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厢伟大的小商业|叱咤平凡,万商阿珍的快乐生意经
这是一个以老城厢为地域范围、不同类型的小商业为对象的系列报道,它试图将小商业放置在城市开发与邻里社区的背景中,观察人们如何在这个“历史之地”生活、工作、成长,籍此试图去接近一个或许很难达成的诉求:松动、修订对老城厢的认知。
“侬要做生意伐,要做我肯定帮你。像我老太婆都会得做,一点都不难的。”2020年,夏日午后的肯德基里,71岁的阿珍坐下来不久就开宗明义,绽开一副具有感染力的笑容。她喊上自己的老闺蜜——后者曾在浦东东沟经营一爿主营小电器的店铺,对我这个外行进行联手启蒙。1个月前(注:多次延期后万商于2020年8月1日关停),她在万商关停前夕“大杀四方”,几乎把所有的库存倾销完毕。
这一天,我们所在的购物中心门口,有小姐姐集市摆摊出售香水。这些商品也属于阿珍曾经经营的范围。“你晓得伐”,阿珍的小商业细胞又被激活了,“这些(有一定还原度的)进口香水都属大兴货(仿冒品),一瓶Chanel香水标价398元,进价大概不到30元。包装嘎大,嘎漂亮,自然也有人欢喜的!”
在她的讲述里,小生意好像是一场小步舞,买卖双方常围绕着小额面值进行来回推拉,擒纵术里有人情和心理战。
“做生意总归比你做生活(工作)赚钞票呀”,精力充沛的阿珍哈哈大笑。
“嗯,侬下趟认得了进货的人就好”,她的闺蜜助攻,“没啥难的,只要服务好一些就好了”。
但小商业没有他们说得那样容易。它需要开启渠道的敲门砖,也需要基于信任的合作链条,以及经营者的天赋和持续付出。阿珍当年的领路人是厂里同事兼好友阿汪。小生意忙碌的时候,被阿珍邀请来帮忙打理摊位的是闺蜜和亲姊妹——因为这类小商业没有逐一落实商品标价的系统,价格浮动区间信息来自经营者本身。
闺蜜说,自己去万商帮忙,并非想要赚钱,主要是看阿珍辛苦。“调调伊班,她也要吃饭、上厕所的呀。”在刚来白相相(帮忙看摊)的初期,买卖也出过一些小纰漏。“瞎卖八卖的时候,她也骂我,但有时候又能冲(赚)到一记。”但两个月后,那些“鞋油、衣架、鞋刷、染发剂、雨披、袜子、阳伞、鞋套、香水、钢丝球”以及“进货比较贵的电池”的价格基本就能记住。
摊子上林林总总的小商品,阿珍认为大概有几百种,闺蜜认为可能有一千种。但宗旨只有一条:只要能记住进货价,“剩下的,多赚少赚都可以”。
对于小商业来说,灵活发挥主观能动性是极其重要的。阿珍打比方说,比如你是崇明三岛人,那么老白酒和蒸糕就成为了你开店的独特资源;要是继续学艺,掌握其他技能,那么经营范围还可进一步扩大——从商的过程就是努力加载资源和技能模块,无论大小。
有意思的是,小商业者大多也习惯于相对自由的工作方式,不喜欢被一个实体的“老板”所宰制。在不同的阶段,他们可能会在宽泛的个体经营范畴中滑行。如果一个出租车司机告诉你他曾经做过回收业、卖过水果,你千万不要太惊讶。在老城厢里,你甚至还可以遇到一位修鞋匠在行业没落后转向经销绍兴酒。
小商业也有超越经济的一面。在万商的几百家店铺中,一个老年癌症康复患者在此经营的一个音像类小铺面也令人印象深刻。重回社会交往,对他而言显然不可或缺。在这个意义上,小商业的宽容、低门槛,以及充满社会黏性的禀赋,是无法被估价的。
无论是曾经万商、虬江路,以及义乌都需要集聚效应所带来的人流。当买家喜欢逛杂七杂八的小摊子,卖家也喜欢这种氛围。有时不仅是出于一种经济的原因。
“在(万商)那里做生意蛮有劲的,做生意也好,打架也好,骂山门也好,什么事情都蛮闹猛的”,闺蜜说。买卖双方对于这种轧闹猛的日常世界的热衷,看起来就像是一种双向奔赴,是人性里的一部分。
小商业绝不只有那种温情的民生性。它有野生自发的一面。这恰恰也是万商出现的大背景——某种程度上或可被视作寻租“先锋”:以寿昌里为主的空间史(毗邻银河里和永华里局部楼栋拆除),随着1996年的动迁悄无声息消失,动迁后该地块并未有实质性建造活动,直到1998年一个充满临时性的简易摊棚出现。这是万商的雏形,最初隶属南市区招商办,属于“4050”实事工程(以解决上海下岗工人就业问题的政府实事项目),2年后,区属企业实行政企分开,万商经营权转由私人承包管理,直到2020年再度征收。
不管人们以何种立场去评价万商,纷呈的小商业世界始终忠实客观地纪录着社会万象,以及观念风气的变化。这一点常常被轻忽。
1990年代中后期,在万商的某些摊头上,售价10元的小型遥控器一度热销。它被用于性服务行业在整顿后的快速响应装置。风吹草动鸟兽散,就在这一揿一响之间。性爱商品也出现了。一位名声甚噪的“黑皮”曾在万商门口的街路上摆摊,卖口服药品和玩具等等。有一位中年女性与其搭档。当无数不知轻重的购买或询价者想在交易中吃这位女性的豆腐(口头揩油)时,很快就会尝到苦头:对方根本无惧性别,嘴巴结棍(厉害),讲到男性都脸上绷不住,吓到买药的人最后都无话可说。这是性别话语的实践切磋。大概在2016年之后,这种售卖被整治。此后,黑皮的老婆就坐在门口,不携一物,不落言荃,而那些认识她的人还是会读取这层信息,像做地下工作一样地持续开展交易。
“好几次,那些老头子就朝我打听:‘阿姨,那个卖性药的到哪里去了?’‘老伯伯,侬今年几岁啊?’‘80多’”。‘老伯伯,侬80多了吃这个药小心吃死掉哦’”,阿珍笑起来,“我们跟消费者之间的关系有时候很轻松的,会开开玩笑的。‘侬怎么不怕死的啦’,他说‘哦阿姨,这个药老好的,吃几粒就……”阿珍笑得说不下去了,“十三得不得了”。
这时闺蜜也突然想起一个人,搡搡她。
“侬记得伐,你有个宁波人以前说你的面孔是菩萨面孔,还问大家侬像(菩萨)伐?”
“嗯,记得。有一次我还说这个宁波老头哪能不来了,大概是坏特了。这个老头子三根蜡毛吹得锃亮、行头穿得老清势(干净)。”
“他说下作闲话,你还是跟他谈得拢”,闺蜜笑了。
“因为我要做他生意嘛”,阿珍开怀大笑。
阿珍口述:
我以前是上海铝材一厂上班,这个厂在杨浦区,解放前是瑞士人开的。你晓得伐,香烟壳子、巧克力的那层包装材料是铝,不是锡。我在厂里做染色工种,跟配色工种搭班干活,做生活里会使到香蕉水(含苯),所以以前单位还会安排疗养。老早的工作车间里总归有很多女人,女工一多叽叽喳喳,我性格大大咧咧的,从小喜欢跟男人家轧道伴。当年厂里工资总是“36元万岁”,我老公是39元,结婚后要贴爷娘,要养孩子,生活压力还是蛮大的。1990年代中期开始,阿拉厂不太景气,我们几个要好同事给镇办工厂做生活,等于技术输出,自家寻门路,但是铝材一厂最后也还是败落了。
1998年,我50岁退休,有一天闲来无事听说老同事在万商打工。我就给他打电话。“喂,阿汪,侬勒做生意啊?”对方讲:“瞎讲,我在帮老板打工呀,侬来白相伐,明朝落雨天,人还少一点。”
第二天,我就撑着把阳伞去了。最开始的万商不像翻造后那么“现代化”,是一大片自搭建的棚棚房子,油毛毡铺着,天落雨么滴滴答答。阿汪就在角角落头坐着呢!我们俩个见面后,穷笑了!我说,阿汪这地方怎么这么十三(注:十三来自英文society,有痴头怪脑、不合常理之意,但语义相对中性),在这种地方做生意做得出来啊?”“这里生意还蛮好的。”阿汪当时在给一个老板打工,这个老板囥了10个仓库商品,在万商里有两个摊位,一个做灯具,一个做化妆品。
万商二层楼可见到更多裸露的建筑框架结构和顶棚天光
我后来也去给阿汪帮忙了。那个老板招了3个帮工,自己也不看店,有点“败家”。有一天阿汪问我:老板有两个棚子要转手,你要不要吃一个?我第一反应是:开玩笑哦,做生意我哪能会啊,我就是刚退休想打打工嘛。但回家后跟女儿商量,想了想,还是花3万块拿了其中一个棚子。
可是,我手头一样东西都没有,卖什么呢?阿汪说,老板仓库里的货什品类,不加钱,直接转给我卖。“灯泡你卖不来的,你就卖化妆品。”我一开始拒绝,他劝我,买东西的人都是老阿姨,工薪阶层嘛。第二天,他丢来几张纸头,上头一长埭(条)目录——纸头三四张,东西三钿不值两钿(笑)。可是你别说,我们那时候运气蛮好,生意也蛮好做!老板仓库里的化妆品是老厂老货,东西老正宗的,像霞飞牌面霜,一直到2020年都还有人来问。
我在万商的第一个月做了几钿,你猜猜看?哦哟,真的没想到,那个皮鞋盒子里的毛票装到潽出来,老开心的,有6000元。但做小生意也要交“学费”的。12月底我刚付给老板一笔1万多的租借费和管理费,结果一月份万商又来问我收房钱。阿汪一听就晓得老板没把钱给商场。我只好再付一次年费。这个老板也蛮有意思,蛮讲道理,一口承认,拿货抵偿给我。阿汪那时候也很帮忙,为了进货,我买了辆电动车,不会骑,阿汪就教我。我们东走西窜,到老板闸北、杨浦的仓库里拿货进货。俩个人瞎卖、穷卖,所有的东西卖得飞起来!
原万商各种业态的小商铺
再告诉你一件好白相的事情。2000年左右,每到周末,万商附近的西藏路、会稽路、人民路、方浜中路上,摊头都摆到马路边上,人横行横肆,很开眼界,一开始也没有城市管理人员冲摊。我有次好奇不过,也拿了点东西,站到外面马路上卖。但人戳在马路上又怕难为情。“阿汪,你摆一歇,我去给你买点心给你吃哦。”哈哈哈!我就逃开一会儿。阿汪那时还腰里别了只很贵的大哥大,有人买东西,对方还价,阿汪不肯,最后对方发格(发难):“你摆地摊用大哥大,豁胖!”后来摊子开始不让摆放了,冲摊时,以西藏南路(与肇周路)为界,西边是卢湾,东边是黄浦,两区交界,很多人被赶的时候就跑到对面继续卖。
图片最左为西藏南路(敏体尼荫路),红色区寿昌里即为万商,黄色部分系万商临近区域,根据2022年卫星图、1948年行号图和询知居民,原永华里、银河里局部于1996年有过部分拆改,现该里弄地块也已征收。
当时年纪轻,有力气,赚钱真是开心!我们一帮人还到义乌去进货。前后5年多,一个礼拜去一次。比如明天要去义乌进货,就算好火车时间,晚上晚点关门,下班后喊几个人外边吃夜饭,搓搓麻将,打打梭哈。半夜里去老北站乘5-6小时的火车,凌晨4点钟到义乌,直接可以吃早饭了。休息一歇,8点义乌中国小商品市场就开门了。那个市场老大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就像我们万商一样,就是比我们更大。
记得我第一次进的是一箱双层玻璃杯,单子写好,付掉几千元,有点担心对方不发货的话还要跑来打翻桩(第二次寻找)。阿汪是“老江湖”,连说“不会的”。结果,第二天一早,义乌来货品就发到城隍庙了——当时那边有个物流集散地,就像今天快递驿站,开黄鱼车的老头子们只要十元就能送货。一回生二回熟,下次你一报地址,人还没到,货就能送到摊头上了。我们现在都说合同了,老早看起来乱哄哄,但也蛮讲信誉的。
义乌后来改造发展了。我们当时认识好多义乌商人,他们的货什蛮好,服务也好,运输损坏了还可以调换。但它国际贸易起来后,1-2箱的小零售人家就不太上心。还有一点,大商场的归类分区方式变了,变得专门化、集中化,比如一个地方卖咖啡就全部卖咖啡,卖剪刀就全部是剪刀,不像以前一个地方包罗万象,一天就可以兜完买好。现在如果你要采购各种门类的东西,根本来不及寻。
大概到了2004年,老板仓库里的东西差不多卖光,我们也不去义乌之后就转向城隍庙。它进价比义乌稍贵一点,但很多货也是从义乌来的。原本没有改造前的城隍庙,生意好得来飞起来!福佑街、福民街的巷子地摊,人多得路都走不通——小时候,父亲就带着去城隍庙兜白相,也是一个下雨天,撑着把阳伞,广场上都是小吃,几角就能吃到。城隍庙大殿上是菩萨,下面是十八层地狱场景,我当时人还小,骇唻,到“文革”时期就关掉了。大概是在2005年前后,豫园小商品市场刚翻造好,我就想要不要在这里发展一下,当时一个铺子卖60万,但阿汪说他拿不出这么多钱,合伙经营有点难,于是作罢。
市场的魅力在于离开生活的距离很近
做生意,光靠嘴巴教是教不会的,你要卖,要动脑筋!最基本的就是想,这个东西灵不灵。其次是找渠道。比如有些人不告诉你货物哪里进货,或是有种老板不认识你,就不愿意卖给你,那么你要拎得清。当有上家发翎子(暗示信息)给你,你就好顺着门路寻寻看了。到了那边,自报家门,“我是万商二手市场”“我也做过化妆品的”,老板想了想就愿意拿出来。有生意为什么不做呢?还有关键的一点,做生意心胸要宽大,人与人还是要将心比心。卖小商品也蛮容易被人“复制”的,虽然是心照不宣的竞争,但还是要顾及面子。
商场里是个小社会,互相帮衬时候也很多。关键也靠你自己做人。就单单说一把剪刀,是里面做水管生意的小沈的老婆小张告诉我的:“阿姨,外边有个人在卖日本剪刀,蛮好的”。我们两个人一起到马路上去看。20元一把,我买回来就摆在桌子上。有人出35元拿走。“小张,剪刀卖掉了哎。”真开心!结果,我拼多多上再翻翻价格,这种剪刀从8元到10多元不等。包括指甲钳5元进价,卖12-15元,放大镜进价3元,卖10元,利润都在30%以上。
早几年,我空闲时还操作股票,摊位是三面露天,人最多只能站一面,有时不留心,小商品就会被顺手牵羊。好,你只要说一声这种情况,临近的摊位就会帮你留意。反过来也一样,别人的货物没地方摆,摆在我这里一句话,电饭煲接线板接在我这里也没问题。
做生意这么多年,你也不可能只跟一个人合作。那么供货商之间要哪能平衡呢?
我合作的主要有两个人,一个认识10多年的本地人老张,提供化妆品。他人很好,每次只要一喊,货很快就送来了,加一点钱都没关系。老傅是后来认识的,原本我不敢跟合作,为啥?因为他是苏北人,他们吵架起来很结棍的(笑),但是合作后发现伊蛮好的!我们这个圈子小,两人互相认识,甚至会互相帮忙给我捎货来,那么进货时你就要注意一点平衡。
做生意,信任很重要。最开始我和同事一起做,记了10多年账。钞票对半分即可。但老实讲,东西一多,买一样记一样绝对来不及。后来他不做,我一个人就不记了。我们这种小生意其实没办法请营业员的,只能请信任的人,因为不标牌价,帮忙的人根本不知道要卖多少钱。我妹刚来时,把(写有进货价)的纸头交给她,她也记不全——实在不记得,就一只电话打给我。还有来帮忙的人,我也不查帐的。
2020年7月中旬有顾客在阿珍摊位的多把指甲钳中仔细挑选
在万商做了20多年,我也真的没想到最后一天的场面那么好看,真是从来都没碰到过!
最后几天,我特为去城隍庙跑了一趟,把一些不怎么好卖的小商品退掉,补充了好卖的。现场的摊头,我也调整了一下——把玻璃橱往后推,把好卖的东西全部摊在柜台上。
为啥要这样?因为笔端笔正地摆在柜台里的东西,就是卖不掉!一定摊开来卖才卖得掉!
乖乖!这天忙得飞起来。可能大家觉得万商马上要关门,消费起来发疯了。平时花露水8元一瓶,15元2瓶,一个月也没几瓶量,那天一箱30瓶,没到吃中饭就卖完了。下午换个计价方式20元3瓶,结果到下午3点又全部卖完了。剪刀也很好卖,一把剪刀的利润到50%以上也能卖掉。10把一歇歇就卖完,补货时老板又送来一箱!
“送嘎许多来发神经咯,今天是最后一天,卖不掉退还给你哦!”结果对方一口答应。这一天他专门跑我的货。每次微信电话过去,他马上来补,起码送了10次货。卖到5点钟,我就谢幕了,只剩下一大包胶水和141元小东西,老板拿了只马夹袋把卖不完的都拖回去了。
因为万商要关门,好多小业主都在整理。有人整理出来宽紧带、小孩拖鞋、裤子,零零碎碎,我们就帮她一起带货、卖掉。我还送给清洁阿姨好多。大家都是不整理不晓得,20多年下来,卖不掉的屑粒嗦啰(小东西)多到连自己都忘记了,包括一大包涂翻毛皮鞋的鞋粉,结果没想到,最后只卖剩10盒。
这组动图充分反应了小生意之“小”:一位消费者买了只高压锅上的顶珠(限压阀)
还有香水我也卖完了,一瓶不剩。还有个人跟我讨价还价,我说“不要烦,100元3瓶”,出掉好多套。这个香水中老年特别喜欢,跳舞阿姨、老头都喜欢。一个是香,味型好,还有就是特别大,喷喷房间也老灵的,连我家的钟点工都会拿来喷房间。以前还有个老太总是来买特定的一款,有次我阿妹在摊头上打电话给我:“再进6瓶香水,那个老太明天要来拿!”
以前还有个卖相蛮好的宁波老头也会到万商来白相,到我这里来买香水。老头子的三根蜡毛(打蜡头发)吹得锃亮,行头穿得老清势的(干净)。老头老十三的,滑稽得不得了,说起下作闲话非常自然,也不管人多人少,大家围着听他讲。(笑着切换成宁波口音)“我啦,到外国白相女人,到泰国、澳门都要去的。阿拉儿子跟我说,阿爸,你是正常人,我带你去。”因为他老婆一身是病,所有的病都生到她身上了。这个老头说起这些,好像认为这是普遍来兮的,落落大方,不过后来过了好久他都没再来了。我有一次还说,这个宁波老头再也不来了,大概是坏特了(死的隐晦意思)。
我这个摊子来消费的中老年男性也蛮多的,卖东西给老头儿一般都还蛮爽气的,当然,人有各式各样的,抠门的、骂山门的也都有。他们买刮胡子刀、指甲钳,以高档款为主。万商关门前,有个老头悄悄附到我耳朵边问:“阿姨,鼻毛剪刀有吗?”“哦哟不好意思都卖断货了。”
小商业充满了具身性的互动
最后一天到底送来了多少货?我也不知道了。结业后一算,5月营业额竟然有3万块,大部分都是靠倒数三天做出来的。挨末(最后)一天做了1万多。真的不可思议。整个商场是不是只有我的东西全部卖光了?
这一天的最好卖的前三名是什么呢?长命牙刷、剪刀和杀虫剂。杀虫剂连城隍庙的货物都拿完了,很多人看到这种场面,甚至想转做小商品。我告诉他们,这个是千年难得的一次,从没有这么好过。我确实想不到最后一天人们的消费冲动会这么强。消费有时也是靠人来疯。氛围和时间蛮重要的。在这里摆摊子,开心是真开心的。大家在这里都很放松。关掉摊位,我也老肉麻的(舍不得),呆在家里我不习惯,如果万商不关门的话,我就做到80岁。
老西门万商集市摊位迁往市区不同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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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袁菁 摄影/沈玮 题图/朱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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