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月歌行》视效总监郑乐枫：显示器背后的造梦人

什么剧，才称得上“真仙侠”？

行将年底，在一众大剧环伺下，仙侠剧《月歌行》在爱奇艺平台持续热播中跃入观众眼帘。开播三天，站内热度突破7500，并持续攀升中。

该剧由爱奇艺、懿德文化出品，林建龙执导，《九州缥缈录》《三十而已》《灵域》视效总监郑乐枫操盘，张彬彬、徐璐主演，讲述了一对爱人历经前世今生，在人、仙、妖三界虐恋成长的故事。

尤为特殊的是，观众对该剧的视觉效果大加赞赏，认为《月歌行》的视效在今年度仙侠剧、乃至更多类型国剧作品中都当属前列，不仅与全剧调性完美相融、质感在线，还留下了众多令人印象深刻的名场面。

比如，捉妖初相识后，陆离（张彬彬 饰）带柳梢（徐璐 饰）在月亮河“捞月亮”，船上月华清幽，船下铺开满河氤氲星光，尽显仙侠剧的唯美浪漫。

男女主波折后暂居寄水族，定情一吻引婆娑树开花，水底世界刹那间被芳华笼罩，更添剔透晶莹。

再到第13集三界大战，双方对战大场面格外壮观，“几乎是每一帧都可以截图当壁纸的程度。”

有仙气飘飘，有梦幻唯美，也有毁天灭地般法力对抗宏大场面，这样真正展现仙侠世界质感的视觉效果，是怎么做出来的？

对此，导演帮（daoyanbangwx）对话《月歌行》视效总监郑乐枫老师，请对方分享了从文字到影像，为观众“造梦”的全过程。

视效「造梦人」

“视效要契合故事，而非单纯炫技”

与普遍缠绵悱恻的仙侠剧相比，《月歌行》节奏很快，男女主第1集心动、第9集定情，第13集，男主陆离就在仙妖大战中牺牲，狠狠喂了观众一把大“刀”。

整体故事线也相对复杂，男女主皆变换了多个身份。

男主初登场是凡人陆离，继承了月光上神半心灵力，牺牲后归为本体上仙洛歌，陆离只是他的渡劫转世；女主初登场是凡人柳梢，继承了耀灵上神的灵力。

男女主大、中、小号反复切换，还有人、仙、妖三界群像，每集必上线的精彩打戏，对特效的依赖程度非常高。

郑乐枫表示，《月歌行》几乎是自己操盘过视效难度最高的项目，40集，特效量1400多分钟、有30000+镜头。

与之对比，同样由他担任视效总监的56集电视剧《九州缥缈录》，特效量近700分钟、有12000+镜头。

“当然，两部剧定位不同，《月歌行》作为仙侠剧，用视效讲故事的要求会更高。”

在郑乐枫看来，特效并不是技术越高级越好，而是要把视效完美融进故事里，给观众最合适的画面。

第一步，构建世界观。

如何让观众相信这是一部仙侠剧？撑起剧情走向的大量打戏格外重要，一是不能在放大招时有廉价感，二是视觉效果要贴合人设、招式。

比如，陆离作为捉妖人出场保护柳梢，起手释放大阵、被大妖獓狠打断，其师父卢笙再出场加持法阵，主角团的实力层级一目了然。

撑开天地间的大型法阵也作为该剧第一个视效大场面，给到观众最直观的震撼感，这是“仙”。

以及在武扬侯府试练中，柳梢为师姐小雨打抱不平、终于领悟“我有三尺锋，斩尽不平事”剑意，使出“流光斩”绝地反击、打败对手那一幕。

赤练流光随三尺剑锋斩出，观众也忍不住为柳梢的成长热血沸腾，这是“侠”。

第二步，阐释人物关系。

不同于大多数从仙界讲起、俯视人间的仙侠剧，《月歌行》前12集主要着眼于一对凡人相识、修炼、相恋的故事。如何以人界为核，展现仙、妖两界？

郑乐枫考虑，仙侠剧中的三界，阶层关系是格外重要的一环，主角团的主线任务，大多也与打破阶层有关。因此，他在视效层面做了一些潜移默化的人物阶层处理。

比如，人界之主武扬侯与仙翁对话看似平等，但他必须通过“抱月台”这个装置，才能获得与仙界对话的资格。如此一上一下，阶层差距自然浮现。

第三步，以环境动态展现人物情绪。

据郑乐枫介绍，《月歌行》特意在很多场景里加了动态元素，“比如花瓣、灵火、雨、雪、树干上的流光等，画面是动态的，场景就会有空间感、有活力，才能完美贴合人物情绪。”

最经典就是“梦月结界”，这是男主陆离创造的一方小世界，环境随心意所动，变化多样。

当他第一次带柳梢来到这里，暧昧期两人相对而立，梦月结界是透亮的粉、紫、蓝，悸动又浪漫。

师父卢笙发觉陆离对柳梢之情，将其强制召入梦月结界、种下噬魂咒时，结界内变成一片冷峻的灰白色。

飘落花瓣变成飘雪，远处笼罩了层叠雪山，渲染当下的紧张气氛。

陆离识破师姐白凤阴谋、与其割袍断义一段，梦月结界变为黄昏的晕黄色，象征师姐弟情分到此为止。

郑乐枫表示，其实一开始梦月结界设计是偏写实的固定版，但剪出来怎么看感觉都不对，于是重新调整成当下的版本，才真正实现了“人、景、情”的三维合一。

“做视效12年，我越来越明晰自己的创作道路，那就是坚持用视效讲故事，而非单纯炫技。”

女性审美+东方意境

回归最传统的东方仙侠

回望将近一年的项目周期，郑乐枫坦言，《月歌行》视效制作难度真的很高。

接到项目第一步，他就卡在了整体基调上。这部剧会更倾向和照顾女性审美，女性用户会更喜欢什么样的效果？

为此，他走访了数十位女性同事、亲友，发现女性用户对画面清晰度要求比较高，干净通透最受欢迎，最终定下“唯美、清亮、梦幻感”的视效基调。

一个典型案例，就是对寄水族水底世界的修改。寄水族比较特殊，他们早前犯错被贬为妖，但始终保持善良秉性，所以地位超然，更像妖族里的仙。

寄水族婆娑树设计稿/受访者供图

“按照原设定，寄水族经历贬斥，环境是有些破败的。但考虑到女性审美与寄水族种族特性，他们并不是灰心丧气地活着，我就把水底世界调整为清澈透亮的风格，打造一个全年龄段受众的梦幻之地。

现在来看，观众确实很喜欢。”

婆娑树动态效果

另一个难点，是制片方要求整体风格必须符合东方美学。

这要求看似简单，实际上等于直接抹掉了过往仙侠剧常用的星云、星座、西式建筑设计风格等西方元素，许多常规手法都要重新设计。

“限制越多，我手里的牌越少，几乎等于只给三样食材，让我做出一桌满汉全席来。”

郑乐枫为此简直挠破头，最后着重将东方审美体现在固定场景上。

比如仙居，没有采用常规的西式悬空理念，而是采用比较传统、古朴、禅意的概念，将仙人居所置于山水云海之间。周边流逝瀑布，代表仙之居也是水之源。

仙居重华宫设计稿/受访者供图

重华宫动态效果

包括人、仙、妖三界的建筑，基本都围绕“天圆地方”的概念，在此基础上增加一些流线型的线条来体现设计感。

“摒弃一切西方元素之后再回头溯源，我们发现最具备东方审美的仙侠剧，其实是《西游记》。”

仙居戾天殿设计稿/受访者供图

戾天殿动态效果

在固定场景之外，郑乐枫更多设计了与剧情结合的东方含蓄美。

比如“捞月亮”名场面，前期拍摄是按照剧本文字拍的，那这个“月亮”该如何出现？“我不可能让陆离真的从水里边捞个月亮球出来对吧。”

经过反复构思、调整，他决定用意境去解决这个难关。

“我也玩摄影，发现月亮和星星是没办法同时存在的，它们会互相抢光。所以在这场戏里，我用了星星和月亮两种元素，但让它们不碰面。

当陆离撑船带柳梢滑到河中央时，圆月光影恰好浮现在小船下方，仿佛他们行进月亮里。

柳梢捞月时，我就没有再去体现月亮的存在了，而是用大量粒子状的星辰，以船为中心铺开一片星河。而这片从湖底发起来的光，在视觉上似乎又组成了河底的月亮，共同营造一个童话般的浪漫气氛。

这些效果看起来比较简单，但其实用了好多心思，包括每一个粒子的颜色、动态、走向、密度，都经历了上百次的尝试、修改，才呈现出现在这个效果。

我也在同步追剧，播到这儿发现弹幕爆了，这跟我当初的设计就契合上了，特别开心。”

从具象化到留白空间的调整也经历了一些波折，郑乐枫记得，最初设计抱月台时，还想过用一条龙盘在抱月台周边的山上，但效果并不好。

“好像你越想体现什么，越容易在某个地方露怯，反而用无形的东西去体现意境，更能给人遐想的空间。大概这就是我们独有的东方含蓄美吧。”

十二年卓越路，感谢诺华“超新星”

2010年至今，35岁的郑乐枫已经在视效制作领域耕耘12年，独立操盘了《古剑奇谭2》《九州缥缈录》《三十而已》《灵域》《胆小鬼》等项目，以高爆款率知名。

为什么会决定走上视效制作道路？

郑乐枫表示，自己一直都很喜欢做特效，只是当时未来不明，多少有点纠结。直到看了《三傻大闹宝莱坞》这部对自己影响一生的电影，才毅然决然坚持自己的选择。

“害怕明天，怎能过好今天呢？当你不断追求卓越，成功就会不知不觉追赶你。”

视效总监 郑乐枫/受访者供图

郑乐枫成长很快，2015年，他是电影《少年班》、电视剧《蜀山战纪》的合成师；2016年，担任电影《大唐玄奘》的镜头跟踪师；2018年，他已是《古剑奇谭2》的视效总监。

一个大的事业节点，是2019年独立操盘大型古代传奇剧《九州缥缈录》。该项目特效量不算多，但精细程度要求极高，已经达到电影级别。

不同于《月歌行》的通透仙气，《九州缥缈录》虽然是奇幻剧，但视效重点要偏写实，要让观众真情实感相信这里有一片九州大陆，且剧中所有元素都是真实的，而非特效制作。郑乐枫带团队花费半年时间，终于给出了一份满意答卷。

今年豆瓣7.8分悬疑剧《胆小鬼》也出自其手，他重点加入了环境渲染的艺术风格，“比如凶手去牛棚行凶，会走过一个特别宽的冰面，我就给他做了一个云遮月、雪景的悬疑效果，用环境映衬这份冷酷无情。”

《九州缥缈录》视效制作/受访者供图

飞速成长的背后，是经年累月的努力。

郑乐枫几乎没什么休息时间，每个项目都要从前期盯到后期，把控全组百余人的步调一致，每天都在开会、看镜头、做规划。

“像《月歌行》四季碑大战那场戏，我光给大家开会讲镜头、布置任务，就讲了8个小时。好在做的是自己喜欢的工作，我还挺乐在其中。”

回头看这12年，郑乐枫特别感谢诺华公司的信任，给了他这么多尝试的机会。

诺华视创是从影视后期特效发展起来的电影科技公司，从最初加入诺华，郑乐枫与公司一同成长，如今诺华已同步展开影视后期、自营影视项目、技术端自主研发、元宇宙数字人品牌等多条业务线发展，是业内知名的制作团队。

“NOVA在天文学概念里指新星，我们也希望能成为行业里的‘超新星’。”

在整个影视项目周期内，视效师承担了为观众“造梦”的关键角色，许多时候却无法走到台前被观众看到，遗憾吗？

郑乐枫觉得这些并不重要，他更愿意把每个项目当做一次学习的机会，在《九州缥缈录》学会少年成长热血，在《三十而已》学会都市女性打拼，在《月歌行》学会女性叙事与东方意境美学。

重要的是，步步学习，步步成长，成为留下更多精彩作品的优秀“造梦师”。

“经山川日月，见四海星辰，这是柳梢的梦想，也是我的。”

最后，聊到全剧最喜欢的场景效果，郑乐枫卖了个关子。

“我们有句口头禅是，《月歌行》场景千千万、仙居妖境占一半，后面视觉效果会更精彩，敬请大家期待。”

采访 编辑 | 子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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