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门在家的十天，那些「远离」疫情的人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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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被不断拉长的春节假期，对于大部分普通人而言，无聊可能才是与他们相处最多的情绪，他们在有限的空间寻找新的消遣方式，以另一种形式与他人建立联系，转化未能满足的消费欲望。对于他们和因此有所收获的商业公司而言，这沉郁气氛下的一点兴旺，都显得复杂难言。

作者 | 张一童

小米的一天是从一款叫做《动物餐厅》的游戏开始的。

这款休闲游戏操作简单，只需要点击画面，收集鱼干。《动物餐厅》没有充值系统，想要使用道具只能通过看广告，小米每天都要把广告上限用光。

《动物餐厅》

这只是她日常消遣的一部分。1月22日从北京返回山西太原之后，除了生活必须，小米几乎没有再出过门。突然多出的大段空闲时间被分配给了剧本杀、你画我猜等各种各样的社交小游戏。在她和朋友的微信群，聊天框被各种各样的游戏链接分享占领。

疫情警报的不断升级和逐步加强的线下人流管控让大部分中国人选择在家中度过这个春节假期。一线疫情防控工作还在紧张进行，原本应该在1月31日结束的春节假期不断延长，大部分省市已经将返工时间推迟至2月10日，学校的返校时间则延后到了2月底。

在这个被不断拉长的春节假期里，对于待在家中，远离“疫情”的大部分普通人而言，无聊可能才是与他们相处最多的情绪。他们在有限的空间里寻找新的消遣方式，试图以另一种形式和他人建立连接，在其他出口消耗未能满足的消费欲望。

但对于他们和那些因此有所收获的商业公司而言，这沉郁气氛下的一点兴旺，都显得格外复杂难言。

01 | “绞尽脑汁想玩点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疫情，唱唱在春节几乎没有什么自己的时间。父母两边的亲戚都要走动，除了给长辈拜年，小辈之间也会借春节聚会，过去几年，唱K看电影都是唱唱家春节的保留项目。

但今年形势完全不一样了。1月19日开始，微博和今日头条上开始越来越多出现关于武汉肺炎的新闻，公司也发了通知，口罩和消毒酒精也越来越难买，唱唱感觉到事情正变得比预想更严重。

1月24日，春节法定假期的第一天，江苏省启动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唱唱所在的南京也在26日启动了一级响应。“小区已经封门了，门口有专人测量体温，进出都要登记，外地车辆也不允许进入了。”

不断上升的确诊数字和越传越厉害的病毒传染能力让唱唱高度紧张，“南京很早就听说有人感染了，而且没有报备，还去了很多地方。”听说病毒在人体外可以留存24小时，接触也能传染之后，她更抗拒出门了。唱唱和父母商量取消了所有外出安排，还给亲戚们都打了电话，告知不要走动。

和唱唱经历相似的人很多。尽管春节期间的北京并不拥挤，但是阿喵还是尽可能地避免外出，家里的口罩是过年前存的，海淘的韩国口罩迟迟不发货，她得计算着使用。太原的疫情情况相对较轻，截止2月1日确诊了6例，但小米不放心，长达14天的潜伏期如同一把悬在每个人头顶的剑。

不用回老家，突然多出的大把时间让小米有点无所是从，短短几天里，她看完了四季《粉雄救兵》。在武汉，由广电总局和中宣部牵头，华策等影视公司及爱奇艺、B站等视频平台先后向湖北电视台捐赠版权。

但是对唱唱而言，“电视实在没有什么好看的”。受疫情影响，《唐人街探案3》等7部春节档电影先后退档。1月27日，横店影视基地发布公告，通知基地所有剧组暂停拍摄，包括《青春有你2》在内的综艺也纷纷宣布停拍。28日，广电总局发布统筹部署，号召全国卫视减少娱乐性节目，《快乐大本营》、《王牌对王牌》等节目宣布停播。《下一站是幸福》成为近期唯一有声量的卫视剧。

对于和小米一样的追星女孩们而言，线下演出的先后取消让春节期间本就不丰富的偶像物料变得更加匮乏。没有新的物料，站姐们开始在微博互发对方偶像的照片互动。

在抖音，以“家中旅游”为代表，“无聊”成了UGC创作的主要主题之一。收拾屋子成为了阿喵假期安排的主要内容之一，在和朋友们的小群里，她每天都要“绞尽脑汁想想玩点什么”。

视频平台内容填补了一些空缺，除了上线《三生三世枕上书》、《大主宰》等剧集内容，在字节跳动网络首映《囧妈》之后，原计划2月14日在院线上映的《肥龙过江》也在腾讯视频和爱奇艺联合首映。

一些未能被满足的线下娱乐需求通过线上软件实现。在家族微信群里，长辈们开始在晚饭后转发全民K歌的链接，邀请对方唱歌。由于疫情业务受阻的线下演出方试图在线上找到新的方式，2月3日，摩登天空和B站合作，在摩登天空的B站直播间试播“宅草莓不是音乐节”，新裤子、低苦艾、盘尼西林等在直播中登场。

因为丰富的K-POP音乐储备，“猜歌星球”受到了追星女孩们的热捧，这款1月31日才正式上线的APP，3天后排在了音乐免费榜的第9位，并在2月2日，迎来了第一个由于在线人数过多导致的服务器崩溃。

更多人选择了游戏。七麦数据显示，1月21日至27日，下载量上升最快的50款应用里游戏占比达到52%。

新游戏们通过社交网络迅速传播。一夜之间，微博首页一起追星的朋友们就全部玩起了《动物餐厅》，微信群里也不断有剧本杀的链接，邀请小米一起组局。

02 | “大年初一，我打电话叫程序员起床”

林世豪没料到会有这么多用户涌入我是谜。

“我们今年春节是百分百零投放。”林世豪对《三声》（微信公众号ID：tosansheng）说。去年春节，剧本杀平台我是谜上线还不到半年，正处在增长的关键期，林世豪和团队在抖音、知乎做了不少投放，和综艺《明星大侦探》的合作也还在进行中。

“整个2019年，我们的假期效应都很明显，在假期都会自然增长，所以也没有专门为春节做什么具体改变。”甚至在新剧本的上线频率上，我是谜APP在春节期间也依然保持着一天一个的节奏。

1月25日，我是谜的访问量开始迅速增长，很快创下历史最高，服务器也因此不堪重负。“我是谜一年多都没崩过了。”林世豪紧急给程序员打电话，加班修复。

26日下午开始，我是谜的数据有了明显爬升，后台服务器压力也不断变大。当天下午四点，林世豪又加了五台服务器，不到半个小时，阿里云就再次提醒他最大连接数超过报警阈值。

春节一直是社交游戏的重要增长时间，特殊的外部环境，让这种增长在今年显得尤为突出。我是谜的用户增长超出了林世豪的预期，“原来预期和往年差不多，可能最高在总榜30名左右。”1月28日，我是谜在app store在社交榜位居第三，总榜排名最高达到了12。

1月29日的app store社交榜上，包括玩吧、会玩、我是谜、狼人杀和口袋狼人杀，排名前五的均为社交游戏APP。1月25日到28日之间，小游戏聚合平台玩吧在3天时间里从社交15名上升到第一，在免费榜总榜中的排名也保持在前3。

林世豪表示，和此前相比，这一轮增长，最大的不同是大多来自半熟人之间的自传播，微信朋友圈成为了最主要的传播渠道。

老玩家的回归是重要的组成部分。唱唱最早在2017年就下载了玩吧，“玩吧又崩了”上了微博热搜之后，她再次下载了玩吧，玩起了你说我猜和扫雷。假期让每天的游戏时间长到不可思议，“我每天可能要花7、8个小时在玩游戏上。”

不到一周的时间，小米玩了15个剧本杀剧本，“连麦”到嗓子嘶哑。零点，连玩两个剧本之后，她和朋友们还没有下线，打算开始第三个剧本。

超长游戏时间的另一面，在线下消费受阻，网购也受到物流限制的情况下，游戏成为消耗消费欲望的出口之一。自媒体《互联网与娱乐怪盗团》在文章中称，《王者荣耀》1月24日的当天流水达到20亿。此前，《王者荣耀》的单日最高流水记录是13亿元。

无法按原计划外出逛街，除了常规的点卡充值，阿喵还在STEAM购入了大量游戏，“比一般时候买得痛快很多。”这其中甚至包括了一些从前不会为其消费的游戏，小米和朋友们沉迷一款叫《猫和老鼠》的游戏，每天都要花上1到2个小时的时间。同为网易出品，《猫和老鼠》更像是简单版的《第五人格》，过去小米甚至不会被吸引，但在过去一周里，她在《猫和老鼠》花费了近千元，就为了抽到她口中的“丑皮肤”。

除了紧急强化服务器，林世豪和团队也临时上线了一些新活动，但更多是常规内容的补充，我是谜也没有因为用户数量的上升增加每天上新的剧本。“上线了消灭病毒活动，第一站是请湖北人免费玩剧本杀，下一站是浙江，会根据疫情地图依次传递下去。”此外，针对不断增长的用户社交传播，我是谜将原本只在活动页面才能看到的邀请活动放到了首页上。

这一方面出于项目规划，不过在不断增强的线下防控措施下，林世豪和团队能够开展的工作也的确很有限。1月29日，他和合伙人在公司加班，很快便被工商局拜访，被告知未报备的情况下2月10日之前，所有上海企业都禁止提前开工，他们只能离开。

03 | 无聊之外

和阿喵一起玩的大部分是之前在游戏公会里认识的朋友，你画我猜、一起开火车、难逃一画……阿喵和朋友们几乎把可以玩的小游戏程序尝试了个遍。

斗地主逐渐超过其他游戏成为了阿喵和朋友们在过去一周最常玩的游戏，因为“3人更容易组局”。尽管只有3个人在游戏，但是语音频道上往往挂着更多人。“一边语音一边打牌，聊谁打牌缺德，互相开玩笑，太没营养了以至于我一时都不知道如何概括。”

“连麦”是这些游戏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甚至是最重要的环节。在不能见面和聚会的假期，游戏成了重新连接阿喵和朋友们的方式，“以前没事干了也各玩各的，最近大家一起无聊就一起玩。”

2017年，唱唱在玩吧玩我是卧底，当时还只有文字版。但在一周前她再次下载玩吧的时候，几乎每个游戏都支持语音聊天。唱唱没感到不适应，在家里待了太久，她乐于在游戏里和陌生人多说说话。假期的前半段时间，唱唱每天要花大量的时间玩单机游戏和刷抖音，但是下载玩吧之后，她几乎不再点开这些软件。

林世豪表示，尽管熟人传播带动了我是谜用户的增长，但是在平台上，70%的游戏过程还是发生在陌生人玩家之间。对于平台而言，新的社交关系的形成是维持用户粘性的重要方式，我是谜也有公会、广场等社交功能。疫情发生后，我是谜也广场上线了“武汉加油”话题，但是参与玩家有限，更多讨论还是围绕游戏本身。

《我是谜》临时发起的“消灭病毒”活动

不过对于唱唱而言，这样的浅层联系已经足够。不到一周时间，她又在唱吧上新加了十多个好友，她和新朋友们一起玩游戏，互开玩笑，偶尔也会交流一下现实中的工作生活。

小米有些时候需要借助游戏暂时从过于沉重的疫情报道中逃离出来。2月1日上午，又一次被疫情新闻气哭之后，她关掉微博，迅速打开了《动物餐厅》。

疫情发生后，林世豪并没有意识到我是谜的线上业务将有什么变化，他更多担心未来的线下业务会受到哪些影响。我是谜将在今年布局线下店，未来上海会有4到7家店开张，还会拓展到全国其他城市。上海的前两家店在年前已经进入装修末期，按照原计划，元宵节之后，两家线下店将会先开业。“但是现在装修队还能不能回来都可能是个问题。”

用他的话说，线上业务的增长“对冲”了线下受到的影响，春节期间，我是谜的总用户增长超过20%，不过他并不打算为此做大的公司策略调整，“我们相信疫情肯定会过去，而年轻人对剧本杀的线下需求是很旺盛的，虽然会有影响，但我们的后续计划不会有太大变动。”

在这个漫长的春节假期里，一切的无所事事背后都隐藏着复杂的情绪。在突发的状况下，对于远离一线的普通人而言，“无聊”成了被放大的情绪，刺激了新的需求。但无论是处在其中的普通人，还是因此有所收获的商业公司，每个人都清楚，最终我们依然要，并且渴望回归到原有的轨迹。

家在被称赞抗疫优等生的河南，零整个寒假都没出门，她几乎每天都要发几条微博，“抱怨”一下《和平精英》在线人数太多，生活太无聊，玩吧又崩了。在这些琐碎的“抱怨”里，1月31日的晚上，零转发了一则视频，视频里的小男孩对着新闻联播里的医生喊爸爸，零在转发里留言“我和弟弟也几天没见妈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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