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写意人物

从普通听众到报告嘉宾，再到2012年当选同写意新药英才俱乐部首届理事，王印祥博士自2004年起，先后十余次参加同写意活动。很多同写意的老战友依然清晰地记得他的报告： 创新药在中国悄悄涌动（第11期）、埃克替尼这十年历程（第24期）、肿瘤药物开发未来十年（第26期）……

昨天举行的2015年度国家科学技术奖励大会上，浙江贝达药业的分子靶向抗肿瘤新药埃克替尼荣获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这是中国化学制药行业首次获此殊荣。众所周知，新药项目的成功离不开团队的集体智慧和持续多年的拼搏，王印祥博士则是埃克替尼团队中的“导演”。

然而，这份获奖名单中并没有“王印祥”。他在同写意的微信群里解释，因其国外身份不能作为国家科技奖获奖人。当被问及“在所有埃克替尼获得的荣誉中，你最看重哪个？”，王印祥博士毫不犹豫地回答：是医生和病人的口碑。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这是王印祥博士的处事之道，从其在同写意活动中的一次演讲可见一斑。

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王印祥
我是2003年回国的，这几年比在美国读书的时候闲暇时间多了一点，跟人打交道也多了，不像以前在实验室，主要跟试验动物打交道。人过中年，心境跟以前不一样了，可以分享一点人生的经验，40岁以前还不敢。
我的专业是生物化学，站在这个角度看生命非常简单，就是细胞、DNA和蛋白质。可怕的是，有化学家测算过人体去掉水后还剩多少碳、磷、氮、铁等。铁能做成几根钉子，磷能做成几十根火柴，氮连一盆花都养不活，碳做成的木棒连几个羊肉串都烤不熟。这是从化学角度看的人的物质属性。
人类创造了灿烂的文化，也不能接受自己是猴子变的，虽然我们的DNA序列跟老鼠相差不多。一位漫画家说过：“我不太能接受，看赏心悦目的美女施施然走过，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这只是一堆碳水化合物的组合”；历史学家Stavrianos在《全球通史》里写到，“只有人类能创造自己想要的环境，即今日所谓的文化。只有人类会笑，知道自己会死去，也只有人类极想认识宇宙及其起源，极想了解自己在宇宙中的位置和将来的处境。”
上学时读了无数专业方面的文献，40岁以后花大量的时间读人文方面的书籍。我发现，虽然血液中有中国文化的基因，但我们很少读祖先哲人们写的书。实际上，我们每天碰到的具体问题都是让人纠结的，包括沟通和利益等，跟客户、内部、银行、政府、医院等等，是时候了解一下我们内心本质的东西了。
特别是理科生对人文方面的教育不够注重。读先人写的书并不是为了炫耀，而是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把一些事情放下。人是复杂的，有感情的。所以需要用心去跟人沟通交流。
“In the beginning was the Word, and the Word was with God, and the Word was God. ”这是约翰福音开头的一段。看起来简单，翻译的时候经过无数次修改。中文最后翻译成“太初有道，道与神同在，道就是神。”这个“Word”最后翻译成“道”，这有一点像《道德经》，讲“道”的时候，问不同人有不同理解。我理解，老子的道跟圣经里的道是相通的。撇开宗教意义，把Word翻译成道，Word是字词、是交流，就是说人与人的交流非常重要。
交流沟通的“道”，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简单到不用任何技巧，你只要诚实用心跟人交流。复杂到很多学者读不懂，但是很多没有文化的农村老太太能读懂。交流的智慧在于是不是怀着功利的心。
我参加过一个销售培训会，老师讲，跟客户用钱交流是最简单最愚蠢的事。卖一个产品100块，给客户30块回扣是最不动脑子的笨办法。不给回扣还让人家买你的产品，才是你的价值所在。要让客户了解产品给病人带来的益处，了解产品的学术价值，和与你长期合作的价值。大家高高兴兴地做一点事情，不带有功利目的的跟人交往。
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如何出类拔萃。1919年燕京大学成立时，司徒雷登作第一任校长，校训是“因真理得自由以服务”，我认为这是非常好的价值观，是一个既入世又出世的校训。所以，我对沟通交流的理解是诚实。
沟通交流要有“术”，术不是投机取巧，我不想用“术”这个字，但找不到更合适的词。其实就是读书，我们每个人的人生经验有限，经历的东西也有限，总要知道一些东西。一位史学家说“除了诸如塑料、容器、煤气和电力之类的现代发明物外，旧石器时代的厨师对现代厨房和烹饪技术一定会感到非常适应。”是说科技的发展，对生活方式产生了一定影响，但生命最本质的那部分，我们对古人来说并没有太大改变。
这个故事是关于孔子与老子的，在司马迁的《史记》中有记录：
二十多岁的孔子向老子学习关于周礼的知识，他的眼神、举止中都隐约可见骄矜之意和急于从政的劲头。从事图书管理工作达30年之久的老子，深谙周礼实质，他能看到文质彬彬的礼仪纱幕后面隐藏着丑恶、阴险和狡诈，周礼成了某些人谋取名声和官爵利禄的手段。当孔子告辞时，老子说：“送给你几句忠言：一个人自以为聪明，好议论别人的长短，自以为认识深刻，这种人已接近于死亡了。真正聪明的人是不多言不善辩的，因为他懂得多言多败的道理。他们无知无识得好像愚笨无比，但懂得多事多患的道理。就像真正的有钱人总是把财富深藏，给人以穷困的表象；真正有道德的君子总是看起来像傻瓜。希望你去掉身上的骄气、功名欲以及爱自我表现的毛病。”孔子若有所思地离开了。
不同的文化背景也有不同的生活态度。两千多年前，犹太人被罗马人统治。罗马当时的皇帝是凯撒，派一些犹太人去收税。有人问耶稣，你认为我们是不是应该给罗马人交税？回答是，那你就是汉奸，会遭到其他犹太人痛恨。回答不应该，那是反抗罗马统治。耶稣拿了一枚罗马的硬币，印有凯撒头像，他说：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
在现实生活中，凯撒代表一种现行的社会体制，在社会中生活，要遵守社会规则，所以说“凯撒的归凯撒”，但也要有自己的灵性生活，信仰的追求，就是“上帝的归上帝”。你可以读唐诗、宋词，也可以读老子、圣经等等。我们的儒家文化是，凯撒的归凯撒，上帝的也归凯撒，于是大家去比钱、比官位，感觉永远抬不起头来。
2007年，程博士让我写一篇新年贺词，那时候我正好40岁，我写到“不惑之年转眼即过，每天依然在追逐着心中的梦，似乎读懂了生命的化学，但读不懂生命的本质。我们不可能像设计师设计大楼一样设计未来，正是因为这个读不懂，为生命平添了神秘的色彩。”其实，生活也一样，要懂得看不懂的快乐，就像魔术一样，知道了玄机，就带不来快乐了。
老子《道德经》最后一句话说“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圣人是真正要有点儿作为，而不是跟大家争高低。

本文根据王印祥博士在同写意论坛第27期活动（2013年3月）的报告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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