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雷:泥佛或许是个象征(创作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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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像我这种仅创作过一篇小说的人,明目张胆谈创作是件挺不知天高地厚的事。何况,我对“谈”字颇有畏惧。我是个木讷的人。往往与人聊天,人问一句,我答一句。人若不问,只剩沉默。不是我不爱说话,想说,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我会绞尽脑汁想谈点什么,天气、孩子、吃了没……谈什么似乎都不合时宜,于是在沉默中紧张、尴尬,以至怠慢了别人。
话少,于是胡思乱想得多些,就像盲人耳朵灵,聋子声音高。心里有想法,嘴拙说不出,憋着容易出问题,述之笔头是个不错的选择。无耐我笔头钝,下笔如走神,眼瞅着奔四十了,才憋出了一样东西。因为晚了,所以更要面子,不敢含糊,态度上首先是认真的,能力不足是另一回事。开启小说创作,是我潜藏多年的野心。念初中那时,就妄想着能写出个像样的东西,不蒸馒头争口气。初中语文老师给我的作文评语常与石头有关,比如 “花岗岩的脑袋,不开窍” “茅厕边的石头,又臭又硬”……用红笔写在我的作文本上,字很工整,至今印象深刻。但我对他是心存感激的,我怕写、不会写,心里却又是想写的,他教了很多实用的东西(草蛇灰线、凤头猪肚豹尾这些词让人记忆犹新),给我们这些农村初中的学生,打下了扎实的作文基础。我是后知后觉的,等到初中毕业了,才渐渐领悟了一些他讲的东西。以至高中的语文老师说我:你的作文里有章法。我知道他是矮子中选将军,我所就读的高中稳居全市倒数第一,我毕业后的那一年就被撤销了,但我在那里自信满满度过三年。工作后,又凭着这一丁点“章法”,赖以谋生,专注于总结、讲话、调研材料写作八年。但我怕了,长此八股下去,野心永远在野,仅剩的一点想写的冲动就要磨灭了。于是,《泥佛》成了我重燃梦想的起点。
《泥佛》起笔于2012年,那时,我终于决定利用晚上的时间坐下来。坐下,是写作的前提。但对于毫无创作经验的人来说,坐下,仅意味着坐着,脑子里东西乱得像茧,抽不出头来,眼睛对着电脑干疼,一晚熬个三四百字算是高产。三个月下来,竟然熬成了一个,左看还行,右看不错,心下窃喜。搁置一段时间(有时搁到忘记了),横看不顺眼,竖看不地道,遂改之又改。“泥佛”二字也是改出来的,原先名为《我佛慈悲》,“我佛慈悲”是六和尚的口头禅。六和尚与谁都说“我佛慈悲”,这四个字是他眼中的一切。
至于六和尚这个人怎么来的,不少人都提到过,小说源自生活。确切地说,这个人是有,而我不认识,从小,经常从父母或村里人的言谈里听到“六和尚”这个名字(也许是姓陆的陆)。他一人独处,过得清苦,是村里唯一的真和尚,他们谈论时,言语里总是饱含敬意。我大致记得他家的方位(不知道他有没有庙),但从没去过,想去看的时候,人与草屋皆不在了。对这个人物的原型我仅知晓这些,与其说是原型,不如说就是个意象,他成了我自小对“和尚”的潜意识。从小到大,我所见到的和尚几乎都是俗的(没与寺庙里的和尚真正接触过),他们遍布在广袤的农村,出入在丧礼之上,有的还携着女人打下手,算一个份子钱,念经的时候也好有人打水擦脸。
沈凡(明凡)这个人物,是个虚构。把他放在六和尚身边,他会做个怎样的和尚?高考落榜那年,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那时我正犹豫着,是学手艺还是复读?一位好心的亲戚特地赶过来说,她认识某个寺庙的和尚,能说上话,去了的话,比学什么手艺都赚钱。我后来选择去复读。因为,就我对和尚的认识和理解,我做不了,不配;就我见到过的和尚,我觉得我不可以把和尚做成这个样子。在我复读期间,经常开小差,想起和尚,要是做了和尚就省心了,不用昏天黑地回锅做题目。有时又想,要是俗和尚进了寺庙,真和尚怎么办?和尚信不信佛?这些杞人忧天的问题一直积存着,想表达出来,可是,阅历太浅,积累太薄,不可妄语。这些年,年龄渐长,接触过一些人和事,类似于小说里提到的人物,烧香拜佛大肆敛财的钱副乡长有之、追求政绩的马乡长有之,当然,作风正派的赵副县长也有之,芸芸众生,各色人等,他们信仰着什么,追求着什么?而这些年,兴建寺庙似乎成了一种风气,蔚然“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盛况,改建扩建新建的都有,一个赛一个的金碧辉煌,听闻中,遭遇投资骗局的也有,这就成了小说中度善寺的遭遇。有时我想,建庙的初衷是什么?是方便善男信女礼佛,是为了清修,还是旅游、圈钱、政绩,或者其他?佛像之高贵,或不在金身,泥佛一样供人参拜,如若信仰丢了,纵使金身不坏,亦是傀儡一具。所以,这个世界需要一个明凡这样的和尚,时时为佛像擦拭灰尘。
泥佛,或许是个象征。
不知道这算不算创作谈,但是我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