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好莱坞大导都去怀念童年时，他依然是个另类
很多人都喜欢怀旧，导演也不例外。
阿方索·卡隆的《罗马》、肯尼斯·布拉纳的《贝尔法斯特》等电影都是在拍导演自己的童年经历，且在颁奖季也有不俗的表现。
《罗马》拿下了2018年威尼斯金狮奖，并且在隔年的奥斯卡奖上获得了最佳导演等三项大奖；《贝尔法斯特》也在今年拿下了奥斯卡最佳原创剧本奖。
或许是真的怀旧，或许是找到了拿奖的“财富密码”，今年颁奖季涌现出了更多导演怀念自己童年的自传体电影。
比如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执导的《造梦之家》、萨姆·门德斯执导的《光之帝国》、夏洛特·威尔斯的《晒后假日》、艾利根斯·布拉顿的《检阅日》，还有今天要说的这部、詹姆斯·格雷执导的《世界末日》。
詹姆斯·格雷曾受到好莱坞巨星布拉德·皮特的垂青，二人在2019年合作了科幻片《星际探索》，本片入围了当年的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但是由于格雷与电影公司关于影片内容存有争议，导致最终面世的版本遭到大量删改。
这种电影公司横加干预的被动删改也让本片在全球遭遇到票房和口碑的双重滑铁卢。本片在2019年12月曾引进到中国大陆，仅获得两千万出头的票房。
前作折戟后，经过几年的沉淀，格雷带着有自传性质的新片《世界末日》归来，本片入围了今年戛纳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并且于上个月在北美地区正式上映。与上述几部真怀旧电影相比，《世界末日》还是有几分反骨在的。格雷曾在某次采访中明确地表达过，他想拍一部“反怀旧”的电影。
格雷的电影一直是与众不同的，不管是野外冒险题材的《迷失Z城》，还是科幻题材的《星际探索》，格雷都放弃了用惯常的类型片手法处理这些电影，而是走入人物人心，展现他们面对未知事物的茫然、恐惧与敬畏。
孩童视角的“世界末日”
格雷在片中的自我化身是一个名叫保罗·格拉夫的小男孩，他出生在犹太家庭，是一个六年级学生，梦想成为艺术家，在课堂上无法专心听讲，只是摆弄他的画作，他在课堂上结识了一位黑人伙伴约翰尼，他们经常一起闯祸、一起受罚，但是由于显而易见的种族原因，约翰尼总是从老师和同龄人那里获得额外的蔑视。
保罗与家人也没有相处得很好，他恐惧父亲的严厉，又对母亲做出的任何决定有意见，他只跟自己慈祥的外公保持良好的沟通。（外公一角为安东尼·霍普金斯饰演，他贡献了本片最佳演技。）
父母担心保罗跟着约翰尼接着学坏，只好把他转到他哥哥就读的私立学校中，但是他在那里依然没有获得成就感，反而感受到了更深的种族主义，于是他决定和约翰尼去学校偷一台计算机，倒卖之后拿着钱一起逃到佛罗里达投奔约翰尼的表哥。但是他们在得手销赃之时，还是行迹暴露，警察逮捕了他们，最终约翰尼替保罗顶罪入狱，保罗迎来了他生命中的“世界末日”。
《世界末日》并没有成体系的叙事，相反，格雷依靠各个角色之间的小互动和事件的积累，慢慢形成了一个展现无情世界的群像画卷。
本片从保罗和约翰尼慢慢发展的友谊切入到保罗家中的生活，在这个标准的中产犹太人家庭中，他们在饭桌上的谈话内容从纽约桥梁的结构到犹太人大屠杀的历史，内容广泛、无一不包。虽然他们生活在中产阶级的舒适环境中，但对于保罗的家人来说，对历史上犹太人的受害记忆和恐惧仍然是非常生动的，对更好的生活的梦想也是如此。
保罗的父亲和母亲都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奋斗，观众通过他们不经意的观察和旁白感受到这一点。另外，虽然这个家庭外表看起来很自由，他们支持民主党，对共和党的里根当选为总统流露出厌恶的神情。但这个家庭对那些被他们视为低下的人，尤其是黑人的态度是相当反动的。
所以由此看来，格雷对其家庭的描述在温暖中不乏批判性。观众可以在片中看到这一家子不避讳的种族主义、阶级主义、精英主义等“情结”。
劳模姐客串出演特朗普家族的成员
虽然如此，但这些人并不是怪诞的，即使是保罗的父亲欧文。虽然影片用一段恐怖片的手法拍摄了他用皮带惩罚犯错的保罗，但是格雷还是在影片的中后段给了他们父子二人和解的机会，他从警局把把儿子接回来后，没有暴躁和怒吼，只有冷静。
饰演父亲一角的杰瑞米·斯特朗在表演时时刻紧绷着，让观众永远无法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而且他自我反省的时刻也很突出。从根本上说，欧文不是一个愚蠢或残忍的人，而是一个被困在他的时代和地方的人--他足够聪明，但无法挣脱自己的困境。
格雷在本片中所做的一切都是微妙的。他从来不是一个把事情说清楚的导演，他更喜欢让他的作品以自己奇怪的、低调的方式悄悄展开，让影片的意义巧妙地出现。在《世界末日》中，我们看到了保罗生活的精致细节，但对约翰尼的生活却几乎没有任何展现，直到影片的最后，观众才看到了一个极其简短却令人心碎的片段——约翰尼在家里告别他患有认知障碍的祖母。
这个简短的片段实际上说明了保罗和约翰尼完全是两个阶层的人，保罗完全不能想象约翰尼的生活--同理，格雷也不能。身为导演的他完全不回避他的视野的局限性，并将这种对自身不足的认识诚实地放入电影中。
格雷在本片中讲述他的故事，并借助戏剧的力量重构了他和他家人的世界。但他看到，他的故事的根本悲剧在于，他没有理解，甚至没有想过要理解约翰尼的故事。电影正式抹去了这个年轻人，就像他被从保罗的生活中抹去一样。因此，整部电影的后半段被一种羞愧的气氛笼罩着。
这种羞愧是白人对黑人的，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保罗来说，他在那个晚上认识到了这个世界的运行原理，他心中纯真、无边界的世界被彻底打破了，对于他来说，这就相当于一个“世界末日”。
昔日与今日美国
《世界末日》的背景是1980年秋天的纽约皇后区，站在今天的视角看当初，那是一个流行文化激烈变革的一年，那一年拳王穆罕默德·阿里被拉里·霍姆斯击败、罗纳德·里根当选美国总统，以及披头士主唱约翰·列侬被枪杀。这些影片中出现的人名都已作古，1980年仿佛是离现在很远的时代。
但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影片中的1980年，却又与今日的美国无异。
比如片中隐隐出现的美国两党之争、特朗普家族、种族问题等等，都在40多年后的今日发出回响。
保罗就读的私立学校也是特朗普的母校，所以支持共和党的氛围弥漫在学校的每一处角落，每个学生和老师都希望同为共和党的里根当选。但是在保罗的家中，他的家人却不支持里根，但为了让孩子出人头地，却还是将其送进了以精英教育为名的学校，这种矛盾心理在当下美国两党大撕裂的背景来看，也毫不过时。
影片的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本片的节奏很慢，慢到给人一种看美剧的感觉，再配合上波澜不惊的散文叙事，很容易劝退观众。甚至片中每个情节的转折点都能让人猜到，无论是保罗和约翰尼关系的变化、外祖父的必然去世，还是最终约翰尼的去销赃时行迹败露，都是一般剧情片的惯常套路，在前作《迷失Z城》和《星际探索》中不按类型片常理出牌的格雷，在本片中还是有流俗的成分。
-END-
往期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