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走边听12】罗斯福四大自由纪念公园——可能是路易斯·康最好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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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频含路易斯·康关于“砖”的珍贵原声
背景音乐来自路易斯·康之子拍摄的纪录片
《My Architect: A Son's Journe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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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播
田乐
《景观设计学》期刊责任编辑
“你对砖说：‘砖，你想成为什么？’ 砖对你说：‘我爱拱券’。 你对砖说：‘你看，我也想要拱券，但是拱很贵，我可以在你的上面，在洞口的上面做一个混凝土过梁。’ 然后你接着说：‘砖，你觉得怎么样？’ 砖说：‘我爱拱券’。”
—— 路易斯·康
富兰克林∙罗斯福四大自由纪念公园 © fdr4freedoms.org
何谓“四大自由”？
1941年，时任美国总统的富兰克林·罗斯福提出了四大自由宣言，即：言论意见的自由，信仰崇拜的自由，不虞匮乏的自由，以及消除恐惧的自由。现代史上，很少有哪些政治概念比罗斯福总统首倡的“四大自由”产生过更深广的影响，并在此后的半个多世纪中，激励着全世界的无数人为之奋斗不息。四大自由及其所代表的愿景是美国人最普遍的价值观。
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于1941年1月6日发表四大自由宣言
© Franklin D. Roosevelt Presidential Library and Museum
1973年，纽约州和纽约市决定将曼哈顿旁边的一个狭长小岛更名为罗斯福岛，并决定在岛的南端划出一块1.6公顷的空地，来修建罗斯福总统的纪念公园。纽约市政府委托国际著名建筑大师路易斯∙康来做这个公园的设计。
1972年的路易斯∙康 © Robert C. Lautman Photography Collection, National Building Museum
20世纪70年代，在《纽约时报》长期担任建筑评论的专栏作家，也是首届是普利策建筑评论奖的获奖人，艾达∙赫克斯泰博尔（Ada Louise Huxtable）认为，路易斯∙康是那个时代美国建筑设计界的执牛耳者，他的作品常常具有创新性和诗意美学。所以对罗斯福总统纪念性公园这个项目来说，路易斯∙康绝对是第一人选。
路易斯∙康当时在离纽约不远的费城开业，但他一生对项目都十分挑剔，挑场地、挑难度、挑业主。他晚年一直热衷于参加具有挑战性的国际竞赛项目，以及一些在印度和孟加拉等贫困国家的项目，所以路易斯∙康的事务所到后期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几近破产。
在工作室创作中的路易斯∙康 © Louis I. Kahn Collection,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and the Pennsylvania Historical and Museum Commission
虽然罗斯福四大自由纪念公园是一个委托项目，对于路易斯∙康来说是笔可观的收入，但吸引他接受委托的并不是金钱。
首先，路易斯∙康非常肯定罗斯福总统一生的伟业。路易斯∙康职业生涯早期参与了大量社会性住房的设计和社区规划项目，而这些项目正是在罗斯福新政的推动下才开启的。
二是跟路易斯∙康的个人生活经历有关。当时他的情人哈莉特∙帕蒂森（Harriet Pattison）是位景观设计师，她曾在景观设计大师丹∙凯利的工作室中做过一段时间的学徒，然后又在宾大美术学院接受了正规的景观设计课程教育。正是在这位景观设计师的影响下，路易斯∙康才将这个公园的设计委托视作一个难得的实践他的花园理想的机会，而这个公园也可以说是康和哈莉特的合作作品。
哈莉特∙帕蒂森在她参与设计的罗斯福四大自由纪念公园，摄于2015年 © Barrett Doherty, 2015, courtesy of The Cultural Landscape Foundation
路易斯∙康毕业于宾大建筑系，然后开始从事建筑设计。当时全世界是现代主义建筑的兴盛时期，代表人物包括赖特、彼得·贝伦斯、柯布西耶、密-思-凡-德罗，和格罗皮乌斯。当时流行的建筑表现形式是钢骨玻璃幕墙，路易斯∙康也做过类似的设计尝试，但是他心里并不肯定，甚至不认同自己的作品。
50岁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设计风格应该是什么，直到他在50岁时访问了罗马。正是这趟旅行彻底改变了路易斯∙康的职业生涯。那些古希腊、古罗马的神庙让路易斯∙康明白了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希望自己的作品可以在千百年后，让参观者依然如他自己这般感动，达到精神上的共鸣。后来有人将路易斯∙康的设计归结为现代古典主义，即用现代的设计手法来创造永恒和不朽。
正是在这次罗马旅行之后，路易斯∙康才完成了他的首个委托项目——耶鲁大学美术馆，以后便确立了自己蜚声国际的设计风格。
路易斯∙康与他于1953年设计的耶鲁大学美术馆 © Lionel Freedman. Yale University Art Gallery Archives Transfer
1973年，路易斯∙康接受了设计罗斯福四大自由纪念公园的委托，但于次年，就是1974年3月的时候，这位73岁的老人因心脏病突发猝死。
路易斯∙康的猝死致使他的众多项目中断，大多数项目还处于方案阶段，罗斯福四大自由公园就是其中之一。当时康已经完成了四大自由公园最终的设计手稿，但因为全美开始陷入经济危机，纽约政府财政紧张，所以这个项目就被搁置了下来。谁知道，这一等就是36年。
直到2010年，纽约市才重新开启这个项目的建设。在这期间这片场地并没有另作他用，是因为这个场地是罗斯福纪念公园的不二选择：纽约是罗斯福的出生地，这里面朝着罗斯福钟爱的大海，面朝着他曾经横渡的大西洋，这里有在他的倡议下建立的联合国，有着见证了美国繁荣昌盛的曼哈顿。
罗斯福四大自由纪念公园鸟瞰 © Amiaga
路易斯∙康接到委托的时候，对这个纪念公园提出了两个关键词：花园和房间。1973年，路易斯∙康在一次演讲中说道：“我曾经想过，一个纪念性的构筑应该由一个房间和一个花园构成。这就是我设计这个方案时的全部想法。那么为什么我认为要有一个房间和一个花园呢？我认为这二者可以构成一种转变：花园在一定程度上具有私人性的特质，是一种对自然的个性化的掌控，而房间则是建筑的起点。我认为，这个房间也不仅仅是建筑，而是一种自我的延伸。”
罗斯福四大自由纪念公园设计手稿 © Louis I. Kahn Collection, 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and the Pennsylvania Historical and Museum Commission
在哈莉特的协助下，米切尔-吉乌尔古拉建筑事务所（Mitchell | Giurgola）依照路易斯康1973年的设计完成了公园的建设，基本上是“神还原”。公园于2012年10月建成开放。
路易斯∙康曾说：“每一个建筑都有它的灵魂。”这个只有1.6h公顷的公园充分体现了路易斯∙康对空间的精道把握。康的作品没有矫揉造作的夸张构图，但是他却是一位戏剧化意境营造大师，他会为访客一步步呈现他设计的如同舞台般的戏剧性效果。当你从场地北部进入时，会经过一个破败而灰暗的废弃的医院，然后一个转弯，你便会来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场地，这里种着5棵满是棕红色树叶的山毛榉树，几级白色的台阶出现在你的面前。
公园入口 © Paul Warchol
这种非常仪式感的设计处理界定了南北边界，预示着参观者即将进入一个不同的空间，产生了心理期待。在参观者面前占据了视觉主导地位的台阶，会引导参观者走入路易斯∙康所设计的路线，即登上台阶；从使用行为习惯上来说，也同时由于有了台阶的暗示，人们不会选择去走两边的步道。在你踏上台阶之前，对你来说整座公园还是神秘未知的，只有当你走上台阶，整个公园才会展现在你眼前，豁然开朗，一目了然。
罗斯福四大自由纪念公园鸟瞰 © AP photo/franklin D. roosevelt (FDR) four freedoms park LLC, paul warchol
从构图上讲，方案根据场地狭长的三角形形态，确立了船的形象，而船头的位置就是罗斯福的头像。设计采用了一种中心轴对称的形式。无论是在景观设计还是建筑设计，中心轴对称的出现都会使场地营造出一种美学意义上的宏大。几何形状的草坪与青白色石材的选择营造出了一种庄重和肃穆的感觉，突显了公园的纪念性主题。
场地采用了聚焦的方式，将人们的视线引向远方罗斯福总统的头像上。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这座纪念碑更像是一座精简化了的、没有屋顶的、由洁白大理石筑成的希腊神庙。
公园的中心轴对称设计 © 2013 Franklin D. Roosevelt Four Freedoms Park
人们要接近远方的头像，需要从草坪两侧绕行，而这个手法通过把人流分到两侧，保持了中轴线空间的纯净性，让中轴线的视线上只存在一个焦点——罗斯福总统的头像，再一次表达了对被纪念者的敬意。
草坪两侧的小径 © 田晓劼
人们穿过长长的由120株小叶椴组成的树阵，来到中庭，这里仍旧是一种强烈的三角形的暗示，将人们的视线继续引向罗斯福总统的头像。这个时候人们想要接近、靠近、了解罗斯福的心情会更加迫切，将期待的心情推向了最高潮。
走向罗斯福总统 © 田晓劼
罗斯福总统铜质头像 © AP photo/franklin D. roosevelt (FDR) four freedoms park LLC, paul warchol
罗斯福总统头像近景 ©田晓劼
位于“船头”位置的这个小小的纪念广场由28块来自北卡罗来纳州的白色花岗岩构成。作为整个公园设计的高潮部分，花岗岩房间被设计为一个面向广阔海洋的供人沉思的地方，并在这里设置了两条长椅。康将这里称为“冥想空间”，他在手稿中画了一个人，面朝大海，独自拉着小提琴。
位于“船头”位置的冥想空间 © Paul Warchol
白色花岗岩 © 田晓劼
冥想空间 © 田晓劼
罗斯福总统的头像是由著名雕刻师乔∙戴维森（Jo Davidson）创作于1933年。对于罗斯福以及整个美国来说，1933年这个雕刻年份也是非常重要的。1933年初，富兰克林·罗斯福首次任总统，宣誓就职时正值经济大萧条的风暴席卷美国，到处是失业、破产、倒闭的景象，而罗斯福却表现出一种超然的自信，他在宣誓就职时发表了一篇振奋人心的演说，告诉人们：我们唯一害怕的就是恐惧本身。
在1933年3月，这位新总统提出了旨在实现国家复兴的施政方针，积极推行以救济、改革和复兴为主要内容的“罗斯福新政”。“新政”加强政府对经济领域的干预，大力发展公共事业来刺激经济。对于经历过经济大萧条危机的路易斯∙康和乔∙戴维森来说，罗斯福和他的执政理念意味着改革与希望，而这种改革精神和为整个国家带来的巨大希望本身就值得被纪念。
2012年这座公园建成后，罗斯福总统的骨灰也安放于此。
罗斯福总刻在纪念碑上的罗斯福四大自由宣言 © Paul Warchol
当人们真正站在总统头像前，阅读了他背后关于自由的文字时，想到这位先贤为这个国家所作出的贡献时，都会感慨，会动容。在参观瞻仰之后，人们会自然地从两侧的步道返回。这个时候，一面是阵阵潮水，一面是安静的大理石壁，偶尔几声鸥鸣。这似乎成了最适合人们冥想与思考的背景声。人们在这一动一静之间，思绪再次升华。
公园步道 © Paul Warchol
公园步道 © 田晓劼
英国《卫报》的著名建筑评论家奥利弗∙韦恩莱特曾说，罗斯福四大自由公园可能是路易斯∙康最好的作品。路易斯∙康的设计通常大胆地运用各种几何形态，可以娴熟地结合自然光影，对建筑作品的表达进行艺术化地处理，展现出丰富而细腻的空间体验。
距离纪念公园最初的设计虽然已过去了四十多年，但这个作品反而在时间的考验下历久弥新，展现出了一种更具价值的沉淀。它能够激发我们深刻的思考，也能够带给我们无尽的感动。设计赋予了场地以生命和灵魂，这里不只是对罗斯福及其四大自由宣言的纪念，也是对路易斯·康和他设计思想的纪念，更是对拥有执着信念的美国精神的纪念。
最后时期的路易斯·康，摄于摩洛哥拉巴特 © Robert C. Lautman Photography Collection, National Building Museum
10月和景观之路共同感受
罗斯福四大自由纪念公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