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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史中走来的文德斯丨巨匠

林蔚 导演帮 2021-03-17


这两周,第7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正在火热进行中,那片金叶子的归属牵引着不少人的目光。与之遥相辉映的是上周五晚,35年前问鼎戛纳金棕榈大奖的《德州巴黎》重现北京大银幕。

 

600位影迷们翘首期盼的,是迷人经典影像的再现,以及在现场与这部封神之作的导演文德斯交流的机会。毕竟,本次延续至6月、网罗了文德斯21部作品的回顾展是其自1967年拍摄第一部短片后、52年职业生涯以来,第一次到中国做交流。

 

此次他来华的行程,也是满满当当。

 

文德斯(中),《采珠人》

 

上周三,文德斯首次跨界执导的歌剧《采珠人》在国家大剧院上演。上周四,他与电影学院的学生们就对电影创作、对艺术的想法交流了一个小时。从上周五开始至本周二,包括一场大师班在内,五场映后交流在等待着他。

 

穿梭于各类活动现场,文德斯有着不同于一般74岁耄耋之人的充沛精力。他身材高大,声音低沉,讲话慢条斯理。

 

 

回答问题前,文德斯总会停顿几秒思索,佐证了德国人严谨处事的风格。在翻译人员工作的间隙,他把目光对准观众席,拿手卡出景别,和大家互动。

 

他满脸轻松,亦真诚。在一头银色白发的衬托下,那双领略过、也记录下全世界各大州景色和故事的眼睛,依旧睿智。

 


这双新德国电影的眼睛

流露过迷失,亦曾迷茫


 

若在网上搜索德国电影,“新德国电影”这个名词会率先进入你的眼帘。

 

作为一场延续20年的青年电影运动,新德国电影晚于意大利新现实主义、法国新浪潮的出现。60年代,在亚历山大·克鲁格的斡旋之下,西德政府用真金白银支持青年导演们拍片,扩大西德电影在国际上的声誉,并成立了两所电影学校培养人才。

 

(左起)赫尔佐格、法斯宾德、施隆多夫、文德斯

 

70年代,赫尔佐格(狂热)、法斯宾德(天才)、文德斯(疏离)、施隆多夫(寓言)接连在欧洲三大电影节获奖,被并称为“新德国电影四杰”。他们的成就也代表了当时德国电影的最高水平。

 

曾有评论家把新德国电影运动比作一个完整的人体,克鲁格是“头脑”,法斯宾德是“心脏”,施隆多夫是“四肢”,赫尔佐格是“意志”,文德斯是“眼睛”。

 

 

“眼睛”代表了“观看”,也代表着一种“视角”和“观察”。这种说法极好地概括了文德斯的镜头介入这个世界的方式,带着强烈间隔和距离感的一种疏离姿态。

 

而疏离姿态背后包裹着一种强大的迷失感,围绕着他故事里的主人公,也围绕着文德斯本人。

 

如果不是出生在二战的废墟之都德国杜塞尔多夫英国占领区,恐怕文德斯不会打小便对迷失感有着深入骨髓的体会。

 

1945年8月14日出生的文德斯,是明确的战后一代。

 

《错误的举动》

 

在他6、7岁幼小的认识中所理解的西德文化,就是人们在疯狂地重建所有东西,避免回头看过往的历史。慢慢地,他也习惯了,“我们没有历史,只有现在时和未来时,不存在过去时。”

 

没有过去,意味着缺乏归属和没有明朗的父辈形象(文德斯父亲曾是一位法西斯主义者,在当时闭口不谈)。文德斯成长期时,美国文化在西德大肆其道。陪伴他更多的是美国电影、唐老鸭、口香糖和马克·吐温。

 

“美国化”是人们谈论起文德斯总绕不过去的主题,而且“美国化”还附带了另外两个主题词“异化”和“焦虑”。

 

《公路之王》

 

文德斯从未回避过这些,他把此称为“美国文化对德国人潜意识的殖民”。

 

青年时期,文德斯放弃家族世代因袭的医生职业,读过一个学期的哲学,后来辗转前往巴黎学美术,未果后跟随版画家弗里德伦德尔学艺。

 

在巴黎那样一个每个地标都散发着电影气息的地方,文德斯赶在法国新浪潮的尾巴,感受着独立制作的魅力,在电影资料馆大规模观看了1950年代的好莱坞电影,并深爱上了西部片。

 

文德斯为其偶像尼古拉斯·雷拍摄了临终影像《水上回光》

 

回到西德学电影,恰巧碰上学运,文德斯也曾迷失过,但他把更多精力放在看电影和听摇滚乐上。文德斯摇摆在外在现实的混乱和精神的“美国化”之间。

 

在文德斯拍短片的初期,美国地下电影对他有深厚的影响。他把实验性、感性并置在镜头里,记录的多是建筑、街道、铁轨,画面里常出现唱片机、摇滚乐、可乐。他时常把镜头摆在片场跟随摇滚乐的节奏和感觉进行拍摄。

 

《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唱片机

 

等到他拍长片时,游荡式的镜头搭配上了在路上游荡,迷失着且沟通无效的主人公们更相得益彰。在第一部令他名声大振的作品《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里,文德斯营造了气氛古怪的悬疑氛围,犯下激情杀人后却无动于衷的主人公,迷失在了经济过剩发展后的精神无聊中。

 

而在被称为“道路三部曲”的《爱丽丝城市漫游记》《错误的举动》《公路之王》中,文德斯的主人公走在确认自我身份的路途上,他直面了德国的历史和美国大众文化的影响。同时,他镜头下迷失的人物带着内敛的优雅感。

 

《爱丽丝城市漫游记》

 

这三部作品也确立了从《守门员面对罚点球时的焦虑》便与文德斯合作的男演员鲁迪格•福格勒的非凡魅力(两人共合作12次),他在文德斯的电影中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叫温特。



从迷失到疗愈

从德国身份至国际视野


 

受科波拉的邀请,文德斯离开德国,前往好莱坞拍摄侦探片《侦探小说》。但滞留在好莱坞的六年,是文德斯最心灰意冷的时期。头三年,在与制片厂碰壁式的沟通中,拍摄停摆。

 

机缘巧合,文德斯前往葡萄牙拍摄了《事物的状态》。一个停机的剧组,争议不休的导演和制片,无不是对他自我创作困境的影射。《侦探小说》拍完,文德斯拍摄的部分仅被保留了30%。

 

《事物的状态》

 

一定要拍一部自己眼中的美国梦故事,在六年里无能为力的文德斯找来自己最喜欢的班底,拍出了气氛浪漫、孤独疏离的《德州巴黎》。当然,这还是一个迷失的故事,是对美国梦的根基——核心家庭的一次解构。

 

但即便是迷失,文德斯给了主人公柴维斯一次治疗伤痛的机会。文德斯说,他把妻子简工作的地方改造成一个疗愈的场所。以往作品中人物迷失时沟通的无效,在此时慢慢转向交流的可能。

 

《德州巴黎》

 

再后来,他回到德国,拍摄了那部抚摸和治愈德国人历史伤痕,并让天使下凡拥抱爱的《柏林苍穹下》。

 

当疗愈渐渐取代了迷失在他作品中的位置,文德斯也从德国身份和美国倾向的纠结中脱身出来,成为了真正有国际视野的电影作者。

 

《柏林苍穹下》

 

1991年那部《直到世界尽头》是文德斯所有作品的集大成。这部作品横跨四大洲,五个国家,十五座城市,公路、黑帮、爱情、科幻的元素,对环保、电子影像的认知杂糅在其中。

 

此后,他的创作足迹遍布世界各地。古巴、里斯本、帕勒莫、巴西等,有影像的地方,便有文德斯。

 

而且文德斯对技术的包容和乐观态度,为他自在的创作状态提供了便利。

 

《百万美元酒店》

 

早在1982年的戛纳电影节期间,文德斯曾策划过一个短片叫《666房间》。彼时,电影已不再是电影院的专属,录像带和电视一直冲击着电影业,就“电影的未来”为题,文德斯拍下了法斯宾德、安东尼奥尼、戈达尔等一流电影人的看法。

 

对电影的未来,有人迷茫,有人畏惧,有人试探着尝试。文德斯的态度,显然是积极者。2000年,他带着数字摄影的《百万美元酒店》参加了柏林电影节。他说,他不是对技术感兴趣,而是对技术带来的可能性保持着乐观。

 

《阿兰胡埃斯的美好日子》

 

也就有了2016年那部文艺挂的3D影片《阿兰胡埃斯的美好日子》。

 

这也是他一直习惯性地在影片中暴露不同媒介介质,在冲撞中探索可能性的创作本能。

 

基于此试想,或许在文德斯的概念中并没有绝对的电影创作的限制。故事片与纪录片的界限是模糊的,他纪录片作品涉足的题材包含了爵士、摇滚乐、现代舞、摄影、建筑、生态,乃至如今这般跨界舞台剧。

 

《地球之盐》

 

因为之于艺术家而言,故事、技术、舞姿、照片都是手段。

 

在某场交流活动中,有一个如何面对时代创作的问题令笔者印象深刻。毕竟没有哪个时代,如当下这般浓缩了巨变的历程,在被影像洪流和爆炸的信息量冲刷的日常里,创作者如何去回应这个时代?

 

文德斯选择以静制动,用能给予人内心平静的影像来平衡现代生活的混乱与吵杂。

 

长时间特写、大远景交替,简单的剪辑,开阔的视野,平稳的画面,再看《地球之盐》,在人声鼎沸的时代变幻里,体会到了文德斯所说的内心平静。

 

这,便是他的眼光,从迷失、疗愈到平静。若你爱他的影像,便会懂得我在说什么。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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