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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象视点】张献民专栏 | 正负能量交织的灾难画面

2016-01-08 张献民 瑞象馆

张献民老师自2014年起在《凤凰都市》杂志发布关于“公共影像系统”的评论文章,每次围绕一种由于“同义重复”而固化为我们影像潜意识的公共活动影像进行阐发。瑞象视点有幸获得作者授权以专栏形式连载这些文章,本文为该系列第六篇。


点击阅读上期专栏:《会议新闻为什么这么拍?》


灾难的画面


文/ 张献民


以观看方式分类,灾难有我们看得到的,和看不到的;已经看到的,可以看到但我们回避看到的;我们知道会看到、但还没有看到的,我们可能看到过、或许已经忘记的;我们想看但无法看到的,我们不想看却经常看到的。


无论回避还是受吸引,灾难的画面都让人印象深刻。



电影《末日崩塌》剧照



电影《后天》剧照



新华网使用的天津港爆炸事故图片


媒介以视觉的方式扩大精神分析的两个极端:爱欲和摧毁的欲望。前者从爱国主义到AV几乎无所不包,普遍化、碎片化、平庸化,cctv提问“你幸福吗?”;后者在媒介中尖锐化、瞬间化。网络时代,充满正能量,社交网站设定的最简单跟随只有“赞”、“顶”,“踩”、“恨”等消失了。这可能只比电视更放大了摧毁欲望的尖锐化、瞬间化。



优酷视频下方过去“顶”和“踩”并存



优酷视频现在只有“顶”的功能,“踩”消失了


正能量既然是“量”,可能被量化吗?


观看,可以“打包”,60元,或30分钟。网络有专区、频道等概念,但到现在基本还是发散状态的,视频很难打包,只有不断关联的链接。因而观看的量化,或许只能以观看者的疲惫为极限,就是以观看的时间长度为尺度,这与被观看的内容多少,没有关系。


在有限定的时间中,比如新闻节目的30分钟,或我个人统计自己去单个视频网站大约会停留10分钟左右,正能量与负能量是否有个比较固定的比例?新闻联播的这个比例一般为28:2?我自己的浏览习惯很难统计,以最近一次出国期间逛youtube的经验,先看了两首神曲,再看了两个撞车或车祸逃身,再看了两个大片片花。 其它就更碎片了,觉得无聊之后,转去读文字,按我个人的习惯,是去找一些国内可能屏蔽掉的维基百科条目,这个可能逗留5-30分钟。


网络或手机移动端视频浏览/观看,是否可能统计正能力与负能量的比例?不好统计,只是因为还不太固化?我自己的习惯算个啥?那些神曲,国内肯定也有,在国外只是方便找到了,而且很失望,并不太神。大片片花也比较卡,或网速减缓,因为大片片花文件比较难下载。谁谁跳楼了或闹鬼电梯或惨烈车祸,就是灾难的画面,满满负能量,手贱,不时点进去,以我常看纪录片的眼神,造假的,一律蔑视。


我周围这样点击负能量的,实在不少。想要重拍南京大屠杀、唐山大地震的导演就有好几位。更不用说想拍战争片、杀人如割草场面的,影视界更多。这后一个类型往往还是主旋律,原本应该满满正能量的,只能说死的都是坏人。


影视剧,如果拍得烂,只是烂。烂得太多,才会称为灾难。那也是个社会灾难,拍片的照样发财攒粉丝。


电影有个类型,叫做灾难片,山崩地裂,地球变火球,沧海变桑田。一般是学生、家庭、科学家、高官、大款几条线索逐渐汇聚到一齐,世界毁灭了,幸存下来的人类大同了。所以这个类型与我国新闻联播是相反的,正与负能量的比例是2:28。



电影《珍珠港》剧照



电影《唐山大地震》剧照


电影《2012》剧照



电影《哥斯拉》剧照


顺便可以说一下,告诉你一个其实大家都知道的秘密:好莱坞电影最大的那些卖座片,确实都是造梦机器,但他们造的都是噩梦。


全世界的人类就这么贱,花钱进电影院去领受惊吓、饱尝加州一小撮人制造的灾难、恐怖、怪兽、毁灭。满满负能量啊。


大体从集体意识的角度,这负能量的全球化,说明社会圈子比全球化小一级的主权国家,主体意识是宣传幸福、幸运的。换一句话说:两个规模级别只相差一级的社会圈子,或者说在人群数量上最接近的两个大小不同社群,在正负能量的判断上,恰恰相反。这替代了更古老的道德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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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CTV 新闻频道2012年国庆期间“走基层·假日特别调查”:你幸福吗?(时长:10:01)


在媒介的宣传下,我们每个人每天身处在幸福当中,比如五保户又收到大米了、iphone6已经在中国开始销售了。普遍而长时间的幸福感,将幸福拉为薄、脆、无限延伸覆盖大家、覆盖所有时段的一张大饼,中间可能逐渐出现一些裂缝或漏洞,可以糊些特殊的面团去临时把大饼中间的洞补上。出现的那些洞或裂缝,可能就是灾难。


灾难在普遍而无处不在的幸福当中,呈现出特殊的心理效果,一个是尖利的刺痛感,因为它其实打破了对幸福的麻木;另一个是媒介虽然突出地介绍灾难,但都会让灾难尽快过去,因为我们在初步的刺痛感之后,在迅速修复伤口,媒介迎合我们、帮助我们尽快遗忘、愈合。


愈合可以有很多方式。如果看新闻联播,国际新闻以灾难为主的话,之后恢复“正常”的是天气预报。刮点微风下点小雨。


新闻节目和主流电影不仅规定着我们观看当中正负能量的比例,而且规定着什么才是灾难。什么,才算是个“事儿”。


网络视频的灾难,最新的类型是车载记录仪的惊险画面,大部分以有惊无险、别人完蛋了(相当于新闻中别的国家才有灾难)、为动物让路等传播正能量。真撞车的,车载记录仪怕是也完蛋了,应的是柏拉图的那句话:只有死人见到过战争的结束。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a0146d6jbo3&width=500&height=375&auto=0
车载记录仪拍下台湾复兴航空坠机瞬间(时长:00:40)


在全球普及、拉平灾难大饼的,是好莱坞电影。从而它是个“去魅”态的,把灾难日常化了,甚至以娱乐的方式普及了部分应对灾难的科学常识。但它并非没有相反效果。比如,家庭滑稽录像,把窘境、尴尬、失败、个人灾难,媒介化了,从而平庸化了。但这样广义的平庸化,使得实际的困窘、挫败,更加难以启齿,个人灾难被更加隐私化了。在一个表面广泛交流的世界,社交媒体每个时刻都在刷新、每条消息都有点赞的时代,个人的灾难和困顿,可能更无法交流,从而拉高自杀比例。


灾难被大量视觉化、大量复制并传播,削弱了尖锐的痛感。确实,我们面对着不同的灾难。比如,人道灾难,一直在发生着,汶川地震之前不知道那里很贫困、不知道那里有很多希望小学的人们,是否除了关注地震之外,也思考一下自己平时获取资讯体系、汲取资讯的渠道?


灾难画面的大量复制,可能抵达灾难在集体意识中的无害化。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我们不需要害怕负能量,正如不必每次公园散步听见有人群唱歌都要幸福感爆棚。灾难发生过,它还会再来,义和团、庞贝城、大饥荒、改朝换代,我们的祖先不都熬过来了。就算是运动,还有体育运动呢。这应的是约翰·保罗二世的一句话:不要惧怕黑暗。


灾难画面的反复播放,一度在电视的体育节目中出现,摔倒、丢分、碰撞。有的体育项目简直就是为失败设计的。一些酒吧喜欢反复播放体育的各种失败,算是下酒的小菜,斗牛士被挑翻(有多少读者认为活该?),场地赛撞车,足球场各种被罚下。塞车不断撞车的画面,算是灾难,也是灾难的无害化,有时可能看见撞车者安全地爬出来,真出了人命的,大家也不敢那样娱乐。


https://v.qq.com/txp/iframe/player.html?vid=m0179mih2sb&width=500&height=375&auto=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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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媒介过度重复幸福,会稀释幸福,那么我还真希望媒体过度播放灾难,会减低灾难的危害。这是一厢情愿吧。


肯定有人阅读本文不大愉快。正常,这个话题。我只能按官话收尾。灾难,七分天灾,三分人祸。


张献民“公共影像系统”系列

下期预告:《AV评述》



(本文著作权属于原作者和【瑞象馆】所有,或经原作者授权【瑞象馆】使用。本文允许引用、转载,但使用时请注明——原作者姓名及文章来自瑞象视点www.rayartcenter.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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