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肿瘤君”到“动物世界”,韩延可能是本土导演工业进化的新样本|暑期档系列周报
如何有效落实计划、高效运作项目,并且把创作者自身的表达诉求和国内外产业的不同生产环节有机地联系起来,依然是行业必须长期探索的一个命题。
作者 | 罗立璇 、骆一凡
设计 | 托马斯
尽管存在明显缺点,《动物世界》依然是目前为止中国电影市场上少见的,具备完整叙事、多层享受和系列化潜质于一体的商业电影。在132分钟的时间内,观众完整地体验到一次主角的成长、一场充满反转的逻辑游戏,还有刺激奇特的动作场面。
截止至发稿,本周五开始正式上映的《动物世界》的票房达到了1.8亿。
李易峰小丑造型
对于导演韩延而言,从小成本电影《滚蛋吧!肿瘤君》,到2.7亿成本、涉及海外合作、制作复杂度全面上升的《动物世界》,对他的掌控全局的能力提出全新的要求:“我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就是制作流程的细化和职业化。对于制作一部这样体量的电影而言,这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
从2013年中国电影票房快速膨胀以来,电影工业化很快成为了行业关注的其中一个发展方向。不过,如何有效落实计划、高效运作项目,并且把创作者自身的表达诉求和国内外产业的不同生产环节有机地联系起来,依然是行业必须长期探索的一个命题,也是稳定、保质制作商业电影的一个必要条件。
在《动物世界》身上,或许我们可以看到稳定的系列化商业电影的开端。在已经到来的暑期档之中,我们能够感觉到国产商业电影即将展开非常激烈的竞争。
“进入这个炼狱”
《滚蛋吧!肿瘤君》在2015年上映之后,韩延一直在思考自己需要做一部什么样的新电影。他对《三声》(微信公众号ID: tosansheng)说道,“一方面,我一直都很想拓展国产片的不同类型;另一方面,我自己对于混合类型的电影,一直都非常感兴趣。”
2016年1月,他和电影局的调研员高山曾经在《当代电影》上进行过一次对话。韩延提到类型片、商业片是“集体性概念”非常重要的作品,面临更多的合作环节。对于他本人来说,当自己内心希望能够表达的故事核心与制片人基于商业和市场需求提出的铺排能够实现重合时,他就会认为“这个项目”可做。
日本漫画《赌博默示录》是韩延在《滚蛋吧!肿瘤君》之后的下一个选择。《动物世界》节选了《赌博默示录》中主角首次登船,围绕着“剪刀、石头、布”这一简单游戏进行的复杂博弈的段落。
电影《动物世界》导演韩延现场调度
除了希望能够尝试新类型以外,选择《赌博默示录》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他希望能够探讨“年轻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活着”。韩延在《导演帮》的采访里说道,“漫画的文本,比我心中的想法更加极致。在一个封闭的空间里,有着形形色色的人物,很像这个世界。”
虽然知道《赌博默示录》的剧本拍摄出来很有难度,但出于对故事的喜爱,韩延踏入了这个“炼狱”。
首先必须说服的对象是原著作者、日本漫画家福本伸行。尽管相关出版社的意愿非常积极,由于《赌博默示录》在日本已经进行过一次真人版的改编,所以福本伸行并不愿意再一次给出真人版电影的改编授权,特别是“完全不了解制作水平的中国团队”。
为了说服福本伸行给出授权,韩延特意写了一封特别长的信件,详细阐述了他的改编计划——怎么塑造人物、怎么改编剧情,使用什么样的手法,全部交代得非常清楚。这封信换来了一次福本伸行同意他把剧本写出来的机会。韩延迅速地写好剧本,并且找了翻译连夜工作,马上发往日本,最终取得了福本伸行的同意。
至于市场方面,韩延希望能够找到经验尽量丰富的制片人进行合作来“掌舵”。《动物世界》的制作人是陈祉希,由她担任制片人的作品包括《泰囧》、《煎饼侠》、《缝纫机乐队》和《唐人街探案》等。因此,她也认为是“中小型成本电影”和新锐导演捕手,制作的电影几乎都是以小博大的典型案例。
陈祉希在2015年接受《当代电影》采访的时候提到,在开展一个项目之前,她首先选择的是合作对象。如果一个导演过来寻求合作,她会先打电话问一轮他之前的合作伙伴,在大量搜集信息的基础上进行整合,形成对于潜在合作对象的整体认知,去判断是否能够合作。
在确定了合作导演之后,她会根据导演和投资方的诉求,制作精细的预算,然后配备相应等级的制作团队。陈祉希认为电影的营收和成功应该是可以预期的,不存在无法判断的情况。
“首先,一个好的项目,剧本够好,导演够好,投资方合适的话,一定会请到好的演员,然后就会想要找到好的制作团队,到后期你的宣传和发行,你的合作伙伴选得没有错的话,这个项目就不会有不成功的道理”,她在2015年接受《北京青年报》采访时解释,“去分析电影的类型、演员阵容、宣传指数,你就可以大致了解到一个电影大概会分到多少票房。”
对于韩延而言,和制片人陈祉希的良性工作模式为他省去了许多麻烦。“希姐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制片人,我只需要和制片人阐释清楚我的拍摄方案,以及实现这个方案需要多少资金支持就可以了,剩下的安排都会有专人进行调配。在整个拍摄的过程中,我几乎没有和资方直接对过话,这是一个非常专业的合作关系。”
本土工业化
《动物世界》的制作团队相对年轻,几乎没有太多制作流程化的经验,细化流程因此变得至关重要。因为好莱坞的行业成熟度和中国完全不一样,职业化程度过高,《动物世界》的制作团队没有更具操作性的参照系,要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直接搬过来就会到处掉链子”,所以只能摸索出一个“特别适合本土的、现代的执行流程”。
流程化最重要的动力就是预算的限制。虽然《动物世界》的成本并不算低,但从韩延的角度来看,“不是说大成本的电影就可以肆意妄为了,你的剧组人数翻了5倍,但是成本并没有翻5倍。一算下来,如果计划不当,其实还是捉襟见肘”。
精细的执行流程代表更加充分的案头工作。除了常规操作和规划以外,主演李易峰特意空出了几个月的时间来进行筹备工作。制作组也在早期就引入了概念设计师,在剧本的基础上统一进行画面和场景的规划。
在好莱坞,更加成熟的做法是画好了电影分镜之后交给动态预览公司制作动态预览,然后指导包括特效在内的各个工种的工作。但是,“我们本土的分镜师现在可能还没有职业化到这个程度,你画出了分镜以后,动态预览公司不能完全明白你的意思。”
为了控制成本、保持效率,韩延额外增加了一个步骤,就是先粗略地用手机预拍出重要镜头的节奏和步骤,方便后续交接方理解自己的意思。比如,在进行影片开头,李易峰扮演的小丑在地铁里肉搏怪物的场景时,韩延特意找了自己的武行朋友、摆好了一个粗制的场景,进行了预拍,然后再制作动态预览和特效场景。
“对于资金充裕的制作组而言,他们或许可以多花一些成本,反复地修改动作预览,但是我们必须让人家非常精准地知道我们要什么。”这也和韩延一直以来的工作习惯有一些关系。他在业界知名的一点是,很少延期,也很少超支。
“我正好是赶上了胶片拍摄的最后一拨。拍胶片纯从技术上对一个导演的训练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它逼着你想得特别清楚,就是你要什么或不要什么,就会把什么事都想得比较仔细。”
在实际的拍摄中,韩延也把准备工作落实到了所有的工种。他们把最重要的、轮船里的场景搭建在了海口。大船场景开拍前,韩延让剧组停机了几天,专门练习打灯、带灯光和道具走机位,彩排。
大船场景设计
这是一项成本不低的决策,因为这几天所有人相当于处在停工状态,拍摄的设备也是按日计算租金的,单从北京到海口,来回就需要7天。韩延如此解释这个选择的原因,之前常见的做法是通过三维或者分镜图去指导工作,但实际的场景搭出来以后,依然会产生一些视觉偏差,需要实地确认一遍,才能保证拍摄不走形。
“不是说通过一个电影就能实现职业化,但是希望能够通过这样的办法让大家意识到一些日常工作中的问题”,韩延说道。
和海外工作人员的协作也对制作组提出了挑战。单在剧组400多名的演员中,就有超过140位是国际演员。韩延一直强调《动物世界》是国产片,和海外的公司主要是业务外包的关系,“如果我们是合拍片,就会有海外制片人帮我们掌控海外的工作,但是现在只能我们自己去掌控。”
比如,在寻找特效公司的时候,韩延团队就希望在能够调动的范围内去优化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们首先在新西兰的维塔工作室和美国的布勒尔工作室(Blur)之间进行了权衡:“Blur是做《死侍》的公司(Blur的联合创始人是《死侍》的导演Tim Miller),非常擅长运动镜头的制作;而维塔是一个非常全面的公司,最后做出来的成品就会偏向于我们现在想要的感觉。”
片中李易峰的追车戏段落则交给了RSP(Rising Sun Pictures),这是制作了《X战警:逆转未来》和《X战警:天启》两段快银的子弹时间的特效工作室。
对于被热议的“开脑洞”段落,韩延表示自己也经过了许多的思考,最后决定处理成目前观众可以看到的状态。“首先是原著里面给人物就有这么一个设计,我希望观众能够跟着男主角郑开司的第一视角进入画面。其次是原著里是上船了才开脑洞,但我希望能够让整部作品的漫画感保持统一,让观众适应这个人物的特色就是随时可以开脑洞的。”
实际上。他担心该片涉及到的算牌片段是否会对观众理解剧情内容造成障碍,不过他也有安慰自己的方法:“中国人是世界上数学平均水平最好的民族,几乎没有人不会打麻将,没有人不会斗地主”。
在粗剪阶段的时候,每剪一版,他还是会找完全不属于电影行业的观众来看片,观察他们在哪里会觉得无聊,去看手机,这成为韩延判断影片整体节奏的重要依据之一。
遗憾不可避免,韩延对《三声》(微信公众号ID:tosansheng)回忆,“到最后的时候,我们是在跟时间赛跑。第一,我在创作上调整到极致;第二,我在运算上调整到极致。但是画面渲染的时间是固定的,我又比较贪婪,就搞得有些冒险。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我就可以把细节渲染得更好,不过这种遗憾观众或许看不出来,只有我自己知道它可以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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