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春风》,到底望什么?又望见了什么?
如果我们不能够重新回到时间的河流当中去,我们过度地迷恋这些空间的碎片,我们每一个人也会成为这个河流中偶然性的风景,成为一个匆匆的过客。
——格非
近日,在读长篇小说《望春风》。
《望春风》是格非在获得茅盾文学奖后的首部长篇,一经出版,便获得了2016年度“中国好书”的荣誉。
小说以“我”(赵伯渝)为视角,以“我”的故乡——儒里赵村为切入点,描述了一个江南古村里,各种普通却不平凡的人情故事,展现了这个简朴、温润的村庄,从建国前后到21世纪初,一个由兴盛到消失的过程。
古时的儒里赵村,是显赫一方的吉地,居住着“世代簪缨的高门望族”。在解放前的动荡岁月里,这里的人们依旧过着自给自足,波澜不惊的生活。
解放后,在土改、大跃进、文革、上山下乡等历次运动中,儒里赵村以其深厚的精神传统和内在的道德秩序,维持着各家各户风平浪静、有惊无险的生活。
改革开放后,因为乡镇工业的发展,土地和水源被污染了,于是,村民们纷纷离开故土,外出谋生。到了上世纪末,儒里赵村被外来资本吞并了,变成了一片无人问津的废墟。
从鸟啾鸡鸣、桃红柳绿,炊烟袅袅的田园,到“为荒草和荆棘掩盖”、“远离市声,惟有死一般的寂静”的废墟。
消亡的儒里赵村,就像中国许许多多消亡的和正在消亡的村庄一样,留存在了中国人的记忆中。
“我终于意识到,被突然切断的,其实并不是返乡之路,而是对于生命之根的所有幻觉和记忆,好像在你身体很深很深的某个地方,有一团一直亮着的暗光悄然熄灭了。”
确实,与实体乡村一同消亡的,不仅是世外桃源的风光,一灯如豆的老屋,还有蕴藉的精神传统和淳朴的生命状态,这一切的消逝,让人惋惜,叫人痛心。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小说通过个人、家庭和村庄的际遇变化,结合乡村半个多世纪来的历史变迁,挖掘出了人性的真与美,岁月的美好与哀愁,并借此表达对消逝的乡土以及老去的故人们的深切怀念。
有人说,《望春风》有着置于时代长河背景的“桃花源”气象,如“清明上河图”般娓娓道来的手卷写法,描绘出了乡土中国的活色生香,挖掘出了普通百姓的高贵品质,让琐碎的,平凡的生活定格成了永恒的美好。
是的,《望春风》立意新颖,构思巧妙,故事生动,文字丰美,意境悠远,耐人咀嚼,让人回味,不愧为上乘之作!
在此,对于小说的艺术特色、表现手法和创作风格,我不敢妄加评论。但是,我欣赏其结构的设计,悬念的设置和人物的刻画。
首先,格非善于在小说结构上做文章。他写小说,就像建造一座迷宫似的,曲径通幽,让读者在阅读中,能获取一种柳暗花明的快乐。
其次,悬念的设置非常成功。挖坑,埋线;再挖坑,再埋线。随着时间的推进,真相的接近,暗含在叙事里的那些不动声色的安排,总是猝不及防地又制造出新的悬念。悬念就像一张巨大的张开的网,在小说的每个结点,互为因果,互为照应。
我甚至认为,整部小说就建立在一个巨大的悬念之上。小说的叙述者“我”,一个活在父亲最后的预言和暗示中,一个终身都在寻找身世之谜的中年男子,是悬念的开端,也是悬念的终结。
还有,格非在刻画人物方面也很有造诣。他没有脸谱化,公式化地刻画人物,而是和鲁迅先生一样,把一个个人物刻画成了“复杂的多面体,矛盾的统一体”。
没有单纯的好人坏人,好坏的标准因时因地而改变,但最终人性里都有真善美的一面。还有,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存在,不能用同一个标准去衡量,也不能以一般的成见去判断。
在小说里,作者着力刻画的人物,足有二、三十个,一个个都有血有肉,栩栩如生,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江苏省作协副主席,评论家汪政说:《望春风》应该是为挣扎中的中国乡村准备的一篇祭文。的确如此!
小说的结尾,“我”与春琴站在儒里赵村的废墟上。在浩荡的春风里,春琴热切地幻想着,“新珍、梅芳、银娣她们都搬了来”后,时光的倒流,村庄的重生。
“到了那个时候,大地复苏,万物各得其所。到了那个时候,所有活着和死去的人,都将重返时间的怀抱,各安其分。到了那个时候,我的母亲将会突然出现在明丽的春光里,沿着风渠岸边的千年古道,远远地向我走来。”
这,只是一个乌托邦的梦吧?“我” 面对春风,四顾茫然,不知所以。
此刻,《望春风》带给“我”和读者的除了缅怀,更多是反思。
人生之路,迂回曲折。当尘满面,鬓如霜时,蓦然回首,那些经过的地方,做过的事,爱过的人,依旧在记忆的春风里,烟笼十里堤,香飘一条河。
但是,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故土只能回忆,故人只能回味,不可能重来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珍惜现在的拥有,不再产生新的遗憾。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岁月更迭,新旧嬗变,又恰恰符合了时代发展的潮流和时代进步的需要。
回望过去,有着现实世界中无法比拟的纯真;凝望现在,有着斑驳回忆里不曾拥有的充实;展望未来,有着过去和现在从未有过的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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