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报复爸妈，13岁的我全网直播我的第一次”

作者：璇筱兮   图：韩霞

来源：我是璇筱兮

01

张雪华和老高又吵架了，这一次他们吵架的缘由是我，两个人十三岁的女儿，高珊。

我也不知道谁从哪个教育频道看到的：“为了孩子吵架的父母是很负责任的父母”。

那么现在我来给你们现场直播一下。

先说明一下起因，周六是我舞蹈班的汇报演出，老师要求每个学生至少有两名家长来看演出。

老师的用意再明显不过了，或许是为了增加现场气氛，又或许真如邀请函上所写：

亲爱的家长们：

当你们把孩子交给我们的时候，我们付出了百分之一百二的努力悉心教导，只为了孩子能找到最真实的自己。今天是孩子们的汇报演出，也是我们交作业的日子，快来吧参加吧，千万不要错过您孩子最闪耀的一天！

而张雪华和老高所争论的就是他们谁来缺席我这最重要的一天。

张雪华已经收拾完毕准备参加她的宴会，头发一直不合适，还在做最后努力：“当时是你要让珊珊报的舞蹈班，说是要治她的驼背，怎么现在又推给我了呢？”

老高正在捯饬他的那些花花草草，拿着铲子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你这当妈的怎么这么不负责任，给女儿治驼背不是好事吗？”

“是好事啊，可是当初报这个班的时候我就说了，我的应酬大多在周末，要么陪客户去旅游，要么得安排他们的吃住，我是没有时间的，平时我管，周末你来，这都是我们说好的啊！”

“可是我上周就给你说了，这周六我们高中同学要聚会，三十多年了大家好不容易能聚到一起，就这么一天，你都要跟我找事吗？”

“对，就这么一天，华南地区的总裁要过来看项目，这稍稍招待不好，我们下半年的业绩全黄了，那可是几十号人的奖金，都是拖家带口的，所有人都为了这事加班。”

“那就让你妈或者我妈去不行吗？”

“人家老师专门打来了电话，爸爸妈妈必须有一个参加。”张雪华已经收拾好了，一边穿着她那镶钻的高跟鞋，一边唤我出来：“珊珊，妈妈的确有事，参加不了你的演出了，但我事后一定会看视频的，然后让我们公司企宣部的给你剪辑一下，到时发到网上，让你也火一火。”

然后她掏出了两百块钱，让我请同学们喝饮料，这是她打发我的一贯手法，放下之后就丢下我们爷俩转身离去。

02

我是早已经习惯他们两个把我像踢皮球一样踢来踢去。

老高是妇产科大夫，周内非常忙，周末如果不值班也算有休息的，而张雪华是业务经理，准确来说几乎不怎么休息。

所以两人约定好，关于我的学习，周内我妈负责，周末我爸来。

更准确点说，我的生活由姥姥和奶奶照看，而我的学习，他们给我报了一堆补习班，所以他们的负责只是出钱。

现在房子里只有我跟我爸了，我猜他一定比较愧疚，如果能仗着他的愧疚骗来点钱也好啊，我请同学去KTV，也算是安抚下我受伤的小心灵。

要不怎么说我妈是搞销售的会来事呢，人家还可以用钱来打发我，而我爸，丝毫没有一点打发我的意思。

他继续折腾他的花花草草，然后告诉我：“13岁也是个大姑娘了，你也要理解爸爸妈妈都是有自己的事情的，所以那天就让你奶奶或者是姥姥他们陪你去吧，你那老师还能把你给吃了？”

紧接着他又叮嘱我：“你妈给的钱不要乱花，一定要有计划，别小小的就养成大手大脚的毛病。”

老高的话应该还没有说完，但是他那《沙漠骆驼》的手机铃声又开始响彻整间屋子，一般这个铃声是他的工作专用，我从冰箱里取了一瓶果汁就回到了自己房间。

果然，老高草草的收拾了一下，然后站在我门口告诉我说有个手术，晚饭我就自己解决吧。

当老高把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狠狠的将枕头向窗户那砸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了爱砸东西的习惯，或许是从他们两人无休止争吵时开始；或许是自己姨妈痛时，老高只告诉我注意事项，张雪华最多给我丢包红糖让我自己冲时，又或许是他俩像踢皮球一样把我踢来踢去的时候。

总之，我的脾气越来越不好，而且是比较奇怪的那种。

第一次摔东西的时候，我把张雪华给我的星巴克马克杯给砸了，据说是她客户从上海带来的限量款，她自己都没舍得用。

没人问我为什么砸东西，张雪华很是心疼这个限量款杯子，还有被我磕坏的电视柜，老高还来了一句：“下次砸东西挑便宜的砸，你妈赚钱不容易！”

03

我比同龄人早熟，这点我们家里人都清楚，谁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别人还在关注B站、易烊千玺、贴吧这些东西时，我的日常就是知乎、豆瓣、网易。

所以啊，我爸妈引以为豪，见人就说我懂事，对待我的态度也是不把我当小孩，让我肆意生长。

你觉得这样好么？一点也不好！我没有过这个年龄段孩子该享有的东西。

换句话说，他们直接跳过了我的青春期，已经当我是个大孩子了。

我给你钱，你自己好好长就可以了！

那天晚上他们谁都没有回来，张雪华说是带客户连夜上邻市玩了，而老高呢又接了台手术，就直接在医院休息了。

他们一人给我拨了通不到一分钟的电话，张雪华又我转了200块以示歉意，而老高呢，还贴心的给我点了份外卖。

看着老高给我点的那份荤素搭配的饭，我做了应该有两个小时，不知道以怎样的心态面对那份外卖。

许久，我看了一眼墙上孤独摇摆的时钟，我是既没食欲，也没困意。

就在我又要发火想砸东西的那一刻，我下定决心，我要闹出点事让他们后悔！

我穿了一件不显眼的外套，往书包里随便装了点东西，还有张雪华白天给我的200块，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家出走！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我也清楚这样的不安全性，我找了一家比较大的网吧，冲着网管一顿装可怜，告诉他我忘记带家里的钥匙了，爸妈明天才回来，自己实在没地方可去了。

就这样，人生的第一次网吧之旅让我看了整整一夜的《奇葩说》。

早上我是被搞卫生的阿姨推醒的，她告诉我早上会有人来检查，我肯定是不能继续呆了。

上午7点30分，我去肯德基买了份老高平时打死不让吃的垃圾早餐，我就盯着手机看他们什么时候来找我。

一直到了9点钟，我只收到了张雪华发来的微信，告诉我她回家可能就到晚上了，让我们吃饭不用等她。

中午12点30分，肯德基的人多了起来，拥挤吵闹的人群反衬着我除了APP提醒的手机格外清冷，一个早上了，仅仅张雪华的一条微信，我楞是没有接到一通来自于我父母的关心。

相比班级里的QQ群都还更有人情味些。

就在我离家出走的第13个小时里，我接到了我奶奶的电话，我以为我的离家出走终于被人发现了。

她却说我爸交代她让我晚上去她家吃饭，又要连着好几台手术，一时间照顾不了我。

那一瞬我没克制住，将餐盘连同因为无聊挤了十几袋番茄酱的薯条全部推到了地上，那会正是点餐高峰期，大家都向我投来异样的目光。

不过也没多长时间，窃窃私语过后就继续着自己的点餐。

你看，现如今连陌生人都引不起多大的注意，过一会你也不再是什么焦点了。

离家出走既然都引不起他们的注意，那我就换个方法。

04

现在不都流行什么直播吗？跳舞、唱歌、聊天，甚至还有吃饭。

我也来场直播：十三岁的第一次！

就冲这个标题我的直播间一下子就进来了三百多个粉丝，大家都评论问我要直播什么？

我没露脸，只是出声，我直接就告诉他们：“我爸妈离婚了，我很不高兴，我想去偷东西，看他们管不管我！”

这就是我引起注意的第二波操作，去超市偷东西。

我很清楚现在超市的门口都是条码自动检测，我肯定是会被人抓住的，而我的目的就是要被人抓住！

就在我去超市的路上，直播间里评论各异。

“小妹妹，你要偷什么啊？去超市偷东西多不得劲儿啊！”

“别听楼上的，你还小，别犯错！”

“对啊，爸妈离婚不是你的错，你可以找别的方法去发泄。”

“小朋友，我是警察，你告诉我你的位置，我去请你喝饮料聊聊天好吗？”

等我进了超市的时候，我的直播间已经2000多个粉丝了，我已经顾不上细看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告诉他们，我要偷最贵的！

那个时候劝我的人比较多，都告诉我不应该这样。

我问他们：“不这样做，我根本引不起他们的注意，对于他们来说，我就是自我成长的一个个体，而他们的责任就是努力赚钱和按时给我钱。”

“那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很多孩子爸妈都没有能力给他们钱。”

“对啊，你知道留守儿童吗？他们一年都见不到自己的父母一次。”

同时还有人给我刷礼物，让我去买自己想买的东西。

有一个ID名为朵儿妈妈的最为活跃，她给我刷了好几个大礼物，一直给我私信，我没怎么看，她就在公屏上给我说：“孩子，我姑娘今年15岁了，她反而更希望有自己的空间，让我们不要管她，所以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做，才能让她接受。”

“管多了，她怪我们限制了她的自由。”

“不管吧，又怕她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们是第一次做孩子，有不懂事的地方，我们都说等长大了就好了，可是我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啊，也是在尝试着做一个好的父母！”

说话间我已经往书包里偷偷的塞了几瓶洗发水，当我看到“我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时我停了下来，我问她：“你们不总说‘吃过的盐要比我们吃过的米都要多吗’？按年龄来看，很多东西应该你们更主动点啊！”

一个名为“努力努力更努力”的也参与了讨论：“我还没有结婚，不是我不想结，而是我不敢结，我觉得以我现在的经济实力是无法给我的孩子一个理想中的生活。”

“那你想一下，你爸妈那么拼命跟努力，是不是为了给你一个好的生活和学习条件？”

“虽然看不到你的脸，但是从你的鞋就能看出，你家条件并不差，就算你爸妈没有给你足够多的时间，但是至少他们没让你饿一顿，没让你穿过一件破衣服吧！”

这时我已经走到了酒水区，突然想到了酒量非常好的张雪华，很多次她深夜到家，都是趴在马桶上吐的，那时老高早已给她冲好了蜂蜜水，一边骂她一边给她拍后背。

张雪华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妈现在给你好好赚留学的钱，等再努力两年，我就陪着你去留学，到时候我也体验一把外国人的生活。”

我停住了脚步，问他们：“其实我不想要名牌、也不想吃什么好东西，我只想让他们陪陪我，去看我的演出。”

刚刚说要来请我喝饮料的警察说话了：“你的演出是什么时候，我带着我的同事们一起去看！”

“对啊，你可以现场直播，我们给你刷礼物，把你顶上去，让更多的人都能看到。”

这时候的朵儿妈妈又给我私信了：“孩子，如果可以，你加阿姨的微信，你爸妈不在家的时候你可以随时找我聊天，我现在全职在家看孩子，有的是时间，我们家啊全靠我老公赚钱，孩子不理解他可是我理解啊，他那么拼还不是为了我们这个家吗？”

对啊，老高整天十几台手术连着做，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那个时候的张雪华赚的少，听她说当时家里的经济来源全靠老高，不仅要照顾爷爷奶奶，还要给我买最好的奶粉，所以我才能有现在棒棒的身体。

包括现在，老高给我说他要好好的给我攒嫁妆，让我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05

突然间，超市的防损员向我走来，公屏一下子就炸了，都让我好好跟人家说，千万别被抓了，现在都还来得及。

还没等他开口，我就问那个防损员：“叔叔，收银在哪里？我的书包都装不下了，我的东西都买完了。”

张雪华给我的钱都花光了，我给家里买了很多东西，有给张雪华解酒的蜂蜜，也有老高的泡脚盆，还有不少打发时间的零食。

谁让他们没时间陪我，那我自己吃零食追剧总可以了吧。

等我回到家后老高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把泡脚盆装满了水推他醒来试一试。

老高有点惊讶，本来要张口责备我买的那些垃圾食品，但是看到眼前的洗脚盆瞬间泪目。

整个过程他是含着眼泪泡着脚，然后告诉我下周下刀子他都会去。

我告诉他：“不用了，我有两千多个粉丝陪着我呢？再说了，就算你们不去，我们老师还能把我给吃咯？”

老高疑惑：“什么粉丝？”

“不告诉你！”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老高和张雪华是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我离家出走过，而且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女儿也曾叛逆过。

不过这些已经都不重要了，毕竟家里面都是他们在赚钱，做女儿的我也就勉为其难的理解一下吧，谁让我早熟呢。

不过在网吧的那个晚上，我看奇葩说看到了一个题目：每周陪伴孩子不到12个小时的爸爸取消“爸爸”的称呼。

我当时特别想转给老高和张雪华看，我想单方面的取消他们作为父母的称呼。

可是我觉得他们工作挺辛苦的，这样做会伤害到他们，但转头一想，还是希望他们能多陪陪我。

问直播间的粉丝他们也评论不一，那你们告诉我，关于父母对孩子的陪伴问题我该怎么跟他们说呢？

如果每周陪不了孩子的父母，那TA算不算是一个合格的父母呢？ 

（完）

璇筱兮，一个有故事也写故事的女同学。公众号：我是璇筱兮（ID: xuanxiaoxi08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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