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钟步行计划：美国城市的公园导向式社区激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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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十月，美国非盈利组织公共用地基金会（TPL）、国家休闲与公园联合会（NRPA）以及城市土地学会（ULI）联合发起了一项全国性的运动“步行10分钟”（10-Minute Walk Campaign），旨在让全美范围内每一座城市每一个社区的每位公民，都能有一座步行10分钟内可达的高品质公园。一年多来，已有超过220名市长签名参与这场运动，12座城市得到了技术支持，正在进行的第二期也开放了10多个城市资助名额。接下来的三年内，有关公园建设的专业资源也将陆续发布。
参与“步行10分钟”运动的城市分布（图片来源/“步行10分钟”运动官方宣传片截帧）
为什么是公园
无论是对居民的身心健康、社区的公共参与还是城市的生态系统来说，公园都占据着绝对重要的位置。生活在易于接近的公园附近，能在更大程度上缓解压力、降低抑郁与肥胖的概率。Preventive Medicine杂志的最新研究表明，公园是美国人最喜爱的运动地点，50%住在公园附近的人会选择在公园进行运动。与交通线带来的效应相似，公园也能带来人口的集聚，改变城市的人口分布密度。从经济与社会效益上看，这不仅仅是为居民带来放松娱乐的地点，同样是从高质量公园的创造中吸引人群，这对城市来说极为重要。公园也不必是单一实体，具备不同的功能就可以吸引到不同年龄群体：篮球场、步道、宠物公园、水上项目、游乐园、社区花园、老年人活动中心，甚至定期的集市，而这些功能的有无多少，也成为TPL对公园进行评估等级的指标。
美国公共土地基金会（TPL）成立于1972年第一个世界地球日之后不久，是一家非盈利组织，依靠私人基金支持来运营。其宗旨是为人们创造公园和保护土地，确保健康、有生机的社区持续发展。成立早期以向社区提供法律和金融服务来支持公共空间的实现，如今则发展为更加综合的土地空间服务。至今已完成5400个公园的保护工作。
另一方面，城市土地的改造不必然是自上而下的行为，出于对集体记忆保护的目的，将承载城市记忆的土地改造成公共的、开放的公园，而非画地为牢式的资本开发，也是在地居民的诉求。以公共性的空间节点为核心构建社区，是美国长久以来的主要的聚居空间组织方式之一。从教堂到公园，都显示了这种共通性。
当前对公共公园的重视，则在相当程度上变成了一种规划社会学范畴的进程。因为任何已建成社区中，土地的权属已经明确或者更加复杂，在原有的秩序中希望辟建新的公园空间，则必然需要资本、土地权属人、政府、规划师、律师、市民、商家、教会、学校等众多主体的参与，乃至需要旷日持久地谈判、调整规划才能最终得以实现。从这个意义上讲，空间本身并不是唯一成果。在这个长久的谈判和交锋中形成的讨论平台和机会，让原先的社区人群产生高度融合、理解、熟知，这就为下一次的社区自我更新提供了经验基础。社区自组织更新变成可能。公园变成一块翘板，撬动所有人使之站在翘板的两端，不平衡就会产生纷争和变化；待到新得平衡形成，社区便进入了一个新的水平。
明尼阿波里斯市在2018年全美百大城市的公园评估中排名第一，深绿部分为该市的公共公园。较均匀星散于市区的公共公园，构成了城市的自然环境框架，同时成为区域的活动中心，扮演了天然的社区聚集地角色。（图片来源/TPL官网）
为什么是10分钟
方便因素在规划中十分重要，易于接近才能使功能得到最大化的实现：工作前的短跑，午餐时间的放松活动，孩子放学后的去处，近距离的公园能完美地嵌入日常生活。多近才叫“近”？美国最大的70座城市为“近”作出距离上的定义：其中61%把“近”划为半英里（约800米）之内。尽管有速度上的差异，交通部门也同意步行半英里的时间大约在10分钟左右。然而数据显示，仍有约1/3的美国人无法在离家10分钟的范围内抵达一座公园，这成为运动发起的最初动因。平等享有健康生活和优美环境的权益，也是现代公民权的一部分，如运动口号所号召的，每个人都值得拥有一座公园。
都市区的公园不仅是自然本身，在强调“园”的自然要素之外，更注重“公”的开放性、可进入性和参与性。公园是集绿地、游乐场、步道、休闲场所等为一体的综合体。（图片来源/TPL官网）
2016年，上海市也在城市总体规划中提出“15分钟社区生活圈”的概念，试图在步行15分钟可达的范围里打造社区生活基本单元，在住房、公共服务、工作以及交通等方面满足居民的基本需求。“10分钟”vs“15分钟”，相似的命名是否反映的是相同的诉求？
实际上，前者的美国城市更在使用效率上强调近距离公园在更大程度上给人带来身心健康，以及人人都平等享有高质量公园的权益；而上海，则正试图全方位提升居住的便利程度。一个是以公园作为撬动社区人群集聚进而产生新的裂变效应的方法，另一个是修正因为城市功能集聚分区理论导致的交通、服务、土地等现实症结。尽管在更深层次上，它们实则都是对城市内部资源分配不均的反应：白人比少数族裔更容易接触到公园，少数族裔中墨西哥裔社区又比非裔社区拥有更多近距离可达的公园；“15分钟生活圈”也是城市从功能分区迈向各小生活圈具备多功能的一步，是张宇星所称的城市更新波峰波谷理论的现实对策。（🔗张宇星：剩余空间是城市空间增值的机遇）如“步行10分钟”运动口号所提倡的，“每个人都值得拥有一座公园”，城市的规划如何跨过资本的诱惑，把享用的权利交付给每一个人，是未来需要思考的问题和要迎接的挑战。
行动框架
作为公共的研究项目，TPL对全美100大城市公园进行评价排名，前五名分别是明尼阿波利斯市、圣保罗市、华盛顿市、弗吉尼亚州的阿林顿市及旧金山市。（图片来源/ TPL官网）
“步行10分钟”计划将具体实践分为三个阶段：领导层的建立，计划与政策，补充与完善。
第一阶段，宣布市长对“步行10分钟”运动的支持，成立市政责任小组，与相关企业或组织建立合作伙伴关系；使各社区参与进决策与实施当中，确保听见每一个声音，尤其是弱势群体（包括有色人种、低收入群体、LGBT群体、残障人士、移民与难民），不至出现“被代表”的情况。
第二阶段，对公园的到达路径和公园质量进行评估，从评估数据中确定优先开发的区域，评估由TPL作为第三方机构出具，评估指标除城市人口、中等公园的面积、公园用地占城市面积的比例、10分钟可达公园的人口比率、公民为公园支付的人均开销外，还包含居民人均拥有的篮球场、宠物公园、游乐场、休闲场所、休息室及水上项目的数量。这一综合性的评估成为各市地方政府开发政策制定的重要依据，据此在全市范围内为“步行10分钟”运动提供公正的开发政策，并将预期达成的目标纳入到整体城市规划文件中；最后，为确保项目的可持续的发展，还需找到明确可靠的资金支持。
第三阶段，使公园得到最大程度的利用，鼓励所有人群尤其弱势群体使用公园；改善与公园连接的道路状况，确保有明确的标识指向公园；使公园始终保持高质量，尽可能体现社区精神，并能带动周边土地的良好开发和运用。
本土性空间营造
弗罗里达州的萨拉索塔市在TPL的帮助下保留了旧铁轨，沿线开发成适宜骑行的公共空间，吸引了众多的骑行爱好者。（图片来源/TPL官网）
我国城市中旧有铁轨保留成为城市城市公园的案例较少，其中主因是铁轨尽管位于城市中，但多属于国企、军队、铁道部门资产，留存铁轨牵涉诸多安保、产权、资金、设计等问题而难以实现。故国内对城市公园同样需要第三方专业知识、资金、法律等的介入。图为厦门铁路文化公园。（摄影/崔国）
TPL坚信“优质的公园一定是社区需求的体现”，把本土规划、本土文化与艺术融入进社区公园营建，体现本土身份，并称之为“创意地点营造”（Creative Placemaking）策略。由平等、艺术、文化、社区参与、合作与管理五个部分组成。
由TPL参与的Maywood大街公园开发，就体现了这一基于社区的合作过程。Maywood坐落在洛杉矶河畔，被重工业区环绕，是加州人口最为密集也是公园最为贫乏的城市之一。开发之初，TPL团队与其他合作方为周围居民开展了一个长达5天的工作坊，以便即将出现的开放空间真正成为居民所需。其中，由当地艺术家Jolino Beserra创造的马赛克龙的装置矗立在公园中心，这件汲取了瓦哈卡艺术传统的作品，成了最受欢迎的游乐场所。如今这座新的公园真正融入了周围墨西哥裔美国居民的语汇。
位于Maywood大街的Benito Juarez公园处在密集的工厂和居住区中，缺少公共的可供市民及儿童休憩的空间。Benito Juarez公园是在两幢已有的建筑间仅17米宽的狭长地块中，完成空间的改造，最终变身成为供市民使用的公园。尽管地块狭小，但其中甚至融合了一座微型足球场，对此地而言，可谓功能卓越。（图片来源/Google earth）
来自当地墨西哥裔艺术家的传统艺术品，既成为孩子们游乐的中心，也体现了社区的身份认同。(图片来源/TPL官网)
多方合作与多功能实现
公园的开发因其巨大的工程量和资金需求必然产生多方合作。不同政府部门、公益组织、社区机构以及私人企业的联合，不仅使公园开发在各个环节得到专业保障和民意体现，还能挖掘出更多功能。位于美国西部落基山脉区的Story Mill 社区公园，有数百位社区居民及超过二十个合作组织参与到其中的设计中。公园开放之时，这些合作方还将持续提供活动项目及户外教育，如与Sacajawea Audubon合作的鸟类观赏、与大Gallatin流域委员会合作的水质监测、与Gallatin食物银行合作的本土食物培育、以及与蒙大拿州立大学合作的土壤与地理课程等。
Story Mill 社区公园的建立是全体社区居民共同努力的结果。(图片来源/TPL官网)
在国内，类似的多元协作也被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看作是传统城市公园的治理药方。（🔗多元协作，传统城市公园的治理药方——访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唐闻）2018年初，在“美好生活共享空间”的口号下，解放公园的原盆景园室内空间被划分为公园美术馆、公园大课堂、市民园长之家和生态“花潮”四个功能区，尝试把市民参与容纳进来，使公园在开发使用乃至后期维护上都能有市民的持续参与，既创造低成本的可能，也激发场所的活力和生机。
公民生活如同一张巨大的网络，不同的空间、组织、单位像结点一样把每个个体联系起来。创造10分钟可达的公园，也是在创造着高密度的网络和高度流通的公民生活。这张网不仅横向连接社群，也在构建沟通上下的连结通道，自上而下的民意采集，自下而上的民意传达，公/私合作，多维度整合资源，多层次激发活力。
※ 参考资料（向下滑动查看）
1.https://www.nrpa.org/parks-recreation-magazine/2018/october/10-minute-walk-learning-series/
2. The healthiest place in town, https://www.tpl.org/blog/ways-parks-improve-your-health#sm.00000il0cz6dasdrevfe3eugn7cca
3. https://www.tpl.org/blog/why-the-10-minute-walk#sm.00000il0cz6dasdrevfe3eugn7cca
4. 《10-Minute Walk City Action Framework》，https://www.nrpa.org/siteassets/10-minute-walk-framework.pdf
5.https://www.tpl.org/taxonomy/term/621#sm.00000il0cz6dasdrevfe3eugn7cca
6. Benito Juarez Park，https://www.tpl.org/our-work/benito-juarez-park#sm.00000il0cz6dasdrevfe3eugn7cca
7. Story Mill Community Park, https://www.parkology.org/ParkViewParkStory?cas=a0w46000000BwloAAC&showHeader=true
文/金怡菲+崔国
《城市中国》084期《都市微绿——公众需求及参与推动的绿色空间转型》部分内容可在微信浏览，请点击 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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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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