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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时代下的「小城音乐人」|音乐秩序

三声编辑部 三声 2021-06-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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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动互联网的发展突破了地域的限制,原创音乐的制作门槛也在不断降低,在平台的各类原创音乐扶持计划下,有才华的「小城音乐人」不断崛起。


作者 | 陆娜

采访 | 王亦璇 陆娜


中国音乐秩序一直处于重建的过程之中,创造与消费,内容与流量,圈层与场景,对于音乐的新理解也激发着产业不断打开新的增量。但是,在2020-2021年的时间段里,平台之间的竞争,新视频的爆发、消费营销的渴求、地域文化的兴起,也让音乐自身的产业逻辑和对外联系变得更为丰富。


简单说,中国音乐秩序依然在一个较为漫长的动态重建之中,但也进入了变化加速的时间窗口。于是,三声将在未来的一年中通过对音乐秩序诸多细节的采访,追踪中国音乐产业之中正发生的变化。


我们采访了几位身处中国不同小城、活跃于在线音乐平台的普通音乐人,作为「音乐秩序」系列报道的第一篇。


实际上,这些故事价值不在于罕见和新鲜——类似于花粥、老樊等原生音乐人之前已经通过在线音乐平台实现音乐追求——而在于他们面对音乐时真实且认真的态度,以及互联网平台为成规模的音乐爱好者们创造了一条道路:他们靠着自己对音乐的热爱,在家乡的日常生活状态之中,就有可能实现自我、养活自己。音乐不再只意味着漂泊和贫苦。


这是我们将「小城音乐人」作为该系列开篇的原因。


在我们的采访之中,这些音乐人都有过去“大城市”发展的意愿和行动,最后又因为不同的需求回归家乡。他们通过互联网找到了自己的音乐私域。2020年,仅网易云音乐一家平台的入驻音乐人数量就达到了20万,其中有约50%的音乐人来自三线及以下的城镇。


这是一个大时代的必然。在互联网以一种破坏式创新方式,重构了音乐的生产、组织和变现方式之后,在线音乐平台基于自身竞争成本和内容差异性的考虑,在不断寻找新鲜的内容供给,推出了一系列原创音乐人扶持计划,为音乐秩序中的活力细胞持续供氧。


对音乐人而言,入驻能收获平台的推广曝光、演出机会和来自多项服务的收益;对平台而言,能以较为低廉的成本获取源源不断的原创生产力,同时依靠丰富多元的内容吸引更多增量用户。


只要音乐的土壤和细胞保持充沛与活力,中国音乐就能拥有可能性上的乐观。


互联网技术改变了音乐秩序,也改变了音乐人们的发展轨迹,身处各地的音乐人得以有底气说出,“还是要靠作品说话。”


 01 | 小城青年


“我家门口有一条国道,往城里开时,能望见后视镜折射出的城市灯火——城市十几年如一日,灯火在眼底忽明忽暗。我不知道要去哪,但知道一定要在路上,这一点对我很重要。” 距离北京近两千公里,福建省中部,三明市的城郊不止一次记录了远走的决心与行动。


结冰水乐队的主唱云逸来自三明下属的县级市永安,在他眼里,年轻人都在往外跑。2019年3月,云逸将自己描述的那幅画面写进《credulous》,这是结冰水在网易云音乐发表的第二支单曲。五个月后,这支成立不到一年的独立乐队迅速被平台看见。在网易云音乐发布的“2019年原创音乐半年榜”中,结冰水乐队入选了榜单TOP15。


结冰水


云逸从小喜欢唱歌,起初只是对着磁带和电视节目“照猫画虎”,决定要系统学习音乐知识后,他在“麦当劳都没有”的家乡,很幸运地找到一位曾在迷笛音乐学校进修过的吉他老师。


结冰水乐队的贝斯手大叔,比云逸年长七岁,在三明市长大。90年代初,“家里还没有磁带、CD”,从小浸泡在爸爸黑胶机的音乐中,Michael Jackson等人的唱片很早就对大叔产生了影响。磁带、CD、黑胶唱片,都是唱片工业体系语境下更常见的词汇,连续影响了几代人。


同样在三明,大田县一位16岁男孩也孕育了音乐梦想。2013年,一曲《董小姐》通过“快男”的翻唱走红,一时间小众的民谣音乐借助电视综艺走入大众视野。电视机面前的林启得,被弹唱的魅力所折服,网购了一把80块的吉他。 


林启得那时注册了豆瓣、贴吧,经常“挖”一些比较小众的歌练习。当初豆瓣上的“小众歌手”花粥,如今已是在网易云音乐扶持下,拥有592万粉丝的头部音乐人。“一把吉他、几个和弦,好听又不难”,林启得将就着那把80元的“烧火棍”,对着“挖”到的歌曲练习,经常也能弹得像模像样。


林启得


林启得受到13年“快男”的影响,拿起了吉他,而紧邻福建的江西,一位叫做“烧焦的鱼”的赣州人当时正在尝试走进屏幕——他报名参加了那一届的海选。结果并不如意,初选就被淘汰了。


烧焦的鱼受到做编剧的姐姐影响,很早就接触到了古风音乐,身边没多少人和他品味相近,于是他开始尝试将心事写进歌里,发到5sing网上,在那里他找到了能“听懂”他的人。


时间退回到2000年前后,以新裤子、花儿为代表的“北京新声”,意欲摆脱老牌乐队的影响开创新的时代。正在河北邢台上学的凉南北,受到影响玩起了学生乐队。


有一天,凉南北和几个哥们正在排练,突然听到一声响——玻璃被砸了。出门一探究竟,原来这位“肇事者”是位职业吉他手,路过时听到他们的排练,想加入乐队,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新成员就这样加入了乐队,持续了四五年时间后,由于规划各不相同,乐队就此作鸟兽散。


02 | 出走


2006年,凉南北北上拜师学艺,和朋友一起住在霍营。


2007年霍营拆迁,这意味着北京将不再有地理意义上的摇滚乐队集散地。《后革命时代》记录了最早一批摇滚乐手在树村、霍营的生活片段,那时他们大多尚未成名,不为人知的艰辛、酸楚与欢乐都被保留在了镜头中。


凉南北后来也看了这部纪录片,恍惚发现住在他对面的乐手出现在了屏幕上,“原来他长得这么帅啊”,转念一想,十年了他还在那里,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过一样的生活。


“北京的空气有一股锈的味道。”2010年,烧焦的鱼考进了北京现代音乐学院。之所以选择现音,是因为“快女”江映蓉,“好多人都是为了她来的这个学校”。除了气味,这个城市还让他觉得过于规整,“工业感很浓”,这些关于北京的初印象后来形成了他的第一次创作。


烧焦的鱼


2014年毕业后,烧焦的鱼在北京工作了一段时间。工作机会来源于一次“机缘巧合”。在QQ群搜索栏中输入“乐队”这一关键词,搜索结果中出现了一个名叫“北京组乐队”的群,加入后,群里最新的一条消息显示“有没有谁跟我一起去路边卖唱”,他心想反正快毕业了还前途未卜,闲着倒不如去试试。


有天夜里“卖唱”时,一个路人为他驻足,加了好友因此获得了一个在中央电视台的工作机会。见了很多明星、导演,但他并不善于交际,更不想刻意讨好别人,“以我这个社交能力,在大城市也不一定能做出什么来”,工作一年后,他离开北京回到了赣州。


结冰水乐队的大叔,也在北京短暂地待过两个月。本想着从事音乐行业,不能仅仅局限于三明。计划着到首都开开眼界、接触些更前沿的文化,但到了北京后,恰逢两会召开,活动、展览、Live House大都关停。


结冰水的大叔


大叔后来又去了上海,发现也不适合自己,“一碗黄焖鸡没几块肉,就要我30几块钱,生活不下去”,这么一对比,大叔称自己其实很喜欢永安,“大家每晚都在吃夜宵,每天都在逛街买东西,跟超市不要钱一样”。后来大叔回到了福建,去了福州的唯美客live house做灯光师。


2016年,云逸背着吉他走进了福州农大的校园,很快因为共同爱好结识了大他两届的少爷。两人一拍即合,商量起组建乐队的事。在成为结冰水之前,他们还没有明确擅长的风格和音乐类型的偏好,直到一年后他们在唯美客看了一场落日飞车的演出,俩人“傻了”。


“以前没听过落日飞车,更没有看过那种现场。传统的摇滚乐比较粗犷,是像推土机一样一片一片碾过去,但飞车的音乐是用针扎你,无论是技术的成熟度还是音乐性的深度都对当时的我们有一个降维打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俩人天天泡在唯美客“开阔视野”,除了看live,有需要了也帮帮忙,在这个过程中与唯美客的工作人员渐渐熟识,大叔就是其中一员,唯美客的主理人——康姆士的鼓手章世翔则成为了少爷的老师。世翔告诉结冰水,“一定要做乐队,要把学的东西用到”。


2018年,三人正式在福州东街口组建结冰水乐队。成立不到一年,网易云音乐就发现了他们,由专业评委团和资深乐迷采取双线评选后,将其作品收录进“硬地原创音乐榜”,帮助乐队宣传推广。


林启得“出走之路”的第一步则是通过当兵完成的。父亲想让他收收心,手段是帮儿子报名参军。“我都没有缓过来,他就已经给我报名了”。得知这个消息后,林启得第一反应是到百度贴吧参考别人的经验分享贴。最后他选择去了四川,没出过远门的他,看到电视上的景象出现在面前,“感觉活在电影里面”。


去部队后,林启得本已做好了两年弹不了琴的准备,但文艺慰问演出上“熟悉的声音”勾起了他对于音乐的情感,第二年他就找了个机会让姐姐把吉他寄来了部队。因为在高原,快递并不顺利。那时候他没有手机,每天就在收发室有没有自己的快递。十多天后,写着自己名字的箱子终于送达。


2015年上半年,林启得开始了独立创作。“跟写作文一样,承上启下,有个中心,符合主题。”第一首歌《我想和你吃个饭》——后来被丁磊转发到了自己的云音乐动态,评论很快就积累到了999+。


“我那个时候是用唱吧录的,倒成MP3,然后让别人帮我去注册网易云,再发歌。”进部队之前,林启得就从当时“热度很好”的民谣吧加了一些QQ群,群里不乏一些有点名气的原创音乐人。


退伍后林启得去了厦门驻唱。他先做了一个“调研”——去清吧消费,“偷听”他们的演出水平,对比后觉得自己也能行,这才开始。后来他加入了一个“厦门驻唱群”,那里经常有人发布能获得更高兼职收入的渠道。


林启得


在这几年中,林启得一直没有停止原创,写了歌就往平台上发,“当朋友圈一样”。18年6、7月时,有一位经纪人通过网易云私信他:“你可以做巡演”。那个时候林启得甚至都还没有去过live house,只是上网看过别人的演出视频,“酒吧和它一比完全两个档次”,他自然更没想过自己会站在那样的舞台上。


同样,先是观察。当时,他已经积累了十多首原创作品,但并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先和对方交朋友。两个月后,开启了巡演。定了26站,第一站就在杭州酒球会,“特别大的live house”,虽然只来了20几个人,但第一次站在这样的舞台上,林启得依然紧张地腿抖,按错了几次和弦。差不多十来站之后,他渐渐适应了起来,有时上台前还会喝两口小酒。


闽南人“爱拼才会赢”的精神某种程度上成为了家乡赋予他的底色。林启得总结自己的成功经验,林启得说他比同期的音乐人发展更好的原因之一就是他愿意走出来,“是真的要买机票,买动车票,跳开那个圈子,交很多朋友”。


03 | 回归


当下,音乐人拥有更多选择上的自由,保持独立创作状态,或是签约进入产业链条,在线音乐时代都能提供其相应的发展轨道。回到小城常住,需要时外出演出,成为音乐人行动轨迹的新趋势。


凉南北也已经开始筹划他今年的巡演了。只不过,之后每一次的出发点都会是邢台。当年看完《后革命时代》,凉南北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和住在对面的吉他手一样,十年后还是一样的状态。


城市的快速发展,几乎让所有人仿佛身陷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如罗萨所说——“加速社会”已经到来。凉南北也认为之前在大城市疲于奔命,很多感受都会被刻意忽略,太浮躁,不适合创作。醒来后他决定起身回邢台,“回家找找突破”。


凉南北


一下火车,凉南北就发现自己走路变慢了,不用赶路,不用急着去哪而加快脚步。在他的印象中,二十块车费可以带他去到这个城市的任何一个角落。整个人的状态彻底松弛下来后,他觉得自己更能“抓住”一些稍纵即逝的东西了,能将感知到的生活细节留在作品里。他还尝试利用平台的社区优势制作上传mlog、播客,与乐迷分享生活。


2008年他开了个live house,在此之前,邢台还没有这种提供专业演出场地和高质量音响效果的室内场馆。虽然仅持续了两年,这个小场馆还是为当时邢台做音乐的人提供了一个“碰头的机会”。 


2020年底,我在北京的疆进酒看了一场结冰水的live。这是他们以乐队的身份第一次出现在北京,云逸在现场笑称这场演出是“南水北调”。少爷感慨当天乐迷们的热情,“叫得吱里哇啦的,都给我整emo了”。几场巡演下来,结冰水感受到不同城市审美取向差别很大,北方更外放,即使像他们这样不是很燥的乐队,台下乐迷一样会非常热情的蹦。


结冰水乐队


三人目前都决定在福州发展,也希望维持独立创作的状态。除了创作、排练、巡演之外,各自都有副业。大叔自从回了福建之后就一直在做灯光师,云逸写歌之余都在唯美客live house做调音师。少爷是“招生办主任”,在当地的鼓苑社做老师,身为山西大同人,他在去年成为了“福州姑爷”。少爷觉得福州非常休闲,“本地人生活也没什么压力,就是图一乐”。


云逸说,其实现在网络和交通都很发达,有巡演的那几天都是在外跑,平时也不一定要非住在北上广深,福州就挺好的,不至于让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很渺小。


烧焦的鱼对这一点也有共鸣。曾经在北京时,从小爱哭的他,突然发现特别难受的时候也哭不出来了。但回到赣州,他发现“树都是带香味的”。家乡潮湿、多雨,到处是参天大树,他发现自己的创作风格也越来越柔美。


烧焦的鱼不喜欢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的对话,写歌于他而言像以前写日记,是一种情绪的出口。日常生活中没有朋友的他,在网络上被听见、被认可,甚至聚集起了自己小小的粉丝圈子。


他会在微博上公开分享自己制作音乐的收费标准,慢慢也开始有人私信他进行商业合作。当初因为性格原因离开北京的他,如今感叹“网络太好了。我不用当面和别人交往,也能看到别人的评论和意见,网络上不会有人关心你是在哪里,只要你的内容好就能被看见”。


林启得结束巡演回到厦门后,创作出了爆款神曲《大田后生仔》。最初他只是写了副歌“一条大路分两边 随你要走哪一边”,配了一个他骑着主动针对歌曲做了更多合作推广。发布不到三个月,网易云音乐总播放量就突破了2亿,并且前五名中的三首分别是这首歌的不同版本,他知道,“这首歌中了”。


没多久,这首歌就被剪成了小片段发在抖音,林启得顺势自己也注册了一个账号,短时间内涌来了大量关注,而这些关注者又顺藤摸瓜找到了他的网易云主页,成为了他的粉丝。后来这首歌被陈志朋在浙江卫视《天赐的声音》上翻唱,而林启得也收到了央视节目组的邀请,登上了《芝麻开门》的舞台。


曾经林启得的父母认为他不上学做音乐没出息,但这首歌爆火后,父母的出租车司机群里也有很多人转发,“他们都觉得自己脸上有光”。


2020年疫情期间,林启得受邀参加了几场线上live,跨越空间的限制与自己敬仰的前辈同场演出。9月,林启得签约好听音乐,和诸多原生互联网的音乐人一样,完成了音乐人身份的职业化转变,利用在线音乐时代的优势获得关注走上更大的舞台。


《大田后生仔》是一首“为家乡创作的歌”,林启得认为这首歌是大田县的一个侧写,甚至牵扯到了整个县城的经济、发展,能建立大田人的家乡认同感。“我的身份证上写着大田,大田出名了,所有人都会自豪。我觉得它好,该成为爆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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