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十月·中篇小说(选读)|何大草:《岁杪》之《金冬瓜》

何大草 十月杂志 2020-02-14

何大草,本名何平,1962年生于成都,1983年毕业于四川大学历史系。1995年在《人民文学》发表第一篇小说《衣冠似雪》。迄今为止,已在期刊发表小说约两百万字。出版有长篇小说《刀子和刀子》、《盲春秋》、《所有的乡愁》、《阁楼上的青春》、《我寂寞的时候,菩萨也寂寞》、《忧伤的乳房》等八部,以及小说集《衣冠似雪》、散文集《失眠书》。根据他的小说《刀子和刀子》改编的电影《十三棵泡桐》,获2006年东京国际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奖。2013年入成都三师堂学习儿童画一年。写作之余,涂鸦不辍,已发表画作约50幅,并在天津《今晚报》开设一图一文专栏:《近距离乡愁》。现执教于四川师范大学中文系。


选自《十月》,2016年第3期


岁  杪

何大草

金冬瓜

 

 

蝉子在核桃树上聒噪了一中午。金东风和哥哥在红漆剥落的地板上午睡,醒来脖子下一圈汗,他哥早没了影子。只有蝉子还在叫,连个盹也不打。他从门背后拿了他哥的竹竿,窗台上取了泡在碗里的面筋,学他哥用拇指和食指反复揉和拉,就成了一小团有弹性的面胶。他把面胶粘在竹梢,就摇摇摆摆,踱到院坝里粘蝉子。

核桃树很老了,树干开了裂,叶子倒很肥大,还挂满了青核桃,太阳在树叶缝隙里一跳一跳。

蝉子藏得很深。金东风的竹竿乱扫,除了粘到几片叶,一无所获。

身后几声大笑。赶紧回头。他脑壳大,反应慢,回头时,必是连着身子一齐转。面前站着大姐姐和他哥。他哥手上拿了几本刚借来的书。大姐姐的脸都笑红了,还撮嘴朝他做了个呸。

他哥指着他下身骂:“长不大的瓜娃子!开学就该读三年级了。”

他这才发现,自己光着脚板,还光着屁股。

 

新学期报到,向阳小学开办兴趣小组,学生可以自行选择加入。金东风想都不想,填报了学画。

这所金家兄弟先后就读的小学,坐落在少城的长庚胡同里。少城原名满城,是清代满蒙八旗驻兵之地。这座南方古都中,满城可谓城中之城,城内只独独一条长街,像长长的鱼脊,两边排列着鱼刺般密密的胡同,栅子胡同、五桂胡同、德仁胡同……胡同这个名称,还是当初随八旗大军南下的,让这爿温软、潮湿之地,有了点凛凛的胡风。

大城和少城之间,当初筑有一圈略为低矮的城墙。民国后,少城的城墙被拆除了,保留了几条和城墙有关的街名。金东风每天上学必经的东城根街,即是其中之一。

跨过东城根街,就进了少城。

少城的房屋,大多是清朝的,说很古老,也不算,再早就没有了,但凡是土木结构的,全被明末的张献忠烧成了灰烬,就连明藩王府也被烧成了空壳……那是1644年的事,张献忠大败于清军,弃城时恨恨地放了这把火,比烧阿房宫还羞愤,足足烧了三个月。清初重建这座城,则花了七年零三个月。

金东风进了少城,一路都是青砖黑门的小院落。院挨院,墙连墙,墙面斑驳了,门面也剥落了,门上的铜铺首也不全了,但间或还一个、半个地残留着,门被推得嘎吱作响时,铺首衔环还会发出声音,揪心的当当。院门口,总有一棵老皂荚、老泡桐或老槐树颤巍巍站着,树上钉了毛主席语录牌,树下永远坐几个老太婆做针线。

金东风有个同学的大伯父,就是在长庚胡同口的一棵老树上吊死的。“反革命”,抗拒批斗,畏罪自杀。金东风走过那棵树,偶尔会想想,那么高的树,他是怎么爬上去的啊?

向阳小学只有巴掌大,是两个院落打通而建的,1966年之后,贡米巷27号的娃娃,都就近念小学,大多挤在这儿。说挤,也不挤,全校就二百来学生,半个篮球场,一张乒乓桌,一台脚踏风琴,一个美术老师。他姓孙,从前做过高炮部队宣传兵,学生背后叫他孙大炮,心气高,脾气冲,他说:“兴趣小组也要有门槛,凡报学画的,统统筛一遍。”

他把填报学画的学生召进美术室,把搪瓷大茶缸往讲桌上一蹾!“照着画,画得越像越好。”茶缸已磕破多处了,但两行红字仍鲜明夺目:“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那还是他多年前收到的慰问品。

金东风呆呆的,下不了笔。两三分钟,他忽然想尿尿。专心做一件事却又手足无措时,他总尿急。但他不敢举手。美术老师恶眼瞪着下边,同时在讲台上踱步,像个大将军,也像个刽子手。他只得把两条腿交叉压着,轻轻颤抖,忍。

教室突然起了点骚动,孙大炮满脸堆笑,跳下台子,伸出双手,向门口小跑。学生们齐刷刷回头看:校长、教务主任、工宣队头头,正簇拥着一个人往里边走。

那人年龄不算很老,但头发已谢顶,身体发了胖,却又被肃穆的中山装箍牢了,每颗扣子就连风纪扣都严丝合缝,透出一种强烈的紧张感。但他很自知,也很不喜欢紧张,就用慈祥冲淡它:脸上始终带着慈祥的笑。

“龙老!”孙大炮脆声叫着,像个娃娃。

 

龙老是“文化大革命”前就已成名的大画家,做过南方美院的院长,后来被揪斗,打倒,跪在一张饭桌上挨批时,炊事员用擀面杖一扫,大喊:“反动权威滚!”他就滚落下去,昏死了。他母亲信佛,从小教他以德服怨。他念过教会学校,基督说,打你左脸,给他右脸。而他自己的信仰是红色的。所以,他捡回一条命,就给自己带了一只红袖套,投身到大批判的运动中。他画了大量漫画,密集在墙报、校报、党报上发表,虽是改行,却颇有创新和建树,其中一幅上了《人民日报》。

 

孙大炮能进向阳小学教美术,全凭拐弯抹角走了龙老的路子,拜托他打了声招呼。

今天龙老来视察,却自谦是走访、学习,发现画大批判漫画的人才。

他走到金东风身后站了会儿,并把手放在他头上拍了拍。

金东风从龙老的手上,感受到关怀和鼓舞,竟忘记了尿尿。一分钟,也许一分钟不到,他把搪瓷缸画在了纸上。这是他平生头一回画画。

孙大炮送走龙老回来,金东风的画已经放在他桌上了。他仔细看了看,脸上浮起奇怪的微笑。金东风看见老师笑,松口气,也笑了。

突然,孙大炮一拍桌子!“你画缸子?你画的是个!”

教室一片哗然。一个戴帽子班(初一)的男生上前看了,笑道:“不是,是冬瓜。”

众人大笑声中,孙大炮指着金东风,打着电影里的鬼子腔:“你的,开路开路的。”

金东风被美术小组扫了出去,还落了个绰号:金冬瓜。

班上的小才子给他编了段顺口溜:

 

屋顶上的冬瓜,

两边滚儿;

金冬瓜的学画,

没有门儿。

 

见了他就念,一直念到他捂住耳朵、两只眼掉泪。

他哥金小良已经从向阳小学毕业,升到24中念初二去了。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到他。

 

晚饭时,金小良问起金东风兴趣小组确定了没有。

金东风刚说几句就噎住了,呜呜地哭起来。

母亲心烦,取了洗脸帕塞给他。“够了、够了,就是马尿水也该流完了,好大一个事。”

金东风哭得更凶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母亲把筷子一拍,大怒道:“怕是我死了你也不得这么伤心嘛!”

金小良想说句笑话调剂下,可说不出,只好老实埋头刨饭。

过了好几天,金东风还是蔫不唧的,大脑壳一甩一甩,就像肩膀快扛不起它了。

金小良就跟他摆孙大炮的龙门阵,说,你以为就你惨?他更惨。向阳小学进门的影壁上,女校长吩咐他用油漆画了一片向日葵,托起一个毛主席头像。但他画艺有限,不是画得太胖,就是画得太瘦,笑容还有点像哭,女校长心虚,就责令把头像用红漆涂了,改成一轮红太阳。他深感受辱,虽不敢抗命,但恼羞成怒,就把全校一圈低矮教室的墙上,都画满了红太阳,就连固定半个篮球架的皂荚树上也画了。天上太阳出来,校园十二颗太阳辉映,红得让人眼窝子痛。女校长苦笑,就连工宣队头头也只有皮笑肉不笑。你说,好笑不?

金东风听了,嘿嘿傻笑两声,大脑壳一耷,又蔫了。

 

大姐姐的父亲做过统战部副部长,老家陕北,传说是抗日英雄王二小的原型。但因为历史问题和对抗红卫兵,被扔进监狱关了好几年。再因为证据模糊,又放了回来,工资照发,但没了头衔,赋闲。闲而不闲,他专注于给女儿做饭,也自得乐趣。见到金东风萎靡不振,就问他是不是没吃饱。他说不是。又问是不是吃撑了。他说也不是。

老伯伯颇费心思,想起老家的一个偏方来,就买了胡豆,还寻了一平碗沙子,洗了、油过,和了胡豆一起,炒得焦干,却又酥脆,每天抓一把给金东风吃。老伯伯说,你要没吃饱,干胡豆可以抵饥饿。你要吃撑了,干胡豆还可以打饮食。“打饮食”是俗语,意思是助消化。

金东风喜欢上了干胡豆,吃得口顺,一嚼,满嘴香。只有一样不好,好放屁。

 

国庆节快到了,颇有几件事是值得一记的。

受一本小说《向阳院的故事》的影响,各地都陆续成立了向阳大院、革命大院、幸福大院。贡米巷27号也成立了社会主义大院,计划在国庆日举行文艺表演。筹备小组长是走过二万五千里长征的老奶奶,她交给金小良一个任务,创作小话剧。还说,全家属院的娃娃,就数他看的课外书多,不为社会主义出点力,书就白看了,人也白专了。

金小良有五分无奈,也有五分喜悦,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他说给母亲听,母亲说:“你要嫌吃饱了没事干,那你就干嘛。”

金小良的父亲公私兼顾,为了给干校采购两口大铁锅,也顺便回家探亲了。他身为伙食团团长,还养了十几头黑毛猪,人吃的、猪吃的,都喂得肚子溜圆。回了家,厨房自然是他包了。三顿饭外,他就趿了拖鞋,在院里继续砌去年探亲没完工的花台。砌累了,倒在核桃树下的马架上,抽烟,喝三级茉莉花茶。两个儿子的学业,一概不问。

问还是问过一回的。晚饭时他抿了口白酒,问大儿子:“你五年级了还是六年级了?那天人家问我,我还答不上来呢。”

“初二。”

“哦……”他转向小儿子。“你算术好还是语文好?”

金东风闷着,不吭声。母亲说:“都不好。”

“那啥子好?”父亲似乎有了点失落,不甘心。

“啥子都不好。”母亲叹口气,拿筷子敲敲碗边边。“不问了,吃饭。”

父亲笑了笑。金小良看得出,那是一种认命的笑,漠然而冷。

 

金家四口团聚,照例要出去玩一天,下一顿馆子。地点呢,父亲说随便,两兄弟也说随便,母亲不悦道:“随便最难打整。”扳着手指念了一遍,说:“动物园。”

金小良笑了。父亲脸一沉:“笑啥子?”

他说:“我要是金东风,我也就去了,我要是金东风的弟弟,我也去了。可我是他哥,我初二了,还要去动物园逗猴子……我不去,我要写剧本。”

父亲脸上的肉在轻微地抽搐。母亲难得打了个圆场:“油嘴滑舌!不去别后悔。”

 

动物园在西门近郊,隔了从前的护城河,与旧城墙遗址相望。护城河又叫濯锦江,盛唐时候,成行、成行的健妇站在江中濯锦,飞沫中光光的腿肚子,曾让骑马路过的李白魂不守舍,滚下鞍来。民国中,一个川军的军座在江边筑了私家花园,还凿了沟渠,引了浣花溪的水在园中绕行一周,亭台楼阁沿溪而建,宴饮之夜,玉树琼枝,繁丽妖冶,不逊秦淮盛时。临新中国成立,川军起义,军座把花园献给了人民政府,与人民同乐。政府改花园为动物园,昔年胭脂粉黛馆,化作狼嚎虎啸地,别是一番情味了。传说军座的九姨太淡妆素服,悄悄回去看过一回,不啻游园惊梦,回家病了三天,病愈开悟,就去铁相寺出了家,安安心心,为菩萨做尼姑,为众生做奴婢。

 

金东风每次去动物园,最喜欢看鹦鹉。鹦鹉笼子前人也最多,一层裹一层,那架势比外国人看熊猫还起劲。其实不是看鹦鹉,是逗鹦鹉:

“鹦哥儿、鹦哥儿,喊人民万岁!”

“喊人——民——万——岁!”

人们逗着,笑着,还挥舞着手臂,仿佛毛主席就在跟前。

金东风挤到笼子前,托着大脑壳,眼巴巴等待着鹦鹉。

但绿毛红嘴的大鹦鹉站在一根铁环上,悠然踱步,偶尔瞟一瞟笼外的人群,并不吭声。

游客终于失去了耐心,骂骂咧咧地走了。走出十几步,忽然听到身后鹦鹉叫了起来:

“人民——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一齐掉转身子,兴奋地跑了回来。

然而,鹦鹉依然故我,骄傲地闭着嘴巴。

是一个大脑壳娃娃贴着笼子,歪了颈项,憋着嗓子在学鹦鹉叫:“万——万——岁——”

人群一愣,继而爆笑。一个老太婆揉着肚子说:“笑死我了。”还有几个娃娃七嘴八舌,跟着叫:“万岁——万万岁——”

母亲把金东风拉过来,劈脸就是一耳光。

父亲伸手挡住了。他仔细研究着小儿子。小儿子也用圆溜溜的眼睛研究他。四目相对,都很严肃。终于,还是父亲先笑了。他拿指头在儿子额头弹了弹,就像是买西瓜时试生熟。

儿子皱了皱眉头,一副焦眉烂眼的苦相。

父亲笑道:“人家鹦鹉学舌,我儿子舌学鹦鹉……养了个不折不扣的金冬瓜啊。”说完,着实叹了一口气。

 

国庆之夜,金小良的话剧上演。说上演,有点夸张,也就两三分钟的小节目,夹在曲艺团、川剧团、歌舞团的表演中,也就一碟小菜而已。空坝中坐满了家属,大院外的居民也端着小板凳来凑热闹,比看灯会还闹热。

冷却了几年的偌大锅炉房,做了安置道具和演员化装的后台。红砖高烟囱上插了红旗,挂了标语,在晚风中飘扬。

金小良的剧本,起初讲的是孙悟空大战鬼子兵。老奶奶读笑了,笑完却断然否定了。“孙悟空打抗战?那还要咱们人民子弟兵干吗呢!”他把家里的评法批儒小册子翻了个遍,又诌了个新版的荆轲刺秦王。荆轲是没落奴隶主阶级的鹰犬,秦王是新兴地主阶级的代表。但两人都自小喜欢玩蟋蟀儿,长大以后,荆轲戒了,秦王却还在偷偷地玩。荆轲一剑刺到秦王的袍子时,也刺破了藏在里边的蟋蟀儿罐:

蟋蟀儿鸣唱了起来,宫中一片安静,荆轲突然陷入片刻的茫然。这时候,秦王一剑就把他的头砍了下来。

老奶奶读了生气,骂道:“太不严肃了!这是政治斗争。我要跟你爸爸谈一谈。”金小良吓坏了,答应马上再写个严肃的。

他抄袭了一本连环画,讲两个坏蛋破坏“文化大革命”,像周扒皮一样每晚不好好睡觉,到处去撕街道上的大批判墙报。后来,被红小兵布下天罗地网,一举抓获了。唯一改动的地方是,两个坏蛋是从台湾偷渡过来的,而且一个老、一个小,一个腿瘸、一个头大,反正,又丑又傻。老奶奶乐了,不仅高度肯定,还拍着他的头说:

“你爸爸妈妈会为你骄傲的。”

红小兵的头头,由老奶奶的小孙子扮演。他又拿了大白兔奶糖,去哄了几个电工、木工的娃娃,做他的小战士。老坏蛋,由金小良亲自出演,小坏蛋则非金东风莫属。金东风想抗议,但他严词奉告:“政治斗争,是不可以商量的。”

 

曲艺团的清音演员骆月秋唱完《阳光照进皇城坝》之后,灯光一暗,金家兄弟就上场了。

金小良穿了父亲的长筒雨靴,拄了老奶奶的黑漆拐杖,一瘸一瘸,相当入戏。金东风跟在后边,按他哥的指示,两手捧瓜一样捧着大脑壳,东张西望,鬼头鬼脑。观众中有人站起来喊口号:

“打倒‘反动派’!”“擦亮我们的眼睛!”“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万岁!”

金小良十分老练、镇定。等口号声停了,他扭下圆形的拐杖头,略像一只古代的酒杯,暗示是个袖珍发报机。他把发报机递给金东风,再递了个眼色,让他躲一边去给台湾发情报。

金东风踱到麦克风前,一手捧着拐杖头,一手用食指在上边跳动,嘴里模仿着发报机的声音:“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突然,嘟嘟声戛然而止。全场一片安静。观众不晓得剧情,但晓得即将有大事要发生。就连金小良也蒙了。

一声屁响!

又长,又响亮。

观众笑得东倒西歪。金东风放了屁,说不出来的畅快,也咧着嘴嘻嘻地笑了。

金小良反应快,飞起一脚踢倒了弟弟,大骂:“浑蛋!红小兵还没来抓你,你就屁滚尿流了!党国的耻辱啊!”说着,举起拐杖又要打。

台下的叔叔阿姨婆婆爷爷大喊:“打不得!打不得!”

这段小插曲,太抢戏了,下一个歌舞节目《火车向着韶山跑》开始时,大家还在笑,争论那个屁是预谋的,还是纯属意外呢。

过了好几天,邻居见到金小良的父母,还笑夸:“你们两个儿子都好聪明哦。”

“一对活宝……大家看笑话了。”母亲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做父亲的,倒很淡定。“教子无方,呵呵,教子无方。”

 

那天晚上,金家兄弟都注意到,大姐姐和老伯伯都没有来看节目。

回家时,发现对面的窗户还亮着灯。兄弟俩推了推门,门虚掩着,嘎吱吱地开了。老伯伯坐在饭桌前抽烟,大姐姐的屋里有很低的抽泣声。

“她男朋友死了。”

两兄弟相互看看,不敢多话。

“食物中毒。”老伯伯把烟头摁熄了,又点燃了一根烟。“天天吃发了芽的洋芋,咋不死。”

1,微信购买《十月》及《十月·长篇小说》,可移步《十月》微店。扫码即可进入《十月》微店。订阅2016年《十月》6本+《十月·长篇小说》6本共计180元,或《十月》,《十月·长篇小说》各6本共计90元。包邮。另外有《典藏时光》、合订本及当期《十月》上架。

2,邮局订阅,全年180元,每册15元,《十月》邮发代号:2-163;《十月·长篇小说》邮发代号:80-268。可拨打11185邮政服务热线查询。

 

3,邮购十月》发行部电话010-82028032,汇款至北京北三环中路六号十月杂志社,100120,平邮免邮。


十月微信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