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届十月诗会|唐力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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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力:唐力篇
容光启:声音与细节中的秘密
唐力篇 唐力/著 唐力,诗人,男,1970年11月生于重庆。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当过乡镇教师、《诗刊》编辑,作品发表在《诗刊》《人民文学》《十月》《星星》等刊。曾在国内诗歌大赛上多次获奖。有作品入选《星星五十年诗选》及各种年度选本。2005年参加《诗刊》第二十一届“青春诗会”。著有诗集《大地之弦》(入选21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10年卷),《向后飞翔》。曾获重庆文学奖,首届何其芳诗歌奖,第三届徐志摩诗歌奖等。 鸟鸣 (组诗) 葡 萄 在园子里的葡萄架下 枝叶交叠之中 在众多的葡萄之中 我看到唯一的那颗葡萄,紫色的绝望 沾满了晶莹欲滴的露水,清晨的露水 虫 鸣 天还没有放明,大雨还在继续 虫子拖着长长的声音 咝咝鸣叫,仿佛是一把无形的、痛苦的锯子 反复地切割着雨丝。雨丝断而复连 无言地缝合着虚空的事物 虫鸣悠长、执著 我不知道它的鸣叫,是悲,是喜 对于即将开启的世界,是诅咒,还是赞美 傍 晚 傍晚,我们坐着一辆车子 从乡下回来 两旁的田野,开满了灿烂的 油菜花,有如希望的黄金,铺满一地 车子的后面,拖着一股长长的泥灰 模糊而肮脏,有如生活本身、谎言本身 鸟 鸣 鸟鸣叫醒了我的窗户 线条、边框、方格,内在的秩序醒来 窗花激动,养育自身的美 光线透窗而入 世界历历在目。房间里,梦、爱与宁静 全都浮动在明净空间里 落 日 落日,一头衰老的狮子 从平原上踱步而来 印在沙地上的步履 柔软、轻浮,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力度 热量,也在它虚弱的身子里 渐渐消散 只有黑暗,像老年的气息,逐渐弥漫在空气中 摇晃的草尖之上 它垂下头颅,它的鬃毛 披散成晚霞 它渴,它低着头 饮着长长的地平线,它啜饮着 ——那延伸到无穷远处的,无尽的虚空 一只鸟要把它的死,藏在哪儿呢 一只鸟,要把它的死 藏在哪儿呢? 藏在一棵大树里? 而大树已从森林里走失 藏在鸟窝里? 而鸟窝已在雨水中腐烂 藏在闪电里? 而闪电的骨头已经灭失 藏在雷霆里? 而雷霆已做了声音的坟墓 藏在肮脏的狗嘴里? 而狗嘴里已塞满了羽毛和象牙 藏在无名的黑暗里? 而黑暗已在黎明里渐渐消散 藏在光线里? 而光线明亮得足够让人羞耻 在渺渺的天空里 在滔滔的大河之上 一只鸟衔着 它的死亡在飞 它慌乱、凄惶 走投无路 它要将它的死藏在哪儿呢 老虎中间散步 我在老虎中间散步 那些老虎,散落在 山坡上,岩石边,草地上,阳光下 或者躺卧,或者蹲伏,或半仰起头 或者站立,或者走动 众多的老虎,它们目不斜视 或者顾盼有姿,就是 对我熟视无睹 它们有的细数身上闪电的斑纹 它们有的被自己身上的黄金 所惊动,而抬起头来 它们有的悠闲地走来走去,就像 穿着横纹睡衣的老人一样 我就在它们中间散步 不惊动它们,也不 与它们混为一谈 我的颜色并不比它们鲜艳 但我是站立的,我比它们要高 我的孤独,也因此格外醒目 头 羊 头羊走在前面,沉着,冷静 后面跟着一大群羊,它们走过 路上卷起灰尘,赶羊的人 站在队伍的旁边,他不会成为 其中的一员,他是被赶出 羊群的人 头羊走着,沉着,冷静,远比 帽檐上沾满灰尘,身体里 藏着羊膻味,衣襟里 揣着羊粪的 琐屑的赶羊人高贵,有着尊严 一大群羊跟着头羊前进 它们的欢乐,铺展成一条街 它们走过,一路卷起纷扬的灰尘 只有那卑琐的赶羊的人 心中藏着秘密:要控制一群羊 就要控制好头羊。现在 一大群羊,正跟着头羊 兴高采烈地,奔向屠宰场…… 乌 鸦 一只乌鸦天上飞 一只乌鸦 孤单的乌鸦 在向天上运送着黑暗 黑暗已经很多了 而乌鸦还在高处飞 黑暗,黑暗因为有了高度 而变得难以触摸 一只乌鸦在飞,实际上 就是很多个乌鸦在飞 一只乌鸦 带着它的孤单在飞 带着高处的黑暗在飞 黑暗因为有了高度,它开始 笼罩我们 一只乌鸦在飞 乌 鸦 在回家的路上 我看到一只乌鸦在我的前头飞 漆黑的羽毛,漆黑的叫声 我跟随着它,这秘密的引领者 一只乌鸦在前头飞 前面是苍茫的暮色 一只乌鸦一头扎了进去 像一支犀利的笔尖 一头栽进了墨水瓶里 然而乌鸦不会消失 就像墨水瓶永远不会 淹死一支钢笔 我跟随着一只乌鸦 回到一只墨水瓶中居住 而我的灵魂仍在飞翔 (我的灵魂,仍穿着黑色的外衣) 火车站 火车站,一个巨大的子宫 容纳了那么多的离别和痛苦 容纳了那么多的 泪水和欢欣。人声鼎沸,汽笛轰鸣 落日下沉,天空高远 亿万年的时光在楼群上 闪着微光。而在下面 一列火车,像一段撕裂的脐带 就要离开站台。我扛着我的身体 从火车站口出来,面对生活 我再次诞生,不是通过母亲 衰老的身体 而是通过巨大的,嘈杂的火车站 家谱 我的手指抚摸着 这些家谱上的名字: 德高、德全、义友、义仁、全伯…… 抚摸着这些名字 我仿佛抚摸着他们乱蓬蓬的头发 藏着土屑、稻草、烟火的皮肤 抚摸他们沧桑而皲裂的面容 沉默不语的嘴巴 抚摸着他们经历的苦难、艰辛 和微不足道的忧伤 和他们一生中难以更改的命运 我抚摸着这些和我血脉相连的名字 他们在我的手指下,一个个细小如蚁 安静、从容、平淡 看到他们,在我的手指边 一一滑落出来 仿佛是我的手指 诞生了他们——我的亲人 翻着这本书,就这样 我的手指诞生出一个庞大的家族 我感觉到,我的手指有着 临盆的巨大痛楚…… 一个死去的朋友 一个死去的朋友,回到我的身体中 我相信了他的回来,在白天 在午夜,他零零散散地回来 一件一件地回来,一声不吭地回来 最终在我的身体,集合了他 全部的零件:他的泪,他的血 他的声音,他的头颅,他的无法转动 的眼睛,他无力飞翔的手臂 他的两条走上不同方向的腿—— 一声急刹车,曾将他们分散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我看见他此时 正坐在我的身体里,把打成死结的 最后的一声惊呼,企图用手 慢慢打开,再送回喉咙里。他 甚至把那高等级公路上,流失的 疼痛也一点一点地收回,存放在 我的身体里,像一枚结石 我知道,这一切布置停当,会有 一辆沉重的卡车,开进我的身体—— 一场车祸,重新开始 他利用我的身体,再一次死去 一个朋友 麻 雀 在枝头上, 它们没有 发出叫声,也没有向高处飞翔 在我下班的时候,我看到它们 如果我邀请它们 和我一起在,回家的路上踱步 我的尘土里,就会暗藏起它们的灰暗 而我的灵魂,就会暗藏在它们 灰败的羽翎之中 房间里的旅行者 在房屋的一角 一个蜘蛛在旅行,从墙壁的 一端,滑向另一端 它的道路 来自于自己的身体 来自自己的愁苦、孤独和悲哀 一条细小的道路,仅仅能容纳自己 就如我们的道路,从一条脐带开始 一个房间里的旅行者 背着它黝黑的背包,暗藏着 生存的重量和方向 它们在阴暗中行走 在床下,在衣柜边,在角落里 它们行程十分漫长。同我们一样 生活,因为细小,而无法穷尽 因为重复,而又不得不 一次次的重新经历 声音与细节中的秘密 ——唐力的诗歌写作 文/荣光启 事物在固守自己的本性时,发出或隐密或宏大的声音,昭示其内在的秘密。而诗人就是这些秘密的捕捉者。然而倾听隐密的声音,还需要诗人有一双善于倾听的耳朵,让那一种细微的声响,在耳廓中不断萦回。听觉想象是诗人联合了最古老和最文明的智性,因此诗人也需要一颗善于想象的心灵,将那声音还原为现实中纤毫毕现的细节。唐力就是这样一位诗人,他总是在以生命为根基的具体生存的场境中,在细节的呈现中,倾听到那背后最真实的声音。他的写作就是一种声音诗学的实践与生存细节的生动展开。 在日常生活许多无人关注的地方,唐力听到了自我和生命的倾诉之音。《声控灯》就是这样一首力作,具体情境的想象像一盏灯,照亮了我们晦暗的身边场景,恢复了我们对自己生存状况的警觉,这种警觉必然会更深地切入生命,而那些细节想象的推进,最终它捕捉到声音:“它的身体,受控制于声音/而声音的诞生和消逝,受控于/一双手的拍打,一只脚的跺击,但/声音不会疼痛,疼痛的是/那个身体。”从而完成一次对个体命运的隐喻:“站在长长的黑暗面前/他拍掌,他跺脚――严重的是/他拍散了手骨/他跺碎了脚跟,而声控灯/置若罔闻,毫无反应//夜已经很深了,我看见,那比黑暗还要/漆黑的身影,还站在那里/整个世界,都回响那孤寂的/执着而绝望的响声”,我们以身体的疼痛换来一些照亮生活的零星的光,但更多的时候,灵魂的灯盏似乎对我们的呼喊置若罔闻,让人陷入无边的黑暗中。这首诗的结尾很有力量,那楼道里的跺脚声的回响,是一种生命状态的显现:孤寂、执著而绝望。现实的场景再度回到了人的本身。让我们的眼前凸现出一个人执着的身影时,一种被忽视的,被漠视的深层的人性的声音,穿透我们倾听的耳朵。使我们在震惊中又感到沉痛不已。“声控灯”也是一个关于写作的比喻,也许在诗歌的撞击声里,能出现灯盏的亮光,霎时把生命中的黑暗部分照亮。 唐力的诗充满了对日常生活的发现,他有一颗敏感的心,专注于自我与生命的隐秘面。《雨中的话亭》是一首令人心悸的诗作,似乎从来没有人注意到雨中孤独的电话亭,更无人能听到它的哭泣。但诗人听到了,他捕捉到“……细细的哭声”: 它的声音,很轻很微弱 夹杂在庞大的雨声里,但那独有的痛苦 仍能使我分辨出,那是哭声 这是午夜,一个电话亭泪水滂沱 蹲在路边哭泣 我呆住了。我没能上前去安慰它 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它 我很想去抓起它的手,但 我不知道话亭的爱和忧伤是什么 ——《雨中的话亭》 一个缺乏对事物和自我的怜惜的人是很难有此想象的。雨中孤单的电话亭,凝聚着夜归人对于城市和自我的感伤,诗人不动声色地借助事物本身的特征出色地完成自我的想象,“很想抓住它的手……”这一想像很有质感:人抓住话筒的动作是一种象征,这是一颗心向另一颗心的倾诉甚至求助,电话亭把人的这一状态单独出来,让它突出地显露在街头。而现在,在诗人看来,电话亭本身也是孤独的,也需要安慰。但是“我不知道话亭的爱和忧伤是什么”。凸现出现代人的隔膜和疏离。让“雨中哭泣的话亭”本身来言说现代人心灵的孤单无助与缺乏安慰,唐力事实上创造了一个隐喻个体生存的现代境遇的经典意象。其实,这一物象的背后,是人的相互理解和爱的缺失。因此在诗作《缓慢的爱》中,他描述了一种真挚的,深切的,而又饱含沉重的爱:“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就像在艰苦的日子里,我爱你的泪水/我也是一滴、一滴地热爱……//在我缓慢的爱中,我飞快地/度过了一生。”让个体的生命在爱的力量下,缓慢地呈现出生活真实的质地。 唐力的诗是一种“低处”的声音,他善于将沉痛的生存经验落到意象和细节的实处,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努力“在密集的意象中,包含细节的刻画,从而使这首诗更具质感和形象感。”我想这也是抒情诗的一种有效方式,这种方式能使情感、经验展现在细节当中,使阅读者也一样感同身受。他在2005年《诗刊》第12期“青春诗会”专辑中发表的《一个死去的朋友》,是一首令人激动的作品,这激动不是因为悼亡的深切,而是因为诗人悼亡的方式。对任何人而言,挚爱者的死亡都是一个无法抹去的梦魇,一个心头的死结,一个肉体中永不消化的硬块,如果是死于车祸,很有可能那个可怕的机器永远在心头。但更多人在写悼亡诗往往由于情感的深切而流于伤痛和感伤的流露,而缺乏具体的经验化的感觉和想象,以至于这悼亡诗往往只对他个人有效,对他人而言则缺乏足够的感触和感动,缺乏在具体的细节展现中将个体经验上升为人的普遍经验的能力。唐力的这首诗则很好地展现了这种能力,他力图把那个可怕的梦魇变得清晰再清晰,把那个死结一点点打开,“我看见他此时/正坐在我的身体里,把打成死结的/最后的一声惊呼,企图用手/慢慢打开,再送回喉咙里”。他用想像把那个硬块一点点溶化,把那个令人厌恶的机器一点点拆开,拆成往事的零件,“我相信了他的回来,在白天/在午夜,他零零散散地回来/一件一件地回来,一声不吭地回来/最终在我的身体,集合了他/全部的零件:他的泪,他的血/他的声音,他的头颅,他的无法转动/的眼睛,他无力飞翔的手臂/他的两条走上不同方向的腿——/一声急刹车,曾将他们分散”,他努力使让死者在身体里复活一次,又再一次死去,让那死亡永远周而复始,不断发生。死亡就在一遍遍的演练中,迫使我们不断地接纳和承受,难以言喻的生命的沉哀,表现得淋漓尽致。也许这样的悼念才是真正的悼念。 动人的细节往往与想象的独特有关,而想象的独特则来自与心灵对世界的爱。一个对世界缺乏爱的灵魂很能看到这个世界的许多秘密。唐力给我的感觉是一个内心细腻、敏感多思以至有些自怜的诗人,这种自怜在我看来是一个很好的品质,我们也只能通过自怜来怜惜这个世界。他诗作中许多独特的想象应与此有关。《雨中的话亭》如此,《电线上的雨水》亦如此。在许多卑微的事物上灌注自己的灵魂,这也让唐力的世界充满了丰富的声音与感人的画面: 雨水初歇,当我抬头 看见一群雨水的儿童,背着绿色邮件 在电线上奔走不息 那些快乐的、希望的、梦想的文字 带着一个人的心跳和体温 那一些恐惧的、悲伤的、疼痛的文字 带着一个人生命和心灵的碎片 那些青春、那些祝福、那些厌倦、焦虑 在运送途中,不停地压迫着 粗壮的电线,而他们小小的 身体,却要平衡它们 他们的身体,闪闪发亮 晶莹欲滴,我有些担心他们 会承受不了邮件的重量,而坠落在地 失去一个人最重要的信息…… ——《电线上的雨水》 黄昏时分,诗人突然注意到电线上的雨水,晶莹剔透,像一群可爱的儿童,绿色的形象使他们肩负着在电线上传递信息的重任,那么多的希望、祝福、厌倦与焦虑在压迫着道路,小小的雨水却要平衡它们,“我”不免担心他们的命运,他们是否会丢失一个人最重要的信息。当你读到这里,你突然明白,电线上一个小小的雨点,原来竟是写作、文字的隐喻。可爱的文字,能否担当传达一个人的心灵的重任。他表达了一种焦虑,一个信息爆炸的工业时代,人的基本信息的丧失的焦虑,并随着电线上的雨水,不断的扩展,最终被读者感受到,并像他一样,在暮色的弥漫中,怅然若失。但这一切又都是在具体而细致的想象中完成的。唐力的诗作使我想起艾略特的话,他说优秀的诗人往往“能用强烈的个人经验,表达一种普遍真理;并保持其经验的独特性,目的使之成为一个普遍的象征。”[①]我很钦佩唐力这种在卑微之物身上建立普遍象征的能力。 诗歌是一种特殊的言说,它应以意象化为语言的核心,必须有感觉和经验的具体化和想象性特征,唐力的诗歌写作在这一点上是成功的,由此我也觉得在70年代出生的中国诗人中,唐力正在慢慢走向成熟。由早期那种追求“大气、厚重、精神上的高迈”的长诗、组诗到今天这些具体入微的诗作,唐力经过了一个由“高”至“低”的写作过程。不过,我觉得写唯美、“大诗”的经历与一个人的青春梦想和对诗歌本体和语言的认识有关,这个经历是一种与美感和语词训练有关的基础,对后来的写作是必要的。唐力受爱尔兰诗人希尼影响,相信西尼的诗观:“它缔造一种秩序,既忠实于外部真实的冲击,又敏感于诗人存在的内部法则。”西尼得1995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是因为他那些充满“抒情诗般的美与民族化的深度”[②]的诗作。今天唐力的许多诗作也不乏抒情诗的美感及对日常生活场景细微之处的深度想像。他的《大地之弦》也是一首作品: 荷锄之人正在弹奏大地之弦。他走在 纵横的阡陌上,他是流动的,更像一枚音符 在广阔的空间里,他的弹奏从脚尖开始 他摒弃了手,摒弃了优雅,因而他 获得了更深沉的力 在村庄和村庄之间,他几乎是在飞翔…… ——《大地之弦》 今天的中国诗坛,由于社会的特殊状况,涌现出许多自觉于“底层关注”的诗人,唐力也是这样的诗人。“底层”确实是一种现实,当然应该呈现在诗歌中,但这必须是一种经验化、具体化的现实,而不能流于道德化和表面化的情感关注,诗歌有自身的说话方式,它在意象化、情境化的言说中说出了其他文类不能说出的东西,它的言语具备了一种不可言说但可以体会的美与丰富。所谓当代中国诗歌的“民族化”、“底层关注”,也必须在诗歌的方式中展开。西尼把自己得奖之前三十年的作品汇集题为“Opened Ground”,这“敞开的大地”,必定是在具体入微的存在之音与生存细节中敞开的。在这一点上,唐力似乎已深得其精髓。他的诗歌总能在关注,观察和洞悉外部世界的同时,结合内心经验,最终回到人生存的本身。他总是痛切地指向人自身的心灵和生命的状态,从而使他的诗歌有一种直接击打人心的力量,一种长久的,令人触目的、震撼的力量。唐力所心仪的“生命的秘密和人性的思考”,也必在此才能更好的彰显。这同时也是诗歌写作抵达生存真相的秘密。 注释: [①] [英]T.S.艾略特:《叶芝》,见王恩衷编译:《艾略特诗学文集》,第167页,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89。 [②] Seamus Heaney:Opened Ground: poems 1966-1996, London: Faber and Faber, 1998. 此语见该书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