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选择回避痛苦,来让自己好过一点”:我们如何面对「真实」
心理咨询的一个重要目标,是帮助来访者发展出面对真实的勇气,发展出探索真相的能力。
有一个笑话说,在一大堆人中去区分一个从事精神分析的人非常容易,因为他们对真实上瘾,所以他们总是那么与众不同。这个笑话其实也是在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去面对真实,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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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世界,真实吗?
人生要面对的真实有很多,不管是这个世界的真实,还是我们自己的真实。
比如这个世界并不如我们期待的简单。我们一生中常常会在各种冲突体验中失去方向;人类也不如我们期待的那么强大,所以有太多时候我们不得不面对一次次的失败。
在这个世界上我们的需要不一定能被满足,我们的失去不一定能被补偿,我们的愿望未必能够实现,我们深爱的人不一定会总让我们满意,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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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咨询过程中,咨询师很重要的工作是处理阻抗和防御,其实也就是帮助来访者找到阻抗和防御背后的真实。ta的真实之所以被阻抗和防御,是因为那些“真实”会让ta感觉痛苦和恐惧,才要回避。
如果那个真实那么容易触及,ta就不必去采用那些费力不讨好的防御了。
咨询过程中,回避真实的方式有:
用全能幻想回避无助、无能感;
用躁狂防御抑郁;
用破坏和攻击防御爱的需要
......
这些都是是非常常见的,但是具体到每一个人所采用的细节,又是各不相同。
人只要活着就逃不过痛苦的感受,因为人只要活着就少不了经历与这个世界的各种碰撞中的受挫,就会引发我们对死亡、受伤、痛苦等等的恐惧。所以,人类痛苦的真正消失,是从死亡那一刻才开始的。
那么,在我们还活着的时候,为了让自己能感受到的痛苦威胁轻一点,我们就会采用各种方式回避、否认各种真实存在的痛苦,来帮助自己“感觉上好一点”。
打破“全能幻想”
对真实的探索,也是一个去了解痛苦的本质的过程,当然也包括去探索爱的本质。
比如一个七、八个月的孩子,当他睡觉醒来,发现母亲并没有在身边,但是因为之前他有过被母亲很好照顾的体验,所以他可能在醒来后自己玩了一会儿,这时候他并不会有太多的焦虑。
慢慢的,随着时间流走,他内心所沉淀的关于“妈妈爱我”的体验也慢慢减少,他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他内心“被抛弃”、“失去照顾与安全”的恐惧逐步增加,慢慢变得越来越不安,于是开始小声抽泣,如果这时候妈妈正好回到他的身边,抱起他,安抚他,他可能很快就恢复到那个安全满足的孩子状态。
在一次次重复类似的经验后,这个孩子可能就会慢慢发现:原来消失的的妈妈还会再出现,原来看不见不等于永远失去。这就帮助孩子发展出了一些思考现实和耐受挫败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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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妈妈没有继续出现,这个孩子内心的恐惧就会逐步升级,在他的幻想中,可能是那个曾经照顾他、满足他的“好母亲”被某些坏的东西劫持了,他失去了照顾者,他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当他的内心被恐惧全部占据的时候,他是无法去试着探索有没有其他可能的,他幻想中的威胁一直在层层加码,他曾经在内心中建立起的安全和信任,也可能被此时的恐惧破坏甚至摧毁。
这时候妈妈回到他的身边,但妈妈的拥抱可能已经不足以马上减轻他的痛苦,他可能会大哭,可能会回避妈妈,因为此时他的内心已经无法区分妈妈是带来安慰的那个人还是带来痛苦的那个人。
这样的遭遇不断重复,孩子为了避免一次次被痛苦压垮,他可能就会幻想“我根本不需要妈妈的照顾,我自己完全可以自己为自己得到一切”。这个退进全能幻想中的孩子,可以用他的幻想帮助自己不再那么强烈的恐惧,但是他也因此失去了“我需要妈妈、需要他人”的现实感。
所有的这些情感体验都会保存在他的身体里,成为未来他成人之后应对与他人关系的判断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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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需要用“全能幻想”宽慰自己的成年人,在他的社会生活中会遇上很多麻烦:
◍ 他可能会幻想自己的全能的,别人都不如自己,于是他很傲慢,贬低他人,所以他与别人的关系很糟糕;
◍ 他可能因为幻想自己是全能的,所以他无法面对和承认自己能力的有限,所以他不太有能力去学习和提升自己(学习的动力来自承认自己的无知);
◍ 他可能将“全能”的期待投射给身边的其他人,于是他无法忍受父母的平凡,无法忍受领导也会出错,无法忍受伴侣竟然不能完全知道他在想什么在需要什么,当然也无法忍受他的咨询师竟然也会生病也会犯错,无法忍受一切不是他所期待的存在,所以他常常是受挫的和愤怒的;
◍ 他的全能幻想也会成为他对自己的苛责,他无法忍受自己的不完美,他任何的一点失误都可能将他打击到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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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帮他从“全能的枷索”中释放出来的,其实是对“真实”的理解。
真实的情况是,不管是他还是他的父母、领导、朋友、路人,谁都不可能完美,谁都有自己能力受限的地方。
但是对于有全能需要的人来说,要去看到和承认这些真实是非常困难的,如果他们放弃这些全能幻想去接触现实,就像是让他们放下盔甲暴露出柔软的肢体,任由枪炮轰击一样可怕。
所以不要说让他们在生活中去探索真实,就算是在咨询师的帮助下,去接触真实,对他们来说也是极其可怕的一件事。
对一个年幼的孩子来说,回避某些真实,用一些防御方式帮助自己暂时离开痛苦,是有助于帮助他们努力活下来的,但是如果他已经成年了还在采用早年的一些僵化的方式,那对他适应他的成年生活就破坏性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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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真实”的养育者
一个人回避和否认真实的方式大多来自早年成长经验,有时是因为要回避痛苦,也有时来自不健康的养育者的影响。
自恋特征的养育者
拥有自恋特征的养育者(我们现实生活中这样的养育者太多太多了)往往不能够尊重孩子独立于自己的想法、情感、行为方式等等,所以他们往往否认孩子独立的价值,要求孩子必须认同他们的想法和行为方式。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往往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真实: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的想法并不必然就是对方的想法。
在咨询过程中常常看到的是这样的来访者为咨询师的某一句话就暴怒,当咨询师与他讨论他为什么那么愤怒时,他往往会说:因为“我觉得”你在批评我、“我觉得”你在嘲笑我。
这其实是一种心智化功能受损的状态,当他“觉得”时,他会把自己的“觉得”当成是唯一的可能,而他应对这种“被伤害的感觉”(现实情况可能是他在被帮助而不是被伤害)的方式也并不是去了解这些感觉的意义,而是用攻击或者抵抗去表达他的愤怒。
在现实生活中,这种方式在人际间带来的,往往是对关系的破坏。
需要帮助他面对的真实是:咨询师是独立于他的另外一个人,因此并不是他“认为”咨询师在说什么,就一定是咨询师“真正想表达”的东西。他如果要弄明白咨询师到底是不是在伤害他,就需要与他的咨询师去讨论他的不满,进而了解他的“认为”,与咨询师的“真实想法”之间是否有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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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让我想起我曾经在某篇写到“通过心理咨询,帮助自己改变很艰难”的文章下面,收到过一个愤怒的评论,大意是说:“你整天说心理咨询有多困难,既然你觉得困难,你就没资格当咨询师,你干脆别做了”。
这很明显是对心理咨询的全能幻想(理想化的全能照顾者):我希望的心理咨询可以不必让我付出任何艰难努力,就像睡一觉醒来就全好了一样容易。就像一个全能的全好的妈妈,能让我不经历任何痛苦就得到想要的一切,如果妈妈做不到不让我痛苦,那她就是 “坏妈妈“。
当他的理想化破灭的时候,他的恐惧会让他愤怒,他也试图用他的愤怒控制我放弃揭示“全能并不存在”这个真实。这就是他对“人并不是全能的”这个现实的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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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虐特征的养育者
拥有施虐特征的养育者,他们在养育孩子的过程中,会否认他们行为中的施虐性质,这样的父母也往往会否认孩子所体验到的“被伤害”的真实体验。这样的孩子成年后,他们内心的情感体验往往是混乱的,甚至倒错的。
比如他们可能将伤害他人感受为力量强大,所以为了证明自己是有能力的,他们往往会做出控制他人、伤害他人的事情,他们无法理解“为什么我这么有能力却不受欢迎?一定是因为他们嫉妒我能力太强了”。
帮助他看到他在伤害别人的事实,他们就要承受伤害别人的内疚感,承受“我的内在世界是混乱的”所带来的羞耻感、恐惧感等等,这些困难的情感被修复,往往是旷日持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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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需要的父母
拥有共生需要的父母无法祝福孩子的成长和独立,他们的孩子往往无法区分想法和感受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这些孩子不断寻求来自他人的认可和关注,以便让自己感觉良好。
换句话说,他们无法自己肯定自己、支持自己,所以他们往往在潜意识中强迫别人一直表扬他,肯定他。如果得不到满足,他们可能会憎恨别人,也可能为了取悦别人而忽略自己真实的意愿。
他们的人生往往过得很拧巴,一方面他们理想化别人,认为自己好的体验都是别人给的,另一方面,他们对别人充满愤怒,因为他感觉自己不管怎么努力,也得不到他所渴望的来自他人的肯定。
帮助他们去发现他们自己的价值,去理解他自己的价值并不来自于别人对他的肯定,并不是容易的事。在咨询过程中,他们常常抱怨咨询师不喜欢他,觉得咨询师没有表扬他就是对他的拒绝,对他的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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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他看到他自己的价值往往被他感受为咨询师在推开他,不允许他与咨询师发展亲密的感受,对他而言,亲密的唯一形态就是共生。而真实的亲密是只有彼此独立的人之间才存在的。
咨询师对他独立的鼓励往往会被他感受为对他的拒绝,所以,他对独立的恐惧会让他长时间停留在否认里,否认他理解和适应现实的困难。
其实,我们身边随时都会有很多面对现实困难(否认真实)的人,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回避着与现实的接触。
“不正确的”不一定不正确
有人一辈子生活在“政治正确”里,他们用说正确话,做正确的事,回避触及内心“被满足”的渴望,用“正确”来阻止自己那些“不正确”被发现。
而那些所谓的“不正确”,可能仅仅是早年被禁止的愿望,而那些愿望本身很可能是完全合情合情的,只是当时没有被养育者合理满足。
有人把身边人折磨得痛不欲生,而他自己一直感觉自己是个受害者,他们人格发展中受阻的部分让他们无法适应现实生活。
当他们帮助自己努力获得好一点的感觉时,他们就会把自己无法忍受的东西投射给别人,于是他们感觉身边人对他是忽略的、伤害的、攻击的,他们为了保护自己,可能就会跟那些无辜的人随时干上一仗。
有人从小被养育者禁止表达真实的感受,尤其是一些负情的情绪,所以他们现在会否认那些负面感受的存在,这也会让他们失去他们自己的一部分真实。他们就像把自己活成了“布娃娃”,好看,却没有生命的活力。
所有失去部分再被找回来,都是一个巨大的系统工程,那需要在重建安全感、信任感之后才能开始。
成长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在不断积累安全经验的基础上,一次修复一点点,慢慢从跬步积累到千里。
所以,在学习面对真实这件事上,也不必苛责自己,慢慢来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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