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书《挺经》04 明强
原文:
三达德之首曰智,智即明也。古豪杰,动称英雄。英即明也。明有二端:人见其近楼则所见远矣,登山则所见更远矣。精明者,譬如至微之物,以显微镜照之,则加大一倍、十倍、百倍矣。又如粗糙之米,再舂则粗糠全去,三舂、四舂,则精白绝伦矣。高明由于天分,精明由于学问。吾兄弟忝居大家,天分均不甚高明,专赖学问以求精明。好问若买显微之镜,好学若舂上熟之米。总须心中极明,而后口中可断。能明而断谓之英断,不明而断谓之武断。武断自己之事,为害犹浅;武断他人之事,招怨实深。惟谦退而不肯轻,最足养福。
担当大事,全在强明二字。《中庸》学、问、思、辨、行五者,其要归于愚必明,柔必强。凡事非气不举,非刚不济,即修身养家,亦须以明强为本。难禁风浪四字譬还,甚好甚慰。古来豪杰皆以此四字为大忌。吾家祖父教人,亦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故男儿自立,必须有倔强之气。惟数万人困于坚城之下,最易暗销锐气。弟能养数万人之刚气而久不销损,此是过人之处,更宜从此加功。
凡国之强,必须得贤臣工;家之强,必须多出贤子弟。此亦关乎天命,不尽由于人谋。至一身之强,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孟子之集义而慷,即曾子之自反而缩也。惟曾、孟与孔子告仲由之强,略为可久可常。此外斗智斗力之强,则有因强而大兴,亦有因强而大败。古来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其智力皆横绝一世,而其祸败亦迎异寻常。近世如陆、何、肃、陈亦皆予知自雄,而俱不保其终。故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福益外家,若专在胜人处求强,其能强到底与否尚未可知。即使终身强横安稳,亦君子所不屑道也。
译文:
“智、仁、勇”三项通透的德行中,排在首位的是“智”。智就是明,古往今来,豪杰志士、才能特出之人都被称为英雄,英也就是明的意思。所谓明有两个方面,他人只看到近前的事物,我则可见更深远的事物,这叫高明。他人只看到粗大显眼的东西,我则可看见细微的东西,叫精明。这里所说的高明,好比身处一室之中,人们只能看近处的景物,若登上高楼看得就远了,再如登上高山所见的就更远了。而精明,就如极为细微之物,用显微镜照它,会放大一倍、十倍、百倍。又如满是粗糠的糙米,捣两遍就可除去粗糠,捣上三遍四遍,就精细白净到极点了。人是否高明取决于天赋资质,精明则全赖于后天钻研学问的程度。我曾氏兄弟如今侥幸身居高位,天赋姿质都不算很高明,全靠勤学好问来求得精明。好问如同购买显微镜,可深知极细微方面。好学如同捣熟透了的米,可去粗取精。总之,必须心中了如指掌,而后才可口中说出自己决断。对事物能了解明白再做决断,就叫英断。稀里糊涂就做决断,称之为武断。武断自身的一些事,产生的危害还不大;武断他人的事情,因此招致的怨恨就很深了。只有谦虚退让而不肯轻易下决断,才足以保住福分。
至于要担当大事,全要在明强两个字上下功夫,《中庸》中的学、问、思、辨、行之方面,主要归结为使不明白的弄明白,使不坚强的变坚强。天下的事,没有志气就不能发起去做,不坚定就做不成功,即使修身养家,也必须以明强为根本。“难禁风浪”四字说得很好,大慰我心,合乎我意。自古豪杰之士都以拥有这四字为大忌。我家祖父教导别人,也说以“懦弱无刚”四字为大耻。所以男儿自立于世,一定要有倔强的气概。只是数万人被困在坚固城池之下,最容易暗中消磨锐气。老弟能够保持数万人的刚猛士气,长时间不至于消靡折损,这是你的过人之处,更应在此下功夫呀。
凡是国家强盛的,必须得到众多贤臣的辅佐;家庭强盛的,必须多出贤良孝义的子弟。这关系到天命,不全由人来谋划。至于一个人的强胜,则不外乎北宫黝、孟施舍、曾子三种情形。孟子能够集思广义,使自己慷慨自得,和曾子自我反省而屈伸有度是等同的,只有亲身实践由曾子、孟子的经验和孔子告诉仲由强胜的道理,自身的强胜才可保持久长。此外斗智斗力的强胜,则有因为强胜而迅速兴旺,也有因强胜而彻底惨败。古时人如李斯、曹操、董卓、杨素之流,他们的智力都卓绝一世,而他们灾祸失败也超乎寻常,近代人如陆、何、肃、陈也都自知自家胆力超群,却都不能保持强势到最后。所以我们在自己弱的地方,需修正时,求得强胜就好;而在比别人强的地方,谋求更大的强胜就不好。福气和利益在外,个人如果专门在胜人之处逞强,那么是否真能强到底,还是不能强到最后,都不能预料。即使终身强横乡里安稳度日,这也是有道德的君子们不屑提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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