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爱欲与死亡的大师”(苏珊•桑塔格语),欲望与死亡是乔治•巴塔耶一生探寻和追问的两大母题。《爱神之泪》是巴塔耶的最后一部作品,可以算是一部另类“色情史”。本书延续了巴塔耶《色情》《艺术的诞生:拉斯科奇迹》的主题,试图重现艺术进程中色情观念的变迁与兴衰。全书配有200余幅图片,向我们展示了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图像:从史前的拉斯科壁画到现代的超现实主义绘画,从原始部落的献祭到封建社会的酷刑,爱欲的乐园与死亡的炼狱构成了人类激情的两极。作者在诗性的沉醉和神圣的迷狂中探索欲望的真谛,并借艺术之光,揭露出爱欲背后隐藏的死神面容。《爱神之泪》
丛书名:棱镜精装人文译丛
(法)乔治•巴塔耶 著
尉光吉 译
巴塔耶一生都在不懈地追寻爱神,同时又不断地迈向泪水并迷失于泪水。正如书名“爱神之泪”暗示的,象征欢愉的爱神也会陷入悲伤,对于巴塔耶来说,爱与死、色与苦、笑与泪,原本就是一体。这本《爱神之泪》是巴塔耶的最后之书,亦是他的最后之泪。在我们这里与爱神厄洛斯(éros )的名字相连的种种狂喜,往往有一个悲剧的意义。这方面在拉斯科深坑的场景中格外突出……但战争或奴隶制和我们这一物种的早期时代无关。在旧石器时代晚期结束以前,战争似乎还不为人所知。只有在这一阶段之后——或者,在所谓的中石器时代之后——我们才发现了人类在战斗中相互残杀的最初证据。西班牙黎凡特的一幅岩画描绘了弓箭手之间的一场极度激烈的战斗。这幅画,据我们所知,可追溯至大约一万年前。只需补充一点:自那以后,人类社会就不断地致力于战争的实践了。不过,我们似乎有理由相信,在旧石器时代,谋杀,我指的是杀人,并非不为人知。但它绝不涉及那些试图相互消灭的武装群体的对抗。(即便到现代,在那些和旧石器时代的人一样对战争感到陌生的因纽特人中间,也发生过杀人,虽然并不多见。因纽特人所处的寒冷气候,大体上类似于法国那些创作洞穴壁画的人曾经生活过的地带的气候。)不考虑早期的原始战争让一个群体和另一个群体相互对抗的事实,我们可以认为,战争一开始并不以一种系统化的方式进行。从今天仍存在的战争原始形式判断,起初的关键不在于一种有待获得的物质利益。战胜者消灭了战败的群体。战斗结束后,他们屠杀敌方的幸存者、俘虏和女人。但年幼的孩子,不论性别,无疑会被战胜者接纳,后者必定会在战争结束后以对待自己孩子的标准来对待他们。据我们所知,根据现代原始人的实践,从战争中获得的唯一物质好处,就是获胜的群体从此壮大了。只有过了很久——但我们对发生这一变化的日期一无所知——战胜者才领会到一种利用俘虏的可能性,即让他们沦为奴隶。这种增加劳动力并减少群体幸存所需之辛劳的可能性很快就得到了重视。在新石器时代发展起来的畜牧和农业,也得益于劳动力的增长,劳动力的增长允许了武士的相对空闲。其首领的彻底空闲……在战争和奴隶制到来之前,萌芽期的文明依赖于本质上平等的自由人的活动。但奴隶制从战争中诞生。在把社会划分为相互对立的阶级上,奴隶制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武士可以通过战争和奴隶制掌握大量的财富,他们只需首先把自己的生命暴露在危险下,然后把其同类的生命也暴露在危险下。情色的诞生要早于自由人和奴隶的人类分化。但情色的快感,部分地取决于社会地位和财富的拥有。在原始状况下,情色的快感源于魅力,源于男人的强壮和智慧,源于女人的年轻和美貌。对女人来说,美貌和年轻仍是决定性的。但这个脱胎于战争和奴隶制的社会,信奉特权的重要性。特权让卖淫成为情色的正常途径,特权让情色依赖于个体的权力或财富,使之通向了谎言。我们不应弄错这点:从史前史到古典时期,性生活误入了迷途,由于战争和奴隶制,它变得迟钝麻木。婚姻为必要的生育保留了位置。而这位置显得格外地沉重,因为从一开始,男人所享受的自由就倾向于让他们远离家庭。直至今日,人类也几乎还未走出这一旧辙……一个本质的事实终究得到了确证:从旧石器时代的悲惨中走出的人类,遭遇了早先时候必定还不曾为人所知的苦厄。表面上,战争的实践可追溯至这些新时代的开端。关于这一主题,我们不知道什么十分确切的东西,但战争的登场,从原则上说,应该标志着物质文明的衰落。旧石器时代晚期的动物艺术——持续了大概两万年——消失了。它至少从法国坎塔布连地区消失了:在任何地方,都没有如此美丽、如此伟大的东西,将之继承下去。至少是就我们所知的而言……人的生命,走出了最初的单纯,选择了战争的被诅咒的道路。战争造成了破坏,战争引发了堕落,战争导致了奴隶制,战争还催生了卖淫。在19世纪早期,黑格尔试图表明:奴隶制所导致的战争的影响,也有一个积极的方面。根据黑格尔的说法,当代人和早期的贵族武士几乎没有什么共同之处。从原则上讲,当代人是劳作者。富人本身,以及一般的统治阶级,都在劳作。他们至少适度地劳作……通过劳作改变世界的,无论如何是奴隶,而非武士;最终在其本质上被劳作所改变的,也是奴隶。就奴隶成了文明之财富的唯一真正的创造者而言,劳作改变了他们。尤其是考虑到这样一点:智慧和知识都只是奴隶被迫劳作的结果,而他们劳作首先是为了执行主人的命令。我们应当指出,劳作正是以这样的方式造就了人。那些不劳作的人,那些被劳作的羞耻所支配的人,旧制度下富裕的贵族,或今天的食利者,只是残骸而已。今日世界所享受的工业财富,是被奴役的人群、悲惨的诸众上千年劳作的成果,后者从新石器时代起就由奴隶和工人构成。从此,劳作在世上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战争本身首先提出了工业的难题,唯有工业才能解决的难题。但在那些从战争中获取力量的空闲的统治阶级落入当下的退化以前,他们的空闲已倾向于消损其部分的权势了。(那些把沉闷、吃力的劳作留给别人的人,最终被一个名副其实的诅咒所困扰。)很快,在不论什么地方,贵族都自动地投身于堕落。这是14世纪一位突尼斯的阿拉伯作家所明确提出的一条规律。根据伊本·赫勒敦的说法,沉溺于度势生活的胜利者,终有一天会被游牧民征服,游牧民更加粗狂的生活使之应对得了战争的挑战。但有必要把这一规律运用于某个更大的领域。一般而言,财富的使用,久而久之,会导致赤贫者的一种更大的回弹力。至富者起初拥有物资的优越性。罗马人维持了他们的统治,因为他们长期具有军事技术的优势。但这样的优势终有一天衰落了,一方面是因为蛮族的战争能力的增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士兵人数的减少。但在战争中发挥作用的军事优越性,只在一开始具有意义。在一个因持续的优势而稳定下来的既有的物质文明的界限内,被剥夺了基本权利的阶级受惠于一种道德的活力,而特权阶级,不管其物质力量如何,缺乏这样的活力。现在,我们必须开始讨论情色这一难题了,虽然就重要程度而言,它无疑是次级的……但在古代,它占据了一个重大的位置,一个它今天已然失去了的位置。你可能还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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