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
2021单月号-2《十月》·诗歌∣王学芯：第五级台阶
第五级台阶
王学芯
在耐心里每秒每分 或者几年 几十年被氧化的合金皮肤和五脏六腑变得沧桑——颤颤而出的黄迹斑点像古老的沼地爬类小虫占据活泼的毛孔脊骨一分为二 区分现在和过去走样的曲线 低着头行走的时间重复着 在某个拐角地方收窄视线 落下翱翔的光泽白昼已非昨天的白昼干的睫毛掩饰眨动的眼睑而一切随之而来的谨慎或反应 小心起来仿佛到了重新估价自己的时候细微的明显之处镜子里那些警惕的稀疏头发染上几十年 或几年 每分每秒的白在靠不住的额前轻轻飘离最好的回忆闪出秃秃的微光
惊 羡
八十岁老人 墨镜 皮裤 热辣辣摩托花白长发披肩 精瘦 臂膀没有遮挡瞬间的闪现像阵风 更像缭绕的炽热气流手指项圈 变成一种蓝色的美腕上柔软的装饰飘带随风飞舞光光的脸上急速行驶的冷峻 使一眼望去的城市成百上千的辉煌金属物体都在推波助澜 仿佛沸腾的精力靠着背部 分置双手 脚尖的感觉形成了血肉不可分的部分和整体使其他一切 变得毫无细节落下一阵光线
问 好
城市稍加慈善起来宽了许多的路面 养老院从幽深的小巷坐到路边的院子里 在下午的光中白色的墙体变得安详明亮 使一幢楼房的现在——区别以往——不再畏缩干瘪的脸敞开大门在预期中吸入潮流就像窗子里的脸 晾架上衣服的褶纹都是一种隐含的问好飘来的呼吸 飘起相拥而动的衣角和窸窣响声可敬的一致性年龄让自己片刻站立 踟蹰而迟疑的模样像落单的孤影看到沿街的玻璃上灯光骤起 被分解的面容在为感觉上的目光所净化使得一座建筑 某种影响和轮廓仿佛留存好了一个房间 那里似乎可以称作空中最初的窗口
记 忆
一个初冬的夜晚跟一群人或内心的时辰一起度过星空变得透明 辨认出了周围环境舌面上的话 像从人行道上捡起的羽毛 唤醒一垛白墙停留过 间有色彩 如同弯曲的小巷延伸到北端的一扇窗户巷口犹豫不前心跳从一条大黑狗的吠声中惊慌穿过默默后退四十年过去令人难以置信的年龄活到了一种完全的镇静
“人……”
“人……”最后一次的声音很小这种现象 经过无数春秋嘴巴两边的褶纹 对称起来如同一个巨大括号 里面的喉咙像扇门 减弱吱吱声响在轻轻关上仿佛非常安静的空间正在变幻出现的佳境 光斑蜕化成瑰丽的蝴蝶掠过盆栽花丛 看到云和天空融为一体脚步迈上了群山三级台阶而随着咫尺的远方临近静止的悬望新的存在 变成了一缕絮语模糊的 结冰的河流
四 月
暖风在脑袋里盘旋田埂上闪出一朵淡黄色的蒲公英宜人的城市 或弧形的海滩正是脚掠过道路的时候在大多数照片里许多人站过的晨曦中看一次日出 敞开冲动和令人吃惊的呼喊使震动的声波 找到一只海螺拢住嗡嗡回音并用收集和存贮的海桐花盖住岬岩 隆起心脏一样的礁石而远远的鹭鸟飞过山林 旷野和小径回眸眺望之处的田埂或共同的时间像已先期抵达了
诫子书
简朴和节俭如同羞怯的牙齿狭缝更像空心树的枝丫 掏空了蜂巢物品一夜变旧 喉咙里的唾沫枯竭修鞋铺失业 缝纫机生出残骸的锈屑而羽裳在霓虹灯里形成带潮的盲眼太阳照亮芳香的橱窗迫人心弦一枚硬币 暗示了一小块铜锌的资本缠绕指间 总是依赖的过去如同一颗雾状的彗星闪动出过去与未知之间的裂纹使走快的钟表 抖落下牙齿咬合的喧响以及 多少次想说的尖锐刺痛
一汪匙形水洼
傍晚 雨后的养老院地上积了一汪匙形水洼折射出婴儿蓝的天空——有牛奶的味道葱绿树丛和一幢楼房间隔开一垛春天的墙微风浮在水面上 涟漪浅浅慢慢交织身临其境的生活或时辰天色渐渐变暗 没有小巷不见倾斜的房子 一把抚摸的钥匙闪在安静坐着的回廊边上抖动时 如同屋檐坠落的水珠有了一种震颤的响声
半年左右的时光
从楼梯上下来接近地面时 在台阶上喘气你说 视线有些模糊甚至影响呼吸捏着扶手的指关节发白我注视你楼梯已非楼梯半年前半年后 像一张树叶绿色在上黄色在下脖子之梗显得细了肺 肝 肾和心脏缩小了体积伸来的一只手 变成揉皱的纸菊像在忙着完成又一次渴望的飘飞而我的全部感觉 或者瞬间向前的身体形成的风仿佛吹动了你轻颤的身体以及头顶上不见的白发
有点老
在年龄初老的边缘又有一个诗人因病死了 年纪很轻四周静默的环境 一截山峦穿过城市的楼房空隙弓起背 肩胛骨像在摇晃颈间挤出一声来自遥远的喉音冷峻而又低幽这种惆怅 也许谁都一样如同烟缕 从一个头顶蹿到另一个头顶蔓延出一股黑烟 乱飞的纸屑遮住旧有的日子和过去的朋友感到一天既是一个荒芜的昼夜又是树木葱茏的日子像在桥上一边望向西天的云一边站在下坡的人群中间分辨熟人的背影测着彼此的距离
夜 窗
在夜窗前面坐了多久天空与过去别无两样 只是眼睛看到了所有年老的疾病和孤单月光晄白阴影感染树的分杈没有契约的身体衰老的模样在瞳孔里站立神经突然绷紧了屈伸之间的居所椅子嘎嘎作响过敏的皮肤和四肢怪诞地出现隐痛或微痛觉得眼前的窗 包含的空间见到的东西只剩下眉毛上一条没有影子行走的弯曲小径路过的猫 移栖在灌木丛里抿紧了嘴唇角上的一线微光
悦-读
十月杂志
2021-2《十月》目录
中篇小说
天物墟/005 孙 频
寒风中的杨啸波/036 叶兆言
天湖寺/092 黎 晗
我的诺言伤筋动骨/196 徐建宏
短篇小说
门和门和门和门/054 韩 东
牛 圈/106 索南才让
散 文
大河上下碎碎念/072 邵 丽
船娘/079 苏沧桑
伟大的文学和伟大的数学/184 韩小蕙
Azad、梭罗与豆田哲思/193 王 彬
春秋传
天与春秋/064 李敬泽
新女性写作专辑·非虚构
非虚构写作与我们时代的女性劳动者（主持人语）/115 张 莉
雌蕊/117 周晓枫
镜中颜尚朱/146 塞 壬
泰伊思：看美丽星辰如何陨落/154 徐小斌
亲爱的“泥水妹”/157 彤 子
译 界
赫列勃尼科夫诗选/217 汪剑钊 译
诗 歌
一轮明月/222 沉 河
第五级台阶/225 王学芯
故事张家界/228 胡丘陵
落叶的背面/231 汤松波
悬崖歌/233 刘 年
柔软的花枝/235 麦 豆
诗三首/237 张于荣
立冬辞/239 余海岁
艺 术
封 面 思清远［布面油彩］ 杨海峰
封 二 飞来的蝴蝶［布面油彩］ 李贵君
封 三 飘动的红丝巾［布面油彩］ 李贵君
封面设计 赵平宇
篇名题字 陈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