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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一首诗|“诗歌与城市”朗读会(诗歌小辑)

欧阳江河等 十月杂志 2020-02-14


欧阳江河、臧棣、李少君、苏历铭、蓝野、吕约、成婴、小布头、杜力、杨震、夏花、[亚美尼亚]罗伯特、[美国]Jennifer Fossenbell、[波兰]Joanna Krenz、王志军、张光昕、王单单、陈庆、陈勇、唐朝晖、沙白、江汀、苏丰雷、陈迟恩、杨碧薇、邱启轩、赵成帅、王辰龙、李壮、王家铭、袁恬、肖炜、孤城


诗歌朗读会现场

每  人  一  首  诗

欧阳江河、臧棣等


诗人欧阳江河在读诗

看敬亭山的21种方式

欧阳江河

 

 

1

你坐在敬亭山下

打听李白的消息

 

一千年前

李白坐在同一个地方

打听你的消息

 

消息和消息之间

黄鹤飞了过去

 

2

把李白的诗写得像朦胧诗

是个不错的主意

 

建议一只飞翔的鸟

从词语的鸟换出真身

这同样是个不错的主意

 

3

正是在与敬亭山对视时

李白看见了自己

 

而你,看见三月三的手臂

从众树的枝条伸了出来

 

4

正是与李白的神秘一握

你才有了自己的手

词的手,月光的手

 

那么多的手,却握不住

此时和此身

 

5

晨雾般升起的记忆

双脚埋入土地

像树一样扎下深根

 

词,不过是随风摆动的叶子

 

6

雪后的敬亭山真美

 

猎户座头脑里的豹子

和它的影子

双双掉落在雪地上

 

雪如城堡,辞章之美

层叠堆砌

 

雪意,出现在一个退身

的造像和辨认之中

 

7

如此恢宏的地理天象

闪晃着酒的心事和美色

李白一醉,千金散尽

 

多年前抛上天空的碎银子

至今没有落地

 

8

天眼嵌入词眼

却不睁开四望

 

无论李白在你身上看见了谁

都是云的目光在解散

 

你取下眼镜给云中君戴

忘记自己也近视

 

词坐在云生处

看见山色渐渐长出

水墨般的肉身

 

9

古人,埋头收集大地的尘埃

将黄鹤的消息骑入黄河水

又将黄河之水骑上天空

 

三千丈白发集束在一起

仅仅因为

肉身导致精神涣散

 

为什么肉身之人会露出词的骨骼?

仅仅因为

红尘和灰尘,皆以精神为疼痛

 

10

幻像:飞翔只是一个幻像

必定不是它看起来所是的样子

可难道没有

不伴随幻像的孤鸟吗?

 

11

与敬亭山对视

古人平静下来,而今人

也将平静

 

因为李白已停止了歌唱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而你也将看到

词所确信的虚无是真的

 

12

你用词

造了一只鸟笼,但鸟儿

会钻进词的装置吗?

 

能和古人待在一起就够了

你唯一要做的

是把鸟笼挂在星空下

 

就像把床垫放在大海上

然后,在波浪中躺下

 

13

落日是一个

静坐在山顶的盲人

眼睛,很快就没什么可睁开的了

 

14

当李白坐在身边,你看不见他

当他不在了,你看见的任何人都是他

 

赞美这两种盲目

以及它们之间的交叠目光吧

 

15

透过李白的目光

与敬亭山两相对视

 

但谁是李白之外的

第三个观看者的目光呢?

 

16

坐在敬亭山顶

与坐在天空深处的李白

对视百年:这美妙之极

 

但只对视三分钟

或许更为销魂

 

17

你在敬亭山的一夜睡眠

已被古人睡了千年

睡鸟的脚步从李白身上

走进一本读完但没写完的书

大风一吹,书里的字

扑腾扑腾全都飞走了

 

18

在众鸟身上进化

在孤鸟身上返祖

 

谁去谁留,都是旧人

你就和李白一起飞吧

 

19

新人的前世今生也想飞

但天空已被深埋

 

要飞

你先得从大地深处

把整个天空挖出来

 

20

将这道与敬亭山对视的目光

慢慢从李白身上移开

慢慢移到你自己身上

慢慢地,移到此身何人

慢慢地,移到今夕何年

 

目光本身,慢慢定神

 

21

不在的目光,看得更为遥远

看到李白一个人是一群人

看到敬亭山在众山之外

是孤山

 

2014.4.5

 

 

 

就没见过这么圆的灵药入门

臧棣

 

 

专有的感叹。你我之间

曾几何时可曾圆满于

哈密瓜很好吃。手指上全是

黏黏的蜜液。但我们知道

在清洗之前,我能用痒痒的甜指头

做成好几个比原型还圆形。

凡空心,凡需要填补的,

就交给神秘的主动吧。砍树的人,

一拍肩膀,就比吴刚还像后羿。

而流下的汗,稍一涂抹,

悬挂的月亮便会暴露

整个宇宙的秘密器官;甚至你的

孤独的钟也在里面微微发亮。

多么值得庆幸,我的灵药

既不是我,也不是你。

而你的美,仿佛可以令碧海青天

再一次领教嫦娥的动机。

其实被偷过一遍之后,这世界上

还有好多更好的灵药呢。

我祈祷,你依然有胆量返回现场,

并甘愿忍受人类的无知,

将它又一次带向皎洁的戏剧性。

 

2016年9月15日中秋节


波兰诗人尤佳(

Joanna Krenz

) 与著名诗人蓝野先生在活动现场读诗

 

 

神降临的小站

李少君

 

 

三五间小木屋

  泼溅出一两点灯火

我小如一只蚂蚁

今夜滞留在呼仑贝尔大草原中央

  的一个无名小站

独自承受凛冽孤独但内心安宁

 

背后,站着猛虎般严酷的初冬寒夜

再背后,横着一条清晰而空旷的马路

再背后,是缓缓流淌的额尔古纳河

  在黑暗中它亮如一道白光

再背后,是一望无际的简洁的白桦林

  和枯寂明净的苍茫荒野

再背后,是低空静静闪烁的星星

  和蓝绒绒的温柔的夜幕

 

再背后,是神居住的广大的北方

 

 

 

在希尔顿酒店大堂里喝茶

苏历铭

 

 

富丽堂皇地塌陷于沙发里,在温暖的灯光照耀下

等候约我的人坐在对面

 

谁约我的已不重要,商道上的规矩就是倾听

若无其事,不经意时出手,然后在既定的旅途上结伴而行

短暂的感动,分别时不要成为仇人

 

不认识的人就像落叶

纷飞于你的左右,却不会进入你的心底

记忆的抽屉里装满美好的名字

在现在,有谁是我肝胆相照的兄弟?

 

三流钢琴师的黑白键盘

演奏着怀旧老歌,让我蓦然想起激情年代里那些久远的面孔

邂逅少年时代暗恋的人

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甚至没有寒暄

这个时代,爱情变得简单

山盟海誓丧失亘古的魅力,床第之后的分手

恐怕无人独自伤感

 

每次离开时,我总要去趟卫生间

一晚上的茶水在纯白的马桶里旋转下落

然后冲水,在水声里我穿越酒店的大堂

把与我无关的事情,重新关在金碧辉煌的盒子里

 

 

 

压水井

蓝野

 

 

筹划了好久

父亲终于打下了村子里的第一口压水井

 

一米深的沙土层

再有两米半的黄粘土

又有一米半的沙页岩

几位堂兄,仅用一天就在大地上掏了一个窟窿。

泉水喷涌而出

随着简单的杠杆原理

哗哗地来到老楸树下的院子里

 

后来,周围的人家

都打了井,地下水退缩到深深的地下。

父亲选了一个大旱的春天

再次把井深深地打了下去

花岗岩的缝隙间,那清亮的泉水被压水井抽上来了

 

现在,大地深处

有一眼泉水

还响着父亲那坚硬、执拗的探询的回声


美国诗人Jennifer Fossenbel在活动现场读诗


 

 

诗歌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吕约

 

 

诗歌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在一千个洞的高尔夫球场上为它举行了国葬

眼皮上撒上花瓣,花瓣上洒上几滴眼泪

一滴来自希腊人,一滴来自印第安人

一滴来自海豹

墓志铭由拉丁文和甲骨文写成

所有长着两条腿的人都看到它终于死了

身穿黑色和金色织成的寿衣

嘴角似笑非笑

 

草履虫活着,蜥蜴活着,蝴蝶活着

所有爬行和飞行的东西都活着

恐龙正和小学生一起去动物园春游

挺着喝饱了奶的小肚子

教皇活着,正坐飞机去非洲

非洲活着

第九代机器人也将活着

诗歌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它梦见自己带着所有的死者,孩子和孕妇

在天堂跳伞

在地狱发射火箭

在第三世界的大街上穿着防弹背心跑马拉松

 

葬礼上,一个孩子发现它的眼睛还在眼皮下转动

但它捐出了自己的眼角膜

所以它将永远看不见自己的死亡

 

 

 

  

成婴

 

 

每天依时念诵一段经文

(《圣经》、《心经》、《道德经》都可以)

供灯,供水,施食于孤贫

点灯芯,添灯油,扫地,擦净器皿

每天赶路、等车、无聊,甚至如厕的时候

念出一些六字真言—— 嗡玛尼呗美吽舍

(一次,七次,百零八次,欢喜为度)

 

为每一天的醒来,谢天谢地

——看见万物滋生,感恩太阳

经受泼雨,知道得洒的仍是甘露

静心照料一株绿植,养护奔腾的寂止

即便被风吹得晕晕,说一声“愿吉祥!”

 

——总要选择必要的能够自修的定课

像灯塔闪耀于海面的飘摇,罗盘

指归安心的方向, 持以恒之——

生命之花恢复喜悦、香洁

即便一个人走夜路,走很久,也光亮

 

 

 

收集雨水的塔

小布头

 

 

雨刮器发出钝器之声

刚刚分别的母亲,忽然出现在后视镜里

 

她小跑,挥臂,张嘴叮嘱什么

我不用猜也知道,那是对我将去的地方

充满过多的忧虑

 

我没停,也没喊

朝她比划,挥手。看她脚步终于缓慢下来,缓慢下来

雨水堆砌成积雨塔

她依着惯性向前斜倾的身子

构成支塔之力

 

轮胎碾着泥泞

命我向前,或者向右,向左

消失的塔身,常常在夜空凝成一道闪电的白刃

终于我大喊一声母亲

大雨如削如注

 

中年以后,生命开始转塔

倒走的人,枕着南方高速公路

先是一瓣羽毛、其次是肺叶、心室、肝肾和脾胃

接着一件一件,手脚连着骨肉,飞向收集雨水的塔顶

 

母亲在塔尖晾一竿的布匹

我一身的草叶领受滴水的恩惠

 

 

 

龙凤山

杜力

 

 

斑马线一只不倦、白皙的臂。高速位移

身至另一所在。垄麦杆、枯油菜杆,收获额发丝拂动

小块的歌缓缓爬升

双足起跳金鱼缸,灰分贝的噪音石键一礅一礅

延伸入洗脸架水。过河行人正象该提词区

楔形紧紧相拥的捻片

一根黄狗旧会计雾中。白果巷,挨着听觉至鼻梁线

下嘴唇弯成捂住。搂着软玉米梗红毛衣

那是出生地的笑容

醉后过了辫子吊桥,红坑缓递体育场,接住

压进躲巷中熟人的砖窝。黑翻到桔黄色下,到你家了

在影憧洞穴中上升三十七公斤

被咬后的树林散开,湿长睫两只绕过来的瘦手臂

曈昽冬雀,招待所平铺着的雾

梦中呕吐出一列火车穿越念珠尼庵

掉渣稀粥红绒线,山楂戏闹市间

惊动蛇板上的唵。温暖赞赏等着、尾和翎

水潭有水坑倒出星星

被许诺的力量。懵一条忐忑的黄昏路

从梯行芜杂带回慢悠悠的语调坡。上眼皮内的鲛库

插秧抽水机哗哗抖着歌




早  晨

杨震

 

 

没想到,陌生小区门口

煎饼果子的味道

会让一个久违的早晨突然醒来。

三岔路口的环岛

保存着九十年代的形状,

仿佛往哪个方向,

都能通向那被日历谎称十年的

昨天。蓝色围裙

照样在街边理发,

骡子拉着平板车,得得蹄声

踏过雾气般的残梦。

生锈的铁栅栏,早餐摊小板凳

静静等候着一个习惯。

一切安然无恙,

脚步与汽笛向着工作日涌动。

并没有什么在世间老去,

除了你的渴望。


 

 

 

一些事物适合沉睡

夏花

 

 

比如幸福过的光阴

比如某天推开家门,劈面的凄厉

比如:你终于问起的爱情

有没有那样一个人

 

伊丽亚弹去指尖的烟灰——

活着,放弃妄念,竟如此容易。

那折磨三年的心忧就是了吧,以爱之名

直到,无法再瞒下去。他要求去见那两人

我不该绝望,至少他很认真

 

一些事物适合埋进黑夜里。比如

抽身而去的背影,白日梦

比如你说的那种活法,像大家一样。

残星燃尽,陨石下落,俗世之心是

不甘心,直到

习惯黑


亚美尼亚诗人罗伯特用他的母语朗读自己写的诗歌

 

 

Au revoir

罗伯特

 

Is going to China like going to the moon? I will tell you when I get back

-Susan Sontag “Project from a Trip to China”

 

 

կհավաքեմ վաղուց խեղված ճամպրուկներս՝ լքելով իրերիս մեծամասնությունը

կհավաքեմ արևմտյանները մի կողմի վրա՝ արևելյանները մյուս

ու կսկսեմ խանդոտ համեմատություններ անել

գիրքը՝ շապիկի, շապիկը՝ հասցեների, հասցեները՝ հեռախոսահամարների

համեմատություններ կանեմ տրամաբանությունից դուրս

որ երբեք չեմ արել

որ երբեք չեմ հանդուրժել

ճամպրուկիս հատակը նախ կլցնեմ կոշտ ու քառակուսի իրերով՝

կոշիկներով, գրքերով ու ձեր անուններով

հետո մի քանի պտույտ կանեմ սենյակում, մի քանի խճճված քայլ

ու կնայեմ սենյակիս պճնված պատերին, կստուգեմ խարխլված դարակներս

ծրարներից կհանեմ հին ու լքված նամակներս

ու կվերընթերցեմ առանց շտապելու

իբրև համեմատության մի կարևոր նախապայման

կհիշեմ բոլորիդ մեկ առ մեկ

ում նամակ եմ գրել ու պատասխան եմ ստացել

ում նամակ եմ գրել բայց պատասխան չեմ ստացել

ու նույնիսկ ում գնում եմ հանդիպելու հեռավոր Ասիայում։

 

Ճամպրուկս ուրախություն կբուրա

երկար անտեսվելուց հետո այն նորից կդրվի կենտրոնում

կմաքրվի հաստ փոշու ծածկույթից

կներառի իր մեջ կարևորագույն իրերն իմ ունեցած

ճամպրուկս կվայելի իր նյարդային ուրախությունը

երկար, շա՜տ երկար

մինչ ես գրքերիս նախաբանները մեկ առ մեկ կկարդամ

ու կափսոսամ նրանց համար ում հետս չեմ վերցնի

ու կժպտամ նրանց ում տանելու եմ

ու ճամպրուկս կլցվի նմանատիպ մանր իրերով,

գրքեր, ականջակալներ, անուններ, հասցենեներ․․․

 

Բոլորիդ հետ հանդիպում կնշանակեմ 

մտքիս մեջ

բայց էդպես էլ չեմ հանդիպի ոչ ոքի

au revoir այդպես էլ չի լինի

ու ես կհեռանամ աննկատ

ճամպրուկիս բոլոր անկյուններում պահելով նույն հասցեն

որին մի անգամ նամակ կգրեմ 

ու կշարունակեմ փնտրել Կազուին

ում դեռ չեմ հանդիպել

ով կլինի արվեստի մեծ սիրահար

գրող, նկարիչ կամ ուղղակի խելագար

ու մենք միասին կայցելենք տարբեր վայրեր

ուր արվեստ կհոսի

ուր մեզ նման մարիդկ են հավաքվում

որ երգի փոխարեն պոեզիա են լսում

ուր դասերի փոխարեն գրականություն են կարդում

ուր դասերի փոխարեն կրթվում են։

Այդպես ամիսները կանցնեն

մեկ իմ ուզածով՝ մեկ իմ չուզածով

երբեմն կկարոտեմ հայրենիքս, երբեմն չէ

երբեմն պոեզիա կփնտրեմ՝ միայն հայերենով

երբեմն կփորձեմ դրանք թարգմանել ասիական լեզուներով

հետո կհասկանամ, որ կարդացող չկա

բայց կշարունակեմ գրել

ու ավարտի հետ թուղթը կխոթեմ գրպանս

քայլերս կուղղեմ մոտակա փոստատուն

ու այն կծրարեմ

ծրարին կգրեմ քո անունը, հասցեն, քաղաքը, երկիրը

ու ես դուրս կգամ փողոց

լիաթոք կշնչեմ մեքենաների ծուխը

բայց ինձ անհամեմատ ավելի լավ կզգամ

որ նամակս ճանապարհին է

ու երբ դու ստանաս այն, մի պահ կհիշես նրան

ով իր ճամպրուկի բոլոր անկյունները լցրել էր քո հասցեով

վախենալով կորցնել այն

այդպես էլ չգիտակցելով, որ կորուստը այլ չափսեր ունի

չտեղավորվելով

ո՛չ ճամպրուկում 

ո՛չ այս թղթի վրա

ո՛չ էլ մարդկային գիտակցությունում։

 

Հետո մենք մի օր կհանդիպենք

փողոցում

լուռ գլխով կանենք միմյանց

ու կանցնենք առաջ։

 

02.2014 – 10. 2016

 

 

 

child >< DUST

Jennifer Fossenbell 

 

 

i am a rigid Barbie and i   when i say Barbie  i mean a Sign     i am
a frigid Symbol   and i  am either on a Hill  behind a plastic Barricade 
in a shiny Pleather mini-Skirt     or i am naked     in a Vent 
whose Depths are mysterious      to a Child who believes the House 
is a pot with cooked-on Stains     you’ll never scrub off 
and unfathomable hidden Fires      but i    as an Adult    i can never get over 

the fathomability of absolutely Everything     except the behavior 
of Dust    and how it is just Skin    but it breathes  like the Joy of coming 
back    to life      how it is Matter     but it tastes like the far-distant Past 

when everything was supple      and stood on Hilltops 
and Nothing was hidden      and Lines connected 
finite numbers of Things      to each other 
so Everything was understandable  i am not understandable i     i am 
a flabby Urchin   inside a Shell       with a strip of nori for a Skirt 
i am an unforgiving Sign      of non-degradable Decay 
in the water table      and when i say water table 
i mean Solar Plexus      i mean the source     of Heaving 
the Center   of the Center    of trying really really hard    i mean 

Evacuation and the way     the House expels     its flakes of Resurrection 
and how it is so living       that it hurts everything 
around it       i mean the Slit      in the Eye       and the itch       in the Slit 
and i i am too Human to stop scratching     It

 

 

Oda na 13,5. rocznicę niepisania wierszy napisana w wieku 27 lat

Joanna Krenz

 

 

Poezja zawsze przepaławia

po czym wydłubuje ze środka

pestka po pestce najtwardsze lata

jak wybredne dziecko

bojąc się że rozrosną jej się w brzuchu w winorośl

 

Przeżuwa miąższ

sok jej spływa z kącików ust

fioletowym dystychem

póki jej ktoś nie otrze chusteczką

na której nie odbije się twoja twarz

tylko jej

 

Z pierwszego winogrona ode mnie

wyskubałaś trzynaście i pół pestki

proszę masz drugie jedz więcej

tylko uważaj żeby znowu jakieś pół ziarnka nie wlazło ci między zęby

i pamiętaj wypluj skórkę

 

 

 

二十七岁时为纪念十三点五周年不写诗而写的颂诗

Joanna Krenz

 

 

诗,把一切都切成两半

然后像挑剔的小孩儿

一籽一籽从里面

挖出最坚硬的年

生怕会在肚子里长成葡萄园

 

它嚼着果肉

汁,以紫绿的对句

从它嘴角里流出

直到有人怜悯它

用一块布擦一擦

布上印有的不是你

而是被你甜蜜的汁

画成它肉色的脸庞

 

诗诗诗

从我送给你

第一只葡萄里

你挖出了十三个半颗粒

多吃一点快快再来一只

天啊你小心

不然半个籽

又会卡住你

白白的牙齿

再说别忘记

要吐葡萄皮

 

(尤佳 译)

 
诗人与嘉宾

 

 

  

王志军

 

 

整个春天,我看着天上

大风刮走雾霾,像魔术师撩开幕布

抖出云朵、星星和鸟群。

转眼雾霾又从高楼间生出来,

走着走着就到了火星

灰烟弥漫中如同幻梦。

 

整个春天,我看着锐利叶芽

戳破树皮铠甲。站在同一个公交站

看对面树冠一层层涂绿

各色花朵被细细皴染。爬山虎

泛滥的水位,在同一个转角

同一栋红楼上不断攀升。

 

整个春天,拖着胳膊的隐痛

在同一条线路往返。

每天那行人的潮水啊,

一间间熟悉店铺、一张张陌生的脸。

大公交踟蹰中癫痫

小月河两岸开满二月兰。

 

整个春天,早晨越来越亮。

我在同一时间走上天桥,一个姑娘

总会迎面而来。她戴着耳机,

踮着脚,像在波浪上行走。

拐下天桥,同一个拾荒者在掏

同一个垃圾桶。我总觉得

他是乔装下凡的神仙,

我想什么,他全都知道。

 

2015年4月

 

 

 

沙丁鱼

张光昕

 

 

撬开铁皮罐盒,你衣领下的扣子

跟着脱落一颗。我的番茄汁浩荡,

 

一场好梦被刀叉叫醒。肉身鼓胀

在浓汤里收紧了一些。书桌洁净,

 

等待你留下几滴浓油。嘴角的酸

渴望掩盖游弋的历史,我深呼吸。

 

它们似乎葬身于爱情,头贴着脚;

它们用来比喻城市的交通和云层,

 

清早七点,我们跳进带轮的浴盆。

该有碗白米饭酬劳这艰辛的美味;

 

掰开两半馍,吸走一整年的幻觉,

我满口的玫瑰和葡萄。你的食指,

 

朝窗外点了点,喏!我想停在这:

倒影停在这,泪水和衣裙停在这。

 

指尖的腥甜,投降于笔尖的白雪,

每过完一天,我就被你撕下一页。

 

满地揉皱的纸团,到底有什么用?

那些写后即废的诗,代替了晚餐。

 

我品尝你,你也吞掉我,沙丁鱼。

你掉落的小鳞片,我网起的大海。

 
诗歌活动现场

 

 

遗像制作

王单单

 

 

死得很干净,仅一张半寸照

也无从找到。身份证是多余的

可以剪下头像,通过扫描仪传递到

电脑。死者的头颅,重新在

photoshop 中抬起,睁大眼睛

记住人间之痛。再转世,将会更加谨慎

放大。皱纹长在二十一英寸的屏幕上

像一块玻璃中暗藏的裂痕

擦掉翘起的头发,露出额上的荒凉

眼角的沧桑。他看起来

死去比活着还要年轻

去背景。清除黑色的网,魂就自由了

换成白底,换成天堂的颜色

在第二颗纽扣正下方,敲出四个字:

慈父遗像。仿宋三号,黑体加粗

像四只仙鹤驮着他,飞到云上

调色。补光。一条道走到黑,始见天日

在日益逼仄的尘世,找到属于自己的

一张A3铜版纸,可以装下半亩方塘

一缕炊烟,以及生的泪水和死的叹息

打印。装框。将血肉之躯

压成一张纸片,一个人的音容笑貌

被套进另一座牢,慢慢褪色

直到相框里的影像消失后

墙上挂着的,其实

仅只是一张白纸

 

 

 

  

陈庆

 

 

我常常一只耳朵听见深渊,而另一只,

另一只听见闪电。

 

生命中没有什么值得庆祝的,

没有节日,没有灾难,没有你。

 

事情发生了,我再也无法接受它的没有发生。

于一张云脸上,我看见被捶打的命运

 

有时候,一些人会在你的眼中瞬间老去。

而那份湿润,让你忙于闭上眼睛。

 

童年并没有消失,只不过是隐形了,

它就是捉迷藏游戏里那个耍赖的人。

 

最近常常说脏话,它们终于找到了我。

像一群蚂蚁,找到了甜食。

 

我常常突然闭上眼睛,

好让那些还记得我的往事,看不见现在的世界。

 

刀子疼痛——时间,细小而缓慢,

让我们成型而忘记叫喊。

 

我用视线,放牧那些云块。它们吃下

向下生长的蓝,分给我游动的荫凉

 

未被看管的树木、房顶,眼幕照见的一切

被初冬颁布了一层灰尘,于是世界在寒冷中结晶。

 

十一

天上的月亮是你吗?它多笑又易怒,

明亮而孤独,总是有一半藏在黑暗里。

 

十二

雨束扫过房顶,树木欢欣——缠绕的时代一层层流去。

被临近的水雾吞没的楼台,唯一剩余的野蛮石柱,在轰响中矗立。

 

十三

午后,我聆听透过窗口的波动。生命如一部默片般上演、

折转,只有轰鸣的空调机箱为它伴奏,为它降温。

 

十四

在阳台,我守护谢幕的秘密。轻微的眩晕,抬起湿润的

空气。我吸入最后的雨滴,而笔直的目光,从风景中撤回。

 

 

 

执烛者

陈勇

 

 

一手执烛,另一只手挡住风的来势

今夜你无数次仰望的那颗星

正带动整个星空变换着位置

夜行的小鸟无声地降落在屋檐下

或在枝桠之间衔草筑巢

一切都在向某种预言流去

执烛者,火焰已成为你暗夜里的天堂

记忆中最难以简化的段落

一笔带过就是对痛苦的背叛

 

这一簇火苗,作为今夜最嘹亮的声音

时时震荡着远方梦幻的门窗

仿佛海水下面潜伏的鱼群

守候另一个汛期抵达的信号

这是流泪的蜡烛,为印证光明

不惜被风的长袖挥灭的蜡烛

站在自己的伤口上忍痛高歌的蜡烛

所有的白昼加在一起

也没有这一滴泪灼热、明亮

深入到人们灵魂的尽头

使之趋于清澈如一条河的上游

 

执烛者,四分五裂的道路

说到底其实只有一条

你在今夜苦苦谋求的坎坷小径

到了白天就将被后人轻松地踏过

一如你精心修剪过的花园

那些枝头或怒放或含羞的花朵

转瞬即被一些游客转移到手中

执烛者,谁又能望见你执掌的火焰

像一条呼呼喘气的猎狗

吐出长舌,将黑夜的骨头卷入口腔


诗人们在现场交流

 

 

 

  

唐朝晖

 

 

一条船向另一条船靠拢

抛出一捆缆绳

早晨的雨雾中

水手们高声喊叫

清洗铁板船舱

 

几十艘大船中,冲出一只小船

两位水手,如水鸟

立在船尾

一动不动地站在掌舵人的

旁边,水面有风

正月里,天气凉着昵

 

驾驶室船顶的水

落在左前舷的铁板上

响了一夜

 

  一低头

出现两条河

三道岸

 

岸边的女子,撑着伞

追上堤岸上的羊

几百只,白色的羊

女孩,如线,划过

羊群整齐地下到

近河的草地

 

路在水边断

船来连

远处有人等

那边有人接

 

在水面上大喊一声

堤岸  跑向远方

 

石块

站满河滩

集体观看:

来来往往的

船。石头,在晚上

或爬上坡,或

下到水里

盖上被子

伸直身体

 

夜里的水

声音趴在河面

 

 

 

  

沙白

 

 

小伞对大雨,久别对重逢

会说些什么?

大道至简,不过就是这

剥去怨尤百感交集的三个字——

久违了

 

香烟与火柴久违了

晚宴与素食久违了

久违了,金骏眉

久违了,金莲花

久违了,欢喜

久违了,梦想

久违了,你

 

露从今夜白

明天,带露的草叶要为清晨诵诗

吃素的人们,要彼此相爱  

 

2011-09-08

 

 

 

我走在诗歌的绿荫下

江汀

 

 

我走在诗歌的绿荫下,

看着天色渐渐暗淡,

舞蹈学校的孩子们放学,

一辆辆汽车拥挤着通过。

 

这道围墙狭长又苍白,

像是人们提出的某种要求。

像是被遗忘的生活习惯,

那种慰藉,我已经不再需要。

 

整个世界像一只玉壶。

这样的傍晚适合于风雨,

但我不能为日常的事物分心。

 

回到城市的北部,像住进森林。

总是有人想同我说话,倾诉什么,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繁重。

 

 

 

南国的雨

苏丰雷

 

 

在狭小然而仁慈的床铺上,在有些粗犷的雨声耐心的彻夜陪伴中

从楼上某处,成熟的水滴一颗颗蹦跳,匀称地撞击着倔强的阳台金属棚顶

我又一次踏入天堂,忘却了身处异乡,重返故园,重回少儿之时

家乡的雨也往事般被耐心叙述着,天花板是听进了心的孩子

她的眼泪濡成了一片水乡泽国的版图,而溢出的又滴落

在你的床头制造一块尿床般的水渍,湿漉而冰凉

我给你腾出位置,叫你快睡到我这一头,而你说,你还要忙会儿

你在宽敞的堂屋仿佛用父亲的刨子刮削一根木棍,发出雨滴撞击金属棚顶的匀称音响

你紧张难眠,是否是害怕明天的考试会置你再一次被老师、同学、亲朋们的目光绞杀?

灯炽烈注视着房间,通宵达旦听着、等着你,等得我必然像洗印一张相片开始显影

我隐约感到我处身于两个时空的交界,继之,一阵不知身在何处的苦痛侵略了我

待我艰难爬过了一片迷蒙、苦涩的泥淖,我才确定我是在漂泊途中的一个清冷异乡


 诗人与歌手

 

阳光铺满窗前

杨碧薇

 

 

我又闻到了那只鱼跃出深海

扎进云层,翻搅起的蓝色海藻味

在极速摇晃的频率中,射线

滑翔于甜腥与流离的句意

 

无论怎样,三月是如约到来了

树林里那间堆满灰尘的屋子,该清洗清洗了

一个人,在黄昏的掌上行路

春风浩荡,眼目空阔

意外的温暖随风浮沉

有些被拈走,有些被浪费

 

 

 

无题诗

邱启轩

 

 

门的面具

两个记忆戴着

 

死人从锁孔回家

青砖和红砖横着徘徊

 

空衣橱。一支衣架

充满往事地舒展筋骨

 

空衣架不穿衣服

像一个在家中流离失所的人

 

别的人戴上两个面具

别的人锁门,奔向未来

 

2015-08-24 G13列车

 

 

 

忏悔诗

赵成帅

 

 

怎样的蒸云驱动你
群山,野牛一般在眼睑上移动
船坞推开了,尽是迟到的爱人
在着火的心胸上画圆

那些被废弃的树枝、钢琴、油脂
是新来的信使——
为何还不能被原谅?

世人拿你毫无办法
大飞机降落
螺旋桨的弧线张满了无穷
可是,关于爱,你究竟掌握了多少?

2014-3-3


 

 

 

紫竹院

王辰龙

 

 

当他们跑过,擎起玩具枪,把

对倚水画风人的好奇,扣向白拱桥

此刻的背端,你正以突然的倦意

混剪着雾霾与公园。竹林间

 

废置的橡皮水管,蛇蜕般惊动

心中的雨蛙,它跳进这湿滞的下午,看

黑色的鸟,啄捡河沿处日渐稀少的不瘦。

逃过春末和整个夏天,荷池即将忍冬

 

它曾迫近终将盛大的夜晚,在四月末

那误闯湖岛曲径却刻意执迷的时刻:

清仓商人般,你聒噪不绝,却无法

再对她虚构更多植物的命名。

 

重开的别院,延出明亮而陌生的石板,

工人开始修整北岸的主路,而苑囿依然,

亭间试笛者依然。只有即景确如变故

你看着它正林影繁复,绕满她的不语。

 

2015年11月 法华寺 写给李丹

 

 

 

  

李壮

 

 

就像阳光抬升水面

手指沾湿冰

 

它终于开始浮现

有力

简单

 

就像大海终将退却

沉船那不再求救的桅杆

也露出了尖顶

 

重温呼吸的刺痛感。这木头

仍紧抱着水手刻下的名字

和牡蛎的壳

 

 

 

重临

——为2013年回武汉大学作

王家铭

 

 

视野远比前年开阔,山在背后

增添着沉重。暮光里起身,眼睛、

黑色元素,发出一阵酸涩。残梅

早已不在,从何处否定春天的称谓?

 

旧墙壁躲进了新瓦,屋顶在盘旋,

记忆的回声堆砌着把谈话轰炸。

黄昏和急雨,不断地搬离又重住,

仿佛回到我们出发时的沮丧,

回到那耗尽了青春的旷野中。

 

剥离的爱的刺冠,友谊的柴薪,

为生活戴上光芒,把诗歌

铆钉扎紧。什么阴影遮住了我,

什么秘闻的夜晚,瞬间大成了

松针。正在寂静中赤裸成高塔。

 

2013/5/7

 

 

 

  

袁恬

 

 

海养育着玉质的种子,

每一天,你漫无目的地醒来,

眼睛只知道收集明亮的季节。

于是,景物柔和下来,

世界敛起翅膀,

安静地睡在你的屋檐。

你在长,舞蹈使你开出花来,

你别上一枚红别针,

大海里长出红珊瑚。

你有水的颜色,

没有水的曲折。

女孩子是不能成熟的,

永远不能。

 

黄昏追着三千里长发,

为你铺下一地金黄。

想他的时候

你有一扇漂亮的窗子,

一小瓣杏仁

干净地挂在天上。

月色一下一下

梳着你白条条的身子,

嘴角蓦地一痒。

你是梦,你分不清睡和醒,

分不清死亡和温柔,

血液和果浆。

你怀念着鹿角上的积雪,

用童年的银币

交换一切锐利的事物。

当日子水母般地靠近,

你还举着蛋黄的花蕊,

海水一幕一幕上涨,

把疼痛的泡沫拥入怀里,

只怕自己,没有给它足够的爱。

 

 

 

花蕾一层层打开春天

孤 城

 

 

泥土里越冬的万物,谁最先冲开穴位。

生活剩下的,那些钝化的部位。

 

蜜蜂陷入花粉,被一滴蜜从清晨带入黄昏。

云朵,一天天区分开头顶的风筝以及蓝……

阳光染上草汁味。

飞莺止不住喊出:大地上那么多羊羔

——碎雪的白,散落——

 

天空空空。众神已扮成民间的布衣,逢单

赶集幽会,双日荷犁下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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