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读翻译史 | 鸠摩罗什：“身如污泥，心向莲花”

明明是大棒骨，却总被当作鸡肋骨，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对，说的就是你，百科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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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是百科无聊透顶，而是你的打开方式不对。连古诗词比赛都能整得像偶像练习生的今天，你还不知道百科知识原来是欢乐喜剧人？来，干点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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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67年（东汉永平十年），一匹大白马哼哧朝东奔，驮着一摞经跟着俩高僧，一走就是几万里，来到洛阳见皇帝。

汉明帝很高兴，大手一挥，将位于首都CBD的一块地赏给了取经小分队——以大白马冠名，盖起了中国第一座佛寺白马寺，给迦叶摩腾、竺法兰两位高僧当住房。随后，俩人在这里整出了中国第一部汉译佛经《四十二章经》。

自此，佛教正式传入中国。

河南洛阳·白马寺

此后，大规模佛经翻译活动随着佛教在中国的发展逐渐兴起。在悠久的佛经翻译史上，出现过众多翻译大家。其中最具影响力的，当属鸠摩罗什、真谛、玄奘、不空，他们被誉为“佛教四大译经师”。

01

话说古代天竺有一个国家丞相的儿子，叫鸠摩罗炎，突然有一天，这位高干子弟陷入了择业焦虑。

倒不是因为找不着工作，而是他要去接老爹的班当丞相，这不符合他的职业规划。

他最想干的，是出家修行。

于是，轻轻地他走了，来到了西域的龟兹国（新疆库车县）。

龟兹国王很崇拜他，请他到宫里去做客。国王有个妹妹叫耆婆，对鸠摩罗炎一见钟情。国王也挺上道，一看这郎情妾意的，就要把妹妹嫁给鸠摩罗炎。

英雄难过美人关，鸠摩罗炎终究是没能将出家进行到底，还俗娶妻了。

耆婆很快就怀孕了，并且出现了奇怪的“妊娠反应”：

她原本不懂天竺的语言，可怀上孩子后，竟然会说梵语了；不光这样，口条也顺了、脑子也活了、智商也涨了。当时有一位罗汉对她说：“你肚里的小孩，可不是平常人，一定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就像释迦牟尼佛的弟子舍利弗尊者，在他妈妈的肚子里头，就能帮妈妈增加智慧……”

公元344年，这个给妈妈“做胎教”的孩子在龟兹出生，取名鸠摩罗什。

这孩子打小就有慧根。七岁那年他跟着母亲去寺里烧香，看见在佛前有一个很大的鼎炉，大约百十来斤。

小鸠摩罗什觉得这个鼎炉很好玩，就Cosplay楚霸王，毫不费力地把它顶到了头上。等完成这个动作后，他才想起：“呦！我是个小孩子，怎么扛得起这么重的一个鼎呢？”。心里这么一想，双手立马一软，鼎就掉地上了。

他这一玩，就悟出个大道理来：人有了分别心，事物就有了轻重。没有思量分别时，是“重而不重”，本来是重的东西，他也拿得动；一生出思量分别，本来不重的，也变成重了。

原来如此！一切唯心所造，万法唯心！

鸠摩罗什领悟“一切唯心造”之后，就决心要出家。

他拜盘陀达多为师，学习小乘佛法。每一天，鸠摩罗什都要背诵一千首偈颂（每一首偈颂有三十六个字）。一部《法华经》六万余言，他只需两天的时间就可背出，而且永远不忘。

一个七岁孩子的记忆力竟有如此Bug！很快，他就把小乘经典都学完了。这还不够，他又把医术、算卦、占星、看相这些知识学了个遍。

能学的都学完了，龟兹已经装不下鸠摩罗什了，于是他跟着妈妈去天竺继续学习佛法。鸠摩罗什先前学小乘佛法，觉得小乘经典非常微妙。到了天竺之后改学大乘佛法，才知道这是妙中之妙，大乘佛法的境界，简直不可思议。

后来，鸠摩罗什又去了疏勒和莎车（今新疆喀什的疏勒县、莎车县），得到许多佛教大师的指点。他勤奋地钻研大成佛法的奥秘，逐渐成了一名博古通今、造诣很深的佛学大V。20岁时，他回到龟兹国去弘扬佛法、教化众生。

有很多同行不服，就来跟他battle。结果鸠摩罗什展现了超强的辩才，让那些个三十六旁门、七十二左道的“奇葩说”都乖乖闭了嘴。此后，鸠摩罗什的神思俊才传遍整个西域，成了人人崇拜的爱豆。

当时各国的国王都争先恐后请他去讲经说法。有个沙勒王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在鸠摩罗什开讲的时候，沙勒王就躺到地上，以自己的身体做为法座，请鸠摩罗什坐到他身上来说法。

02

可是，人红是非多。

鸠摩罗什的名声不仅远播西域，也传至我东土大地。

前秦苻坚大帝也是鸠摩罗什的粉丝，为了一睹偶像风采，他派了一队人马去“接”他——公元383年，前秦骁骑将军吕光率军七万，攻打龟兹国！

结果毫无悬念，吕光灭了龟兹国，把鸠摩罗什法师给抢来了！

可惜，苻坚还没见到大师的影子，就被叛将姚苌刺杀了。

知识小贴士

公元383年，苻坚在淝水之战中败于东晋，军阀姚苌趁机反叛前秦，并于386年在长安称帝，史称“后秦”

吕光一听说国内政变了，也不回去了，就在凉州这地方关起门来当皇帝，国号“大凉”。

鸠摩罗什被扣在凉州整整18年。不过这些年里他也没闲着，而是孜孜不倦地学起了汉语，并且入乡随俗，过着当地人的日常，把这里当作了他的第二故乡。

多学一门语言总是有用的。

这不，姚苌做了几年皇帝，死了，他的儿子姚兴继位。吕光做了几年皇帝，也死了，儿子吕隆继位。

后秦和大凉的这俩儿子还都是鸠摩罗什的粉丝，姚兴向吕隆要鸠摩罗什法师，吕隆不给，于是俩“螺蛳粉”打起来了。

公元401年，姚兴派兵讨伐吕隆。吕隆抵挡不过，就投降了。当年冬天，鸠摩罗什到达长安，姚兴亲自出迎，以国师之礼相待，还为鸠摩罗什安排了非常幽静的工作环境，请他住在城北渭水之滨的逍遥园。

从此，早已精通汉语、熟知中土人文的鸠摩罗什开始了对佛教经典的翻译、著述和讲授工作。

03

戒，是佛教里庄严、神圣的存在。

释迦牟尼的弟子阿难在佛陀圆寂前问：

佛在世时，大家以佛为师，佛灭度之后，要以何为师呢？

佛陀答：以戒为师。

一个“戒”字，传承着佛陀的慧命。

相传，鸠摩罗什小时候跟着妈妈从龟兹去印度，在路上遇见了一位开悟的罗汉。这位罗汉一见到鸠摩罗什，就对他妈妈说：“他不是普通的小和尚，你要好好保护他，如果他到三十五岁都不破戒的话，必有惊天动地的作为，可以将佛法流布世界，度化无数人。”

然鹅，造化弄人。

吕光横扫西域那一年，鸠摩罗什正好35岁。

吕光不信佛，也没拿鸠摩罗什当个人物，觉得他除了长得帅点，没啥了不起。为了羞辱他，吕光强迫鸠摩罗什和龟兹国的公主结婚。鸠摩罗什不干，吕光就用烈酒将鸠摩罗什灌醉，把他和公主一起关在密室里。

无奈，鸠摩罗什娶了公主，人生第一次破戒。

还没完。

鸠摩罗什被姚兴迎进长安城后，带领着5000僧侣翻译佛经。他们“007”、“996”的干，硬是把《金刚经》、《维摩诘经》等35部经书译出来了，鸠摩罗什也因此在中华大地声望日高，高到抢了姚兴的风头。

姚兴打起了歪主意。

他对鸠摩罗什说：“大师的智慧太大了，如果不留下一个后人，这实在是太可惜了。”于是赐了十个大美人给他做太太，还威胁鸠摩罗什，如果不生出孩子，就滚出长安，不许继续译经。

没办法，鸠摩罗什再次忍辱破戒。

头条：西域高僧竟然娶妻生子！

快讯：出家人大尺度破色戒！

流言蜚语把鸠摩罗什骂上了热搜，有些僧人轻慢疏远他，有些弟子蠢蠢欲动想效仿他，得道高僧的人设眼看就要崩了！

但鸠摩罗什很淡定，没有发声明辟谣，而是请一众僧人吃饭。

在斋堂里，鸠摩罗什给每一个僧人准备了一份特别的“斋饭”——一包缝衣针。

鸠摩罗什说：“你们如果能像我一样吃下这些针，就可以娶媳妇生孩子。否则，就好好持戒修行！”说完，他就把这些针都吃了。

众人惊呆了，刘谦也做不到啊！

从此众人心悦诚服，跟着大师好好译经。最终译成《大品般若经》、《小品般若经》、《妙法莲华经》、《阿弥陀佛经》、《首楞严三昧经》、《十住毗婆娑论》、《中论》、《百论》、《十二门论》、《成实论》、《十诵律》等经律论传总计94部，425卷。

04

鸠摩罗什采用意译法翻译佛经，追求文质并重。他精通汉语和梵语，既能参透原文的宗意，又不拘泥于原文的形式，用简洁精炼的汉语表达原文的涵义与风格，因此他的译文有“天然西域之语趣”。

当时的中国骈文之风盛行，但那只是六朝时代士大夫阶级华而不实的文字游戏，普通老百姓根本不懂。而鸠摩罗什平时很喜欢学习方言和收集俗语，所以他翻译的佛经语言平实、通俗易懂，有点像唐朝白居易的诗歌，老妪能解，无论是广场舞大妈、遛弯的大爷、带娃的小媳妇，人人可得而诵之。

在他翻译的经典中，还有不少是文艺性很强的佛经，哲理清楚，故事性强，具有很深的艺术感染力。就文章的结构和风格而言，已具有短篇小说的特点，这对促进通俗文学的发展也产生了积极的影响。

我们知道，随着佛教的中国化，佛教在中国出现了五花八门的门派，每个派别都有各自尊奉的最高经典。

而鸠摩罗什被奉为“八宗之主”，是中国八个佛教宗派的祖师。

因为这些宗派所尊奉的经典，其汉译本都是鸠摩罗什翻译的！

比如……

成实宗，主要尊奉《成实论》，这是鸠摩罗什翻的；

天台宗，主要尊奉《妙法莲华经》（《法华经》），这是鸠摩罗什翻的；

三论宗，主要尊奉《中论》、《百论》、《十二门论》，这是鸠摩罗什翻的；

净土宗，尊奉三部重要的经典，其中最核心的《阿弥陀经》，还是鸠摩罗什翻的。

译经12年，鸠摩罗什知道，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对弟子们说：若平生所传佛法无误，我的身体焚化后，口舌不烂。

公元413年，鸠摩罗什圆寂于洛阳。果然，鸠摩罗什的舌头化成舍利，现被供奉在甘肃武威的鸠摩罗什寺内，这也是世上唯一一颗三藏法师舌舍利子。

甘肃武威·鸠摩罗什寺

当年在天竺时，母亲曾对鸠摩罗什说：“大乘方等甚深的教法要传扬到东土，全得仰赖你的力量。但是这件宏伟的事，对你而言，却没有丝毫的利益，要怎么办呢？”

鸠摩罗什回答：“大乘菩萨之道，要利益别人而忘却自己。假如我能够使佛陀的教化流传，使迷蒙的众生醒悟，虽然会受到火炉汤镬的苦楚，我也没有丝毫的怨恨。”

就算乱世浮沉，也要助众生离苦楚，不负如来；

就算背井离乡，也要追随心中大义，弘扬佛法；

就算忍辱破戒，也要如莲花出淤泥，不辱使命；

    “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刚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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