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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浩良:中间道路 | 导演录

三声编辑部 三声 2021-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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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懂就看,看不懂的没所谓”。


作者 | 连然


从某种意义上,悍匪和强警是有相似之处的,“最了解贼的是最厉害的警察,最了解警察的贼是最厉害的贼”,所谓亦正亦邪。


香港电影经典之作——拍摄于1989年的《喋血双雄》,便讲述了杀手与警察之间的你死我活与惺惺相惜。“基本我们这一辈的香港导演,谁不是因为吴宇森太有型了,以后也要做电影拍一个《喋血双雄》。”在刘浩良的新作《除暴》里,警察钟诚和悍匪张隼都在录像厅看了《喋血双雄》,两人的不同时间、同样时空的交叉蒙太奇运镜和《喋血双雄》一致,此为对吴宇森的致敬。



距离香港导演刘浩良上一次拍电影,已经过去了5年。《冲锋车》是他在做了14年编剧后的处女作,一部喜剧犯罪片,他承认这部片在内地没什么水花,不过在香港还是很卖座的,他还带着这部电影走了20多个电影节,“我估计那些趣味也不是很大众,但还是有人喜欢的。”并且,老板愿意投拍他的第二部,应该也证明了对他的认可。


第二部《除暴》正在上映中,这是一部以上世纪90年代中国内地为背景的警匪对抗电影,跨越数年,警察对匪徒“咬死不放”,悍匪终被收。


01 | 中间路线


从香港来内地做电影的导演并不少,陈可辛、林超贤、吴宇森、徐克、许鞍华……在一众大导演中,刘浩良的名声并不算上响亮。


但他其实很早就来过内地了。那时他还在上高中,在内地当了一回背包客,顺道认识了一个编辑电影书籍的老师,收下了一本讲电影的书。回广州的路上,他看完了那本书,再然后,他考上了香港浸会大学,学电影去了。


2007年,他第一次回内地写了戏《见龙卸甲》,接着是《画皮》、《大魔术师》等,2011年开始,他就住在北京了,香港也会回去,就看项目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这次《除暴》的题材是三爷(韩三平)先跟刘浩良提出的,那还是在2017年年底,“有没有兴趣搞一个在内地90年代发生的警匪片?”之前没有接触过的题材让他感到兴奋,“有意思”,他接下来第一件事就是用一个月时间,把90年代内地发生的重案要案的资料、新闻、纪录片,还有淘来的旧书都看了个遍。


电影的首映现场,作为监制的韩三平说,“九十年代是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年代,犯罪也很猖獗,这部电影反映当时真实的社会情况,特别是警察和匪徒的搏斗,不同于以往的警匪片,是比较厚重的”。


电影中有大量指向90年代背景的元素,比如90年代的警车警服、1990年北京亚运会吉祥物熊猫盼盼等。当然,警匪片的创作,真实事件仅作为参考,主要还是艺术加工虚构。韩三平这次对刘浩良提出的一个最大的挑战是,要让观众相信这部电影,电影里的故事,所以整部电影,他要解决的就是这样一个问题,“如果说国产犯罪片不那么紧张,港产警匪片会太夸张的话,中间那个会是什么?”


所以,贯穿整部电影的尝试就是,找到那条中间道路。面罩,抢劫犯是要戴面罩的,“如果完全真实,就套一个丝袜就去抢劫,但让吴彦祖戴一个丝袜来演,观感不佳;如果走夸张路线,像《惊爆点》里的劫匪那样带着历任美国总统头套那样去抢劫,那就完全是商业类型片,观众不会相信故事是真的”,中间是什么,具体到面罩,他们最后选择的是粗布面罩,既要让演员有型,同时也要能让观众能相信。



其实找真实的感觉没有想象中困难,困难的是在真实的同时,找到在商业类型片里的真实。所以,距离,刘浩良一直在跟摄影师研究的一点是,要找到一个准确的与人物、事件的距离,要让观众觉得事件是会真实发生在身边的,但仍然是保持着客观距离在观看事件,并不会介入其中。


“当枪战中那个中枪的警察在牺牲前拉开劫匪的后车门,让钞票散落在地时,一贯的拍摄手法是先对着这个警察拍特写,再用镜头慢慢推过去接着拍另外几个警察,最后是所有人一起哭的场面,这样肯定可以煽情”,但如果那样做,完成“任务”的动作就变形了,就成了再做一部港产警匪片,就失去了接下这次“任务”的挑战性,他不要煽情,他要找到情感表达中的合适距离,他最后选择始终让摄影机与人物之间保持距离,没去拍什么特写镜头。


02 | “双雄”对决


“这个故事必须要让观众能相信,曾经在90年代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么,这里面的表演应该是怎样的?


“最了解贼的是最厉害的警察,最了解警察的贼是最厉害的贼”,双男主对决,典型的银河映像式的叙事手法。这个想法延续下去,刘浩良需要的是能演警察也同时能演贼的人,脑海里首先出现的就是吴彦祖与王千源,他们都曾在这两种角色上有过出色的发挥,比如吴彦祖的《新警察故事》与《知法犯法》,王千源的《解救吾先生》与《“大人”物》……


刘浩良知道吴彦祖和王千源的表演功力在哪里,如果他跟他们讲出自己要的效果,要紧张要悲伤肯定可以演得非常好。但问题是他想找那个真实感,所以他选择只告诉演员“这场戏是什么,上一场戏发生了什么事”,但不会告诉他们“这场戏我想要的效果是什么,你应该怎么想,怎么表演”。


刘浩良在现场问的最多的话就是“你觉得呢?你怎么想呢?”他希望用这种方法引导演员表现出自己的感受。这对他来说是一种挑战,“因为更简单的说,直接告诉他们悲伤、紧张很容易,我也比较容易。但换这个方法,我每一次要跟他们讲很多。”


张隼(吴彦祖饰)被枪决之前的那场戏,是一场不容易拍的戏。刘浩良和另一个编剧跟吴彦祖讲,“你不是一被抓到第二天就被送去枪毙,中间经历过差不多一年,这一年你发生过什么事情,你可能住在那样的地方,你可能一直被警察他们审问,你可能见不到你老婆,你可能见不到你妈妈。如果你见到,他们可能只是跟你讲了什么,我只能讲这些”,到底他希望吴彦祖怎么表现,他心里有计划,有预期,但也不说,先任他发挥去。


枪决最简单分两种表现,一种是枭雄,什么都不恐惧,视死如归;另外一种是恐惧,知道害怕了。起先吴彦祖还是走的传统警匪片路数,一副枭雄样,但刘浩良觉得不对,吴彦祖慢慢感受也觉得不对,“他跟我讲我们再试另外一个,他开始越走越恐惧,我心里面就对了,终于对了”。


“输也要有样”是张隼在电影里用广东话讲的台词,但人走到那一步,都输到穷尽了,结局哪还能有样。最后,张隼走向枪决地点,他被绳子绑住,刑场的轮廓是一个绳圈。



 在这之前,绳子三次出现,在张隼打劫开保险箱时说用一根绳子就够了是一次,在文娟家的阳台上出现了绳子是第二次,在澡堂张隼站在妈妈的位置时,又刚好有一根红绳子套住了他,命运早已在暗中等待。


而说起王千源(饰钟诚),导演赞叹他是一个神奇的人,说王千源中间还发过一个短信给自己,“他说我找他就是因为他的经验,还有方法,让我勇敢一点、大胆一点拿他当实验,他真的什么方法都可以,太好玩了,太厉害了”,总之吴彦祖加王千源,“无敌组合”。


03 | 咬死不放


整个戏对刘浩良来讲最重要的一句对白,就是王千源在天台讲,我当了二十年的警察,什么推理,分析,那些都没有用,最重要是咬死不放。


他觉得自己当了快20年的编剧,什么英雄、成长那些理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咬死不放。


电影上映前两天他还在改粤语版的字幕,还在改国际版英文字幕,似乎一切都还可以调整,都应该可以弄得更好。这个习惯是他从杜琪峰的御用编剧游乃海身上学回来的。他问游乃海创作的方法,对方送他四个字“死想烂想”,就是一直想,没有别的方法,一直去想,就能想得到,想了还可以再想,还可以想更好一点,“所以对我来讲,那个就是一直要坚持的东西,就是要‘咬死不放’”。



刘浩良跟游乃海认识很久,第一次合作是在《三人行》。那三个月里,他作为编剧之一,每天都要根据演员的表演改剧本,研究第二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杜琪峰导演从早上10点拍到晚上6点开饭之前,然后会叫编剧们一起吃晚饭,刘浩良记得自己有时候不去吃饭,跟游乃海聊剧本,经常聊到第二天的2点左右,“他就说行,我们今天到这里,今天早一点,6点再来,再聊,连续这样3个月。就这样后来有一天他就讲,我们还没讲够,我就很震撼,还没讲够?!”。这回,刘浩良算是身体力行地体会到,做电影“要死想烂想”。


还有尔冬升也是这样。刘浩良早年在无限映画做过几年编剧,在写《枪王之王》和《大魔术师》的时候,他写到晚上两点才走,已经很晚了,而尔冬升还总是在奋战,“很震撼,他拿了多少金像奖,还那么努力。所以我们没有借口不努力,连他们那么厉害的人还努力”。


相比处女作,这次刘浩良还有一个变化是,他不愿意解释太多,执意“交给观众”。《冲锋车》是第一次拍戏,他把它当做最后一部去拍,什么都塞进去,充满着各种道理,生怕观众听不懂,怕观众看不明白,很多话要讲,要一点一点讲。这一次,他想把话都埋深一点,懂的就懂,不懂的没所谓,就看表面也应该是一个娱乐性丰富,挺刺激的电影。


刘浩良说,“我有一点点觉得我这次的挑战,给我自己的任务,我好像完成的挺好的,我当时觉得这个是有类型的感觉,同时也相信这些人物是真实的,我觉得我这些方法好像是可以的”。


“导演没有信心,才会怕观众看不懂”,他同意豆瓣的这句观众评论,所以这一次,即使他心里还是有话要说,但还是埋的深一点,“看得懂就看,看不懂的没所谓”,他再次说起这句话,双手挥了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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