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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有话说|于一爽:女人是会变老的,应该有一个喜欢的事情一直做下去

于一爽 十月杂志 2020-02-14

作家/于一爽

于一爽1984生,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现为搜狐文化时尚中心总监。在人民文学》《收获》《十月发表中短篇小说数十万字。获2015年紫金.人民文学奖中篇小说奖。已出版短篇小说集一切坚固的都烟消云散

女人是会变老的,应该有一个

喜欢的事情一直做下去(创作谈)

文/于一爽

写作的时间不长,但是年龄已经不小了,自发地创作状态已经结束,也可以说是江郎才尽,如果曾经还对写作有过一点点感觉的话,但是反而,现在的愿望更强烈了。年初的时候在南京,半坡酒吧,刘立杆说:女人是会变老的,所以应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事情一直做下去。他只是随便一说,因为我们根本就是在喝酒、抽烟、聊天,谁会聊文学呢?文学也不应该充当生活最后的修饰。我并不知道写作是不是自己喜欢的事情。我总是搞不清自己喜欢什么。但是应该写下去。因为我正在变老。

像很多人一样,读过一些小说,这个世界上的小说太多了,这件事情本身让人烦躁。虽然不用都看,比如我永远不会看冰心的《小桔灯》,那么这就证明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书我不用看,但是另外的十分之一,或者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万分之一,也依然叫人烦躁。我时常感觉,自己已经不会读小说了。为什么有人写的那么好,有人写的连猪狗都不如,甚至连我都不如。我总是情不自禁地跳出阅读的情感,变成一个跃跃欲试的人。这件事情比之前的烦躁又增加了一分。

出过一本小说集,叫《一切坚固的都烟消云散》,因为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心情,也就没有了继续谈论的基础。小说里面写了一些我经历的或者没经历的感情,但对世界的理解都是一样的——失望。虽然这种失望很多时候并不属于我。我已经开始对这本书不满了,并不是出于彻底的谦虚。虽然我以后可能再也写不出来这全部,以及那些冲动,甚至那种幼稚的失望。小说需要创意,在这本书结束之后我开始慢慢理解里面的乐趣,就像小时候做的数学题。小说的世界是严密的。

新书出版之后,我的好朋友昆鸟写了一篇书评给我,他是批评我的,我有点难过,昆鸟说——我被流行写作害了。我想他说的流行写作就是从2000(?)年开始的那种对于生活的向下描写,认为所有向上都是假的。于是向下成为了时髦、成为了主流,甚至变成了虚假本身。

其实我一直相信一点——虽然趋利避害是人性,但是舍生取义也是人性。就算我只是描写了向下,但也从不认为向上是假的。只是缺少发现的愿望以及能力,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我还不够老。我还有的是时间对自己失望。

昆鸟说我生活中是一个认同主流价值的人,所以我的写作是虚伪的。这点让我十分难过。但也许这正是我希望在写作中表达的一点:我不相信在我这一代人身上,还有主流价值和非主流价值的区别,甚至连主流非主流本身都在坍塌。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这也是孤独找不到出口的原因。我的主流也许在于我太喜欢买包包了。

在我写作的时候,我是不关心道德的。因为一切都是道德。而只有不准确的才是不道德的。但,这依然不妨碍昆鸟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所有的事情都并不妨碍另外的事情。甚至写作也不妨碍人继续变老,变得很没有意思。

从南京回来之后,我写了两篇小说,较短的一篇叫《三人食》改自之前写的一篇小说叫《热天午后》,一个热天的午后,两个女人在院子里聊天,聊啊聊啊,一个女人告诉另外一个女人我怀孕了,这让另外一个女人产生了极大的妒忌。接下来事情变得更糟糕,怀孕的女人怀了前夫的孩子,这让没怀孕的女人简直不光是妒忌了。而是恨,不彻底的恨。恨自己连做错事的机会都没有。而其实怀孕的女人也恨,恨自身的软弱之处,前夫一招手她就回来了。

我最开始是想写一个女人之间妒忌的故事。写这篇结尾的时候,我正坐在从南京回北京的高铁上,有一段时间,我总是去南京出差,在高铁上我就想,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呢,于是在小说最后,我就让这个男人出现了,接下来,他们三个人一起做了一件事,他们一起吃了一盘炒鸡蛋。

写完炒鸡蛋之后我看着减速玻璃外面快速移动的大片中国的农村,我突然觉得这盘炒鸡蛋是世界上、古今中外的,最温柔的炒鸡蛋。

较长的一篇叫《带零层的公寓》讲的是两个男人有事没事就谈论着同一座公寓,甚至他们无法保证彼此谈论的是不是这座公寓里的同一个女人。甚至女人死了,他们都还不清楚他们是否都认识她。因为这是一座带零层的公寓。一个人嘴里的一层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嘴里的二层。但是一层可能就是二层。自始至终,他们谁也不想纠正对方的错误。小说源自生活中某些很平常的时刻,比如偶尔和老公走过一个地方,他会突然说——你知道吗,我对这里曾经非常了解。

就是因为这样一句话,会让我十分不适。

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恐怖也已经免疫了。也可以说,丧失了好奇心。《带零层的公寓》本来是想写一个恐怖的故事,至少是有恐怖感觉到故事,这种恐怖来自于:一个人死了,但是你无法确认死去的人是谁。很多迹象表明死去的人与你无关,但是这,丝毫不能减轻幸存者的压力。

就是这样,我们聊啊聊啊,他们走后,我还收拾了房间,我把他们剩下的酒都喝光了,有时候,我想变成这样一种人——只认酒,不认人。简单粗暴。

甚至我想,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会写出这样一个彻底的人——他只相信一件事情。于是这件事情之外的所有事情都是一种障碍。

选自《十月》,201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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