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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的躁动,在《盛夏》里闪着光

洛弟 导演帮 2021-03-21

文/洛弟


中高纬度地带的夏夜,天是黑不下来的。


由于日落不远,加之大气散射,夜空依然透出光明,难求暗的静谧。


这种被称为“白夜”的自然现象,每年盛夏,降临在圣彼得堡。


帝俄故都时代,富人们避之如寇仇,一到此时便忙着雇大车,举家迁往乡间别墅避暑。


无法逃离灰粘脏臭的人,或困在地下铁壁,任毒焰焚身,或任由苍白的手摸向利斧。


只有寂寥的幻想家,愿同失意人走完四夜光与暗。


后来,圣彼得堡改叫列宁格勒,叫了近六十年。


惧与恨仍在,幻想家也还在。


又一个《盛夏》里,幻想家们的故事,成了时代的幽微。



20世纪70年代末,苏联最后的铁流,在勃列日涅夫指挥下,对霸权发起冲击。


 “有限主权论”裹挟着十万青年杀进阿富汗,重蹈对手的泥潭。


军事力量的强大前所未有,生活必需品的供应,却远没有核弹头充足。


经济增速放缓,体制日益僵化,与粮食产量成反比的,是死亡率的攀升。


好大喜功的独夫,则在压抑的低云层上空,急着颁给自己一枚又一枚勋章。



密闭空气在剧变前夜,变得易燃易爆。


自60年代兴起,几经查禁、招安的苏联摇滚,再次成为利维坦面前的螳臂顽石。


维克多·崔、鲍里斯·格列本许科夫等摇滚巨星,是白夜时代最出色的幻想家。



今天来看,禁忌与抗议、威权与怒吼的对决,似乎是那个年代该有的刻板印象。


一切色调,都像是烧红的天要塌下来。



《盛夏》却是部黑白片。


片中摇滚教父们的青年时代,沉得像股黑处飘起的白烟,躁不起来。


彼此相遇,以歌会友,三五成群抱起木吉他,上火车穿山越岭。


听着地下丝绒、大卫·鲍伊、T.Rex,嫌弃着Lou Reed的傲慢。



偶尔,打打从未发生的架,引爆一场不存在的火。


就那么点事儿。


他们的躁动,似乎跟一般摇滚电影里的人物不太一样。


对保守势力的反抗,全是敢怒不敢动的幻想。

影片的表现形式,因此存在漫画般超现实的跳脱。

 

更多的,是日常里不得不偷闲的等待,和漂流中的延宕。


影片的好和坏,都在这份延宕上。


我们第一次看到,炽烈与其背后的黯淡,可以不分主次,等量齐观。


这似乎更贴近一种战士的常态——


难的不是战斗,是等待下一场战斗的过程。


暗室里写歌、睡前吵架、地铁站卖海报、看孩子、淋雨、和好。


后果必然是没什么叙事,有闪光,也在碎片里。



延宕中,发生过两件事,让人意识到这种蹉跎的不可避免。


一是歌手们发现,要想让自己的作品得以公开演奏,必须通过摇滚俱乐部的审查。


对峙高压下,人类在妥协方面的急智,几乎是种天才。


主管审查的女士,规矩、正派,极力希望摇滚乐能积极健康。


“我们建立这个摇滚俱乐部来表达观点,就是为了展示摇滚乐不是臭水沟。”



她期盼摇滚乐出现“坚强、敏锐独立的抒情英雄”,而不是“懒惰鬼”“叼着烟的蓝领男孩”。


对面的维克多,在抑制掀桌骂娘的冲动。


我们置身事外,围观一段历史里的奇景。



二是这群被社会视为暴徒的人,比社会温柔太多。


一场派对里,麦克发现了妻子和好友维克多的婚外情。


麦克看着惶然的两人说:“维克多,我们出来谈谈。”


两人离开,许久未归。


忐忑的妻子踟蹰着打开房门,发现麦克在给维克多讲解两人的新歌。


不久后,麦克独自一人走在街上淋雨。



那么多意料之中的狂躁,如同所有人的恐惧,都存在于幻想里。


只有这场不可思议的克制,真实发生。


其余的“真实发生”,已不需影片赘述:


上图为片中维克多,下图为人物原型,苏联摇滚教父维克多·崔。

中国歌迷打趣:两国的摇滚教父,都是姓崔的朝鲜族人。


维克多的原型,韩裔摇滚歌手维克多·崔,很快成为巨星。


爱他的人够多,恨他的人够狠。


1990年8月15日,大厦崩塌前一年。


他在拉脱维亚度假,钓完鱼开车回宾馆,路上被一辆大巴全速撞击,车毁人亡。


调查草草结束,现场遗失证物轮胎,肇事司机遭关押数日后,即被释放。


真实发生过的,在他28岁那年化为乌有。


此时,柏林墙已倒塌两月有余。


人们愿意相信,这座墙是被大卫·鲍伊、布鲁斯·斯普林斯汀们唱塌的。


他死前一个月,平克·弗洛伊德在残垣上高唱“All in all you're just 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



1991年9月28日,“Monsters of Rock”巡演莫斯科站,AC/DC、Metallica驾临西诺机场。


50万苏联乐迷的疯狂,震惊了所有人。


热情的好事者,将演出夸大成一场反建制神话:


在他们口中,演出场地在红场,观众多达百万。


全场踩死32 人,踩伤400 多人,其中重伤27人。军警在维持秩序过程中,又打死数十人。


直到武装直升机与装甲车,随大军开到,才算压住场面。



这些,实际上并未发生。


唯一真实发生的是,那天舞台闪耀的红,蒙住了双眼也蒙住了天。


被蒙住的,还有坐在人群上,与乐迷一起pogo的士兵。


三个月后,一场真实的狂欢再度降临。


只是狂欢后的凄清寂寥,让狂欢本身显得太不真实,如同并未发生。



二十年多后的今天,《盛夏》导演基里尔·谢列布连尼科夫,已入狱一年。


这位LGBT运动支持者、戏剧界的大胆反对派,被关押的罪名是挪用公款。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六十多年前,这片土地同样真实发生过一件事:


1939年,戏剧理论家、导演梅耶荷德因戏剧上的“形式主义”实验,受到批判。


不久后,争论风潮惊动天听,他被捕入狱。


24天后,他的妻子赖赫被发现死于家中,尸体上伤口多达17处。生前,她曾致信斯大林争论艺术。


次年,经过四个月的拷打,梅耶荷德在劳改营被枪决,终年66岁。



历史的惊人相似让人困惑:那些变化,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发生过的,也许会再度发生。


我们希望发生的,也许不会发生。


但最可怕的是,真实发生过的,最终却成了“什么也没发生”。


幻想家真正渴望的,永远不会是幻想。


今天话题:看过盛夏》对俄罗斯电影有什么想说的,就来问下留言讨论讨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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