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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灿发表, 张生家解雇, 投稿Nature给了我们什么教训?

2015-11-18 胡舟 知社学术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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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生家和谢灿的论文抢发风波,带给我们什么样的教训? 我们怎么样才能打破学术垄断,抢占自己的优先权和话语权?

11月16日,北京大学谢灿研究组在Nature Materials 发表题为 “A magnetic protein biocompass”(磁性蛋白生物罗盘)的论文,报道其在生物磁感应研究的突破性成果。Nature 同时发表 David Cyranoski所撰写的新闻评论, “Long-sought biological compass discovered” (寻觅许久而不得的生物罗盘终于被发现),对这一工作做出点评。新闻引用牛津大学生化学家Peter Hore的评论称,这是一篇超凡卓越的文章(It is an extraordinary paper)。而慕尼黑大学Michael Winklhofer 则称这是揭开生物磁感应分子机制的关键一步。


至此,Nature围绕谢灿磁感应蛋白的研究,前后已经发布了三篇新闻稿,凸显其极端重要性和广泛的关注度。


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这样一个影响广泛、意义深远的工作,会在Nature耽搁将近一年而最终被拒稿?而这一延误又成为最直接的导火索,让谢灿和张生家两组合作者反目、牵出一系列罗生门闹上国际媒体而让中国学界蒙羞、最终导致张生家被解雇、并直接影响这一成果的诺奖前景?


在庆祝谢灿工作最终发表的同时,我们应当从这一事件之中吸取什么样的教训?


1. 顶级期刊是否歧视中国学者?

首先需要质问的是,像Nature和Science这样的顶级期刊,是否存在对中国学者的系统性歧视?为什么在中国科技长足进步,论文数量飞速增长的今天,中国学者在顶级期刊发表论文的比例,依旧如此之低?真的只是因为高水平成果不够吗?

无论是在线下讨论、还是线上聊天,中国科研人员经常会谈到这样的话题:美国、欧洲、乃至日本某个研究小组又在Nature或者Science发表论文。紧接着就会有人说,这个工作,如果是中国人投,恐怕根本不会送审。然后就会有一帮人吐槽自己的惨痛经历。

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光是今年,就至少有四起中国学者高显示度成果被Nature或者Science拒稿:

  • 中山大学黄军就教授世界首次成功编辑修改人类胚胎基因,被哈佛干细胞生物学家称为里程碑式的标志性成果;

  • 中科院物理所首先观测到外尔费米子,这个1929年就被大物理学家外尔提出的重要概念;

  • 本文所说的北大谢灿关于磁感应蛋白的开创性工作;

  • Nature及其自刊发表过很多国外小组纯计算的理论文章,而吉林大学崔田教授准确预测并随后被实验验证的高温常规超导体计算,却只是发表在Nature旗下的Scientific Reports!

我们不禁要问,为什么Nature和Science这样顶级期刊,对中国学者如此另眼相待?



2. 迷信NS是否让我们错失良机?

在一方面,Nature和Science系统性歧视,让中国学者发表文章难上加难。而另一方面,中国科研人员又对Nature和Science情有独钟,前赴后继。这样一个情结,是否让我们很多时候痛失良机,失去发现的优先权呢?

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是中科院物理所外尔费米子的工作。其竞争对手普林斯顿团队今年2月15日将相关文章投给Science杂志,而中科院团队也于2月17日向Science杂志投稿。然而,到了7月16日,Science在线发表了普林斯顿团队的研究成果,而中科院团队的论文却在在6月17日遭遇拒稿处理!

这个结果的连锁反应,就是在普林斯顿团队Science论文发表后的7月20日,中科院物理所官网发布一个消息,称由物理所方忠研究员率领的科研团队首次发现了具有左旋和右旋两种不同“手性”的电子态——外尔费米子:“该发现从理论预言到实验观测的全过程,都是由我国科学家独立完成。” 然而晚了,普林斯顿大学的新闻稿7月16号就出来了,而且被无数新闻媒体转载:After 85-yearsearch, massless particle with promise for next-generation electronics discovered!

物理所外尔费米子的开创性工作,是否会因为Science的拖延和拒稿,而痛失优先权?

事实上,科学史上这样的争议,数不胜数。近的如获2014年诺贝尔化学奖的超高分辨率显微技术,稍远点的如获1987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高温超导体!这两个例子的共同点是,都有中国人牵涉其中!

谢灿这个工作,穷六年之力完成。然而薄纸一旦捅破,别的团队很快就可重复。如果在等待Nature审稿的一年之中,被人抢先发表,岂非欲哭无泪?这样的耽搁,值不值得?

事实上,Nature的耽搁和延误,直接引起了张生家所谓的“论文抢发”争议,并最终导致了张生家被清华大学解雇。 其中的罗生门,错综复杂,笔者无意涉及、评判。然而,《中国科技论文在线》10月19日在其主编讲堂中发表了题为《清华北大抢发论文的启示》一文,提出了以下几个问题,令人深思,全文引用如下:

假设1:如果谢灿的论文也投给《科学通报》,还会产生张生家“抢发”的嫌疑吗?

假设2:如果张生家也把论文投给《NATURE》,张生家还能“抢发”吗?科学新发现新知识就应该继续埋没在实验室吗?纳税人给他们这种权力了吗?

假设3: 如果谢灿的同行X教授在短期内研究做出了与谢灿同样的成果,并不追求在《NATURE》上发表,X教授很快在互联网上发布或在《科学通报》类学报发表,张生家用X教授的磁蛋白基因,进一步研究并很快发表了论文,谢灿的成果还有社会价值吗?

其实不妨再做个假设4:如果谢灿的美国同行Y教授在短期内研究做出了与谢灿同样的成果,进而在此基础上与同事合作完成了张生家的实验,并快速将两项成果一篇文章发表,那先做出来的谢灿和张生家又会怎么样?是反目还是联手?

所幸假设3和4都没有实现,但是想想时间优先权,被耽搁的一年时间,和物理所的外尔费米子,难道不让人后怕吗?


3. 中国学术评价体系是否阻碍了科技进步?

为什么国人如此迷信Nature和Science? 归根到底,是现有学术评价体系在做怪。曾几何时,搞定Nature或者Science,基本就能拿到院士评选的敲门砖。如今水涨船高,但是评杰青、评长江、评青千,有一两篇Nature或Science,绝对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


行政体系的官僚以及学术界本身的浮躁,将纷繁复杂的同行评议,一步一步地退化到影响因子的数字游戏。迷失在这个数字狂热之中的,是科学工作的本来意义,为什么要做这样的研究?解决了什么问题?有什么真正的影响?这些根本性的问题,很少有人去关心。


屠呦呦提炼青蒿素,拯救苍生无数。可是在国内这样一个评价体系下,根本就没有得到应有的承认和地位,即便得了诺贝尔奖,也还被人说是三无人员。这难道不是中国科学界的悲哀?整个学术界,难道不应该深刻反省么?


现有评价体系的弊端,所幸科学界已经形成初步共识。近日,中国科协, 教育部, 新闻出版广电总局, 科学院, 和工程院五部委专门就如何准确把握科技期刊在学术评价中作用发布若干意见,指出学术评价中体系标准单一化、程序程式化、方法简单化、方式机械化的现象, 强调要防止出现唯期刊、唯论文的倾向,呼吁学术评价制度改革,改变各类学术评价中片面规定期刊等级和论文数量等简单化、绝对化的做法,将期刊论文评价与期刊评价适度分离,将中文期刊评价与外文期刊评价适度分离,把握学术评价的主动权,从看重所发表论文的期刊国别、影响因子和期刊等级向看重论文本身的创新性和社会价值转变


如果这一改革能够得以真正落实,那将是中国科学界的一大幸事!


4. 中国学者需要支持自己的期刊!

与学术评价息息相关的是,是中国学者在国际学术界话语权的缺失。一个最明显的例证,就是我们自己学术期刊的势微:很少有人愿意将自己好的工作投给国内的期刊。自己没有好的期刊,没有独立的话语权,无法保证优先权,客观公正的学术评价体系从何谈起?还不是只能仰人鼻息,人云亦云,跟随Nature、Science的指挥棒转?

对于这一点,所幸大家已有认识。五部委在若干意见中强调鼓励核心科研成果在我国科技期刊发表,并作为项目结题验收和考核评价的必要条件:

大力支持我国各类公共资金资助的优秀科研成果优先在我国中英文科技期刊上发表,便于国内学术界第一时间获取和利用,着力解决我国科研成果在国外科技期刊发表后带来的知识产权、使用权、传播权等问题,增强我国科技期刊在国际学术界的地位。

我们也高兴地看到一些中国学者已经开始妥善利用国内期刊,抢夺话语权和优先权。一个的例子,就是中山大学黄军就团队人类胚胎基因编辑工作在被Nature和Science拒稿后,转手投给高等教育出版社、中国科学院北京生命科学研究院和中国生物物理学会联合创办、Springer海外发行的Protein & Cell,从投稿到接受只花了两天时间,发表之后迅速引起Nature和Science的跟进报道!这一事件充分说明,于其仰人鼻息,不如自己主动!中国学者与中国的学术期刊合作共赢、互相支持,迫在眉睫。


5. 如何才能建立我们自己的话语权?

和办好专业期刊同等重要的,是确保我们在大众媒体的话语权。Nature和Science如此成功,让人趋之若骛,绝不仅仅是因为其学术影响。在其编辑队伍之外庞大的新闻队伍,就是他们强大的宣传机器。说白了,Nature和Science既是一个学术期刊,也是一个新闻媒体,会配合自己所发表的科研论文,面向大众做大规模的舆论宣传。学术和新闻两者相辅相成,使其不但在学术界,同时也在大众媒体,形成强大的权威性和话语权。这样一个话语权垄断不打破,我们很难建立自己顶级的学术期刊,也很难形成独立自主的学术评价体系。

而打破这样一个话语权的垄断,则需要我们在办好自己学术期刊的同时,大力加强大众传媒宣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对此,五部委所发布的若干意见,也有涉及:

积极应用新技术、新媒体、新手段,强化科技期刊数字出版和网络传播,探索新型出版方式,推动传统出版和新兴出版融合发展,提高对科研成果与信息的传播质量和传播效率。大力推进将科研成果在发表的一定期限内存储到开放的公共知识库,实现科研成果的公共利益最大化。加快出版业态的迁移和变革,实现从传统出版传媒向现代出版传媒的战略转型,推动科技期刊从编辑出版向知识服务转变。

只有当我们将学术出版和大众传媒完美结合的时候,我们才能形成自己独立自主的话语权和评价体系。继续拿黄军就基因编辑文章做例子:其整个工作完全符合学术界道德标准和伦理程序,却不断被Nature、Science以及其他欧美媒体所攻击。为什么? 因为我们受制于人,没有自己的话语权!


科学并非无国界、科学家更有自己的祖国。支持中国自己的期刊,抢占中国自己出版阵地和话语权,是醒醒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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