,从妇科转入放射科。差不多有两个多月,老公总是午饭时间过来。我看着你吃”,就这样开着玩笑,督促我进食。吃一口切好的凉烤鱼,菜有炖土豆,还吃了些老公从伊势丹地下商场买来的土井千枚渍:“嗯,还是千枚渍味道最好!”

 

一点刚过。“那我等会儿就走了,嗯?”他开始收拾东西,“明天我再来。”说着使劲儿握着我的右手。与其说是握手,不如说老公是在把他的生命力传导给我。每当这时,我心里总不能平静。他的手很大,很温暖,每每总是能撼动我因治疗而疲弱的身心。现在想想,那一刻,唯有他手的温暖,才是支撑我生的力量源泉。


出院以来已经三个礼拜了。外面寒风萧萧,我和老公围在桌前热热闹闹、快快乐乐的。


“今晚我们吃牡蛎锅喽。 ”

——阳子


荒木经惟 摄


不烧送神火。

不让你回去。


 图为《东京日和》中荒木经惟的日记


阳子走了,从房间里消失了。我并不只拍空景,走出屋子到露台,从露台上拍天,拍风,拍光影,还拍隔壁的柿子树,晒台上爬满的常春藤,露台犄角里遗落的东西。露台成了我的取景地。



在阳子最喜欢的杯子里倒满啤酒,拍杯子的光与影,拍已然枯萎的花朵、鸟儿啄过的苹果、干瘪的壁虎,把阳子和我的鞋摆在一起拍,当然还有 Chiro。这些照片命题为《空景近景》,编辑成写真集。写真集一般来说不拍这些琐细,可我还是继续在已为“废墟”的露台上拍摄。

 

阳子在自家露台上,荒木经惟 摄


阳子,你应该明白的。我想说的或许不是思念。 你站在街对面的时候,只是一个人。结婚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你走在人群里,走过我身边。 只是你一个人。 阳子,还有很多事情,我可能不知道,关于你的。你从来没有试图告诉我更多。 阳子,我在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正常的日子。除了你,我可能不会拥有更多。 东京的太阳就照在外边的阳台上,就像你在的时候那样。猫懒洋洋的趴在椅子上。桌子上的烟缸架着支没有抽完的香烟……

——荒木经惟


荒木经惟 摄


他在日记中写道:


阳子和她的跑步鞋 

和荒木的跑步鞋并排放在一起 

让鞋带连在一起 


文字、图片来源:《东京日和》,楚尘文化出品

楚尘文化采编




《东京日和》

 [日]荒木经惟 /荒木阳子 著   罗嘉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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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日和》一书,最初连载于日本《思想科学》杂志1989年7月期,按先前的惯例,阳子撰文,荒木配图;但三期过后,阳子因患子宫癌入院,1990年1月27日,阳子离开了人世。整整一年的时间中,荒木沉浸在巨大的丧妻之痛中无法自拔,最终决定独自完成《东京日和》。

荒木经惟一直说,是阳子开启了他的摄影之旅。那么我们也可以说,是阳子的离去,让荒木重获摄影的意义。





楚尘文化采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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