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周一书】推荐 | 《希腊北部的舞蹈与身体政治》

Cowan, Jane K. 1990. Dance and the Body Politic in Northern Greece.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标签：身体，舞蹈民族志，艺术人类学，性别

    跳舞在希腊人的日常生活中是极具浓重社会意涵的文化事件。舞蹈的参与者常常会身不由己地进行名声和地位的争夺。在这部以舞蹈为焦点的民族志作品中，作者科宛（Cowan）着力讲述的是性别政治是如何通过身体来得以展现和表达的希腊故事。在作者看来，舞蹈作为事件本身构成了高度结构化并充满活力的社会舞台，而舞动的身体不仅是可供解码的符号，更是体验和实践的行动源泉。用作者自己的话来说，“男性和女性作为性别化的主体得以充满愉悦性、刺激性和公共性的舞蹈事件（dance-event），性别不平等和社会等级得以建构，甚至颂贺和褒扬”（Cowan1990:4）。

作者选择一个位于希腊北部的一个社会等级分化程度较重的集镇（Sohos），而非人类学者偏爱的边远乡村作为她的田野点。在上世纪70年代前后，一种类似于英国咖啡酒吧的餐饮场所（kafeteries）在镇上开张营业，成了地方社会生活中性别关系发生改变的催化剂。而在此之前，镇上的咖啡店（kafenia）就是男人独霸的领地(当年作者的导师Michael Herzfeld 就是成天泡在克里特岛上的咖啡店研究男性的诗意人生)，女性要购买甜点或饮料，会去专门的甜品店（zaharoplastia）。咖啡酒吧的出现于不经意间打破了原先公共空间中一直存在的性别隔离状态。这一全新的文化空间为未婚女性与男性的社会交往提供了便利。引起镇上众说纷纭的咖啡酒吧，为作者研究当地性别意识和关系方面悄然发生的变化提供了难得的入眼点。

通过检视镇上居民在舞蹈过程中显露出与人格、性别和社区相关的多重意识形态，作者为我们展示了三种不同的田野场景：传统的婚庆仪式、地方社团“欧化”的正式晚宴舞蹈和私家舞会。作者着力观察和描述在庆典礼仪过程人们通过吃喝、言谈、歌舞、赠礼等方式来领会和揣摩对方的举止和行为。她尤其重视舞蹈过程中产生紧张和误解的瞬间以及在这样的社会情境中男性和女性所面临的不同问题。在希腊北部，公开展演的舞蹈所呈现出的男性和女性意象强烈的反差和对比。从女性的视角来看，舞蹈使她们能“逃避”和“忘却”相对保守封闭的日常生活。这也是参与舞蹈的每个人，无论男女始终感受得到的一种鼓励和暗示，即在自由自在的状态下庆祝和享受美好人生。但舞蹈对于女性参与者来说，也是一道难题：她们始终有被观看和“凝视”的警觉，她是行动的主体，也是被行动的目标所在。她们深知控制身体和情绪的重要性。自孩童时期起她们就学会了如何得体地进行身体姿势和形态的展示和表达，早已内化的自我控制技能使她们从不逾规越距。

舞蹈为希腊北部女性表达“美好”和“丑恶”性感提供了一个区分划界的空间。她们常常得在瞬时间做出合适的选择。在圈舞时处于领舞位置是否会显得过于主动？肚皮舞的动作是否幅度太大？女性的态度通常微妙难解。在这样的场合她们不必刻意掩盖自己的性感。调情，美感的展现甚至暗藏诱惑的心思都是舞蹈事件过程中都能得到当地人的认可和欣赏（Cowan 1990：228）。作者在田野始终没有放过的一个潜在问题是：在舞蹈时失控的女性是否会得到道德的制裁。女性参与者的舞蹈体验是植根于她在性别关系中所处的地位，然而，将她牢牢定位（in her place）除了男人以外还有女人。只有当她相信每个参与舞蹈的人都“在一起”时，才会真正地放纵歌舞。

在这部民族志问世之前，以希腊乡村为背景的性别人类学研究早已蔚然成风，但身体政治和舞蹈事件往往得不到田野研究者应有的关注。通过分析舞蹈-事件在性别构建中所起的作用，作者让我们看到愉悦本身在权力关系再生产过程中的同谋关联性，同时将希腊农村妇女的日常生活研究置于处在剧变中的城镇化进程的语境之中。不论是在研究视角还是田野方法的使用方面，本书明显受到了其导师Herzfeld民族志《男人诗性》的影响。对于这对师生来说，舞蹈和希腊语一样，都是进入田野必须学会的技能。

复旦人类学     潘天舒 推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