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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磊 | 如何理解中国的世界性【优秀青年学人支持计划·第二辑·施展】(之四)

李磊 探索与争鸣杂志 2020-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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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主办主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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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青年学人支持计划 | 第二辑·施展

重述中国:从过去看见未来


当今世界正处于前所未有的大变局中。在这历史转换之机,《探索与争鸣》“优秀青年学人支持计划”第二期“重述中国:从过去看见未来”暨施展新著《枢纽》学术研讨会于今年1月31日在北京举行。这是继第一辑“现代中国思想史研究的旧路与新径”聚焦华东师范大学教授瞿骏《天下为学说裂》后的又一次活动。本次研讨围绕外交学院副教授施展的新著《枢纽——3000年的中国》提出的“重述中国”的主题,编辑部和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邀请历史学、民族学、哲学、文学、政治学、法学等诸多学科的国内相关领域知名学者,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枢纽》自上市以来,引发了不同知识群体的广泛关注和热烈讨论,其中不乏尖锐的质疑。作为一本学术著作,《枢纽》可能存在各种各样的瑕疵和“问题”,但作为一本思想见长的著作,作者所体现出的现实关怀、理论抱负、不凡见识以及“以现代知识话语进行中国知识叙述的可贵尝试”,正是对越来越书斋化、学科化、碎片化的当代学术的反拨,正契合《探索与争鸣》优秀青年学人支持计划所孜孜以求的“学术研究和现实关怀结合”、“为解释和解决中国问题提供独到思路”的设想。诚如刘吉先生在本书序言中所说,“旧的世界观国家观正在瓦解,新的世界观国家观正在走上前台,引导全球秩序的新格局。对于这种新格局的认识,需要有新的理论努力和勇气”。抚今思昔,展望未来。重述中国,是为了从过去看见未来,从世界发现中国。本着百家争鸣以及正确区分学术问题与政治问题的原则,本刊将与会学者们的观点汇集于此。由于本次研讨内容广泛,而杂志篇幅有限,只能刊发津要,全文现以别册形式同期发布。



如何理解中国的世界性

李磊 | 华东师范大学历史系副教授

本文原载《探索与争鸣》2018年第6期,本专辑为适合微信编辑需要,文章推送顺序与刊物发表顺序稍有不同,以刊物为准



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被纳入到以西方为中心的世界体系中,中国的天下秩序也随之瓦解。如果从实体的角度来看,这是分散的区域走向整体的过程。如果从价值形态上看,则是传统中国的天下观与近代西方世界观之间的冲突。由于天下观念所包含的并非全然为国际关系准则,其所具有的声教含义还成为中国历代王朝合法性叙事的重要资源,因此,天下秩序在近代的瓦解也并非仅仅是中国与周边关系的瓦解,天下观权威性的丧失还深刻地影响到中国内部秩序建构方式的调整。在这个意义上,中国面向世界、面向未来,从来就不是一个中外关系、古今关系的问题,它还涉及中国在何种意义上成为中国的问题。易言之,中国的自我言说需要以世界历史的展开为语境。



由此,对中国历史的提问方式可转换为如何理解中国之世界性的问题。更确切地说,历史时期中国的世界性乃是一种普遍性。这一普遍性在中国内部表现为凝聚力,在中国外部则表现为对周边地区的制约力与吸引力。中国的内与外,都无法独立自存,而是彼此构成的。同样,内与外也绝非是绝对概念,内外之间可以互相转化。这便是中国之天下的圈层构造,在理论上可以推到无穷远,囊括一切地域与人群。


之所以将中国的世界性理解为普遍性,是与陈嘉映先生对普遍性的定义以及孙歌老师的相关理解有关的。按照两位先生的研究,普遍性是一种下降的普遍性,是各个差异体之间相互交集的那一部分,因而普遍性也便成为一种沟通性。中国的世界性之所以存在,乃在于传统中国面对的是理论上无穷多的个体,中国的存在方式本身成为个体之间的最大公约数,因而能够沟通彼此。在这个意义上,中国就不再是一个地域之名或族群之名,而是具有超越实体的精神价值。


对这一问题的追问,自可在黑格尔式的精神辩证法意义上作更进一步的推进。但“枢纽”一词所蕴含的运思方向,则并未完全囿于精神法则的领域。它转而向实体层面开启了结构性思维,在文化、政治、经济、社会各个领域中寻找沟通的普遍性。这些以不同领域为言说背景的公约数并不一定相互重叠,从整体的角度来看,它们成为各个结点,共同构成复合性的存在。历史的演变便是这些结点的转移与各种结构性离合关系的发生。由此,中国的世界性问题便不再完全走向黑格尔式的问题,它须在具体的历史领域与抽象的历史哲学领域同时得到说明。



既然中国的世界性问题是在历史中呈现的,那么这一问题本身也理当历史化。在历史学的主流叙事中,中国历史的发展呈现出阶段性特征。几十年以来,通行的分期方式是按照五种社会形态对历史进行划分,中国古代史的研究主要是针对奴隶制社会与封建制社会时期。近年来,学界以战国秦汉及唐宋为界,在中国古代史中划出上古、中古、近世三个阶段。中国的世界性在三个阶段中的样态不同。第一个阶段即先秦时期,多元一体的格局形成,正统性得以确立。第二个阶段即汉唐时期,中原地区与草原地区成为结构性关系,中国的世界性表现为对游牧族群内亚性的吸纳。第三个阶段即宋元明清时期,这一时期,作为“世界”的中国,不仅汇入了新的族群,而且汇入了新的文化,这些新因素与此前汉唐时期流传演变而来的因素相互作用,构成新的多元一体关系,一直影响到今日。如果从空间的角度来观察,这三个阶段的演进看起来是空间问题,表现为中国的天下体系的扩大。


如果回到前文所述中国的世界性其实是提供一种普遍性的问题,那么再度观察中国古代历史的三阶段过程,就须跳出具象的历史,而进入精神层面。作为“世界”的中国所展现的普遍性,是在中原的话语中被表述的。既然如此,以中原为主体的叙事,何以能够吸引其他族群?在第一阶段正统性确立之后,当草原地区被纳入中华文明的范围,游牧族群在何种意义上实现中国的世界性,从而与农耕族群共同完成第二阶段的中国性建构呢?


“枢纽”说提供的思考方式是,将普遍性与普遍性的承担者分开。普遍性之意义存在于价值世界,而普遍性的实现则有赖于政治实体。政治实体自有其目标追求,价值体系亦有其内在规定,双方之间有时虽存在方向性差异,但却绝非截然对立。二者间的相互作用成为中国历史演进的动力因素。二者间关系形态的变化也使中国历史发展呈现出不同的阶段性特征。


在传统时代士大夫的话语中,正统之外还存在着道统,二者并立。这一思维方式在宋明时代尤为突出。如果用现代学术术语表述,则是在政治系统之外,另外提出价值系统。将普遍性与普遍性的承担者分开,其实也是对这一传统思维的接续。在“枢纽”说中,中原政治实体之所以能够承载普遍性,乃是因其统治技术上的特点,即通过财政、金融等方式与社会势力博弈,从而实现国家与社会之间的平衡。这种结构性思维,将普遍性的承担者理解为文化、政治、经济、社会各个领域的沟通者。由此,在沟通的普遍性这个意义上,中国的世界性得以再阐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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