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刘娥 2018-05-25

前言

       

作为深圳客家移民的最早聚居地之一,坑梓阿婆叫沥河边至今仍伫立着几十座客家围屋,见证了深圳最早一批移民繁衍发展的拓荒史。他们的先祖自明末清初“迁海复界”移民此处,在当地大力发展士农工商业,种植花生甘蔗等,后榨成花生油、蔗糖大兴商贸,积累大量财富后开始广置田园。

三百年间,在坑梓一带修建起一批恢宏精美的客家围屋。其中的迴龙世居则有百年历史,由坑梓黄氏八世祖黄俊明建于道光二十八年(公元1848年),是一座典型的清代客家四角楼围屋。前段时间,坑梓迴龙世居的禾坪搭起了戏台,大门挂起了大红灯笼,月池边微风习习,一个重要节庆“追月”在这里举行。

民俗学者廖虹雷告诉记者,客家围屋月池追月一俗,在深圳已消逝60多年。坑梓围屋恢复传统,实际上是在现代都市生活中追回文化传统,追回乡间记忆,慰藉乡愁。这也是深圳客家人在用自己的方式,探索围屋活化之路。



01

古老的客家民俗还在


“追月”的迴龙世居禾坪搭起了戏台,大门挂起了大红灯笼。蒋荣耀摄


当天,迴龙世居的正面围墙上拉起一条横幅——“追月|泮池映月|迴龙”,数十张饭桌整齐整齐地摆满禾坪,禾坪前方就是几乎每个客家围屋前都有的半圆形月池,也称泮池。

傍晚时分,准备开席,那边刚出锅的客家黄焖猪肉令宾客垂涎三尺,这边妇女们端着盘子鱼贯穿行在花团锦簇般的桌帷之间。从香港回来的、移居到国内外的,以及在本地的数百位黄家人都聚集在一起。他们还邀请了四方宾客,一批民俗学者、历史文化学家、建筑专家以及深圳商报记者等,一起见证消失多年的“追月”民俗重现。

在最靠前的方桌上,果盘香案早已摆好,芋头、菱角、柚子、青榄、柿子、月饼等统统上桌。戏台上,琴师滑动筝弦,指尖中流出悠悠乐曲。尔后,客家妹子山歌唱起来,《呵嗨一声歌成河》《喜事好运滚滚来》,好不热闹。待月亮冉冉升起,拜月亮仪式正式开始,主宾们赏月饮酒,有人还吟诗作对。晚上10时左右,月亮刚好倒映在月池中,令宾客赞叹不已。

深圳本土民俗学者廖虹雷不禁感慨:“‘追月’,数年不见的习俗在这里恢复了。”他介绍,拜月赏月,深圳民间历来有此习俗。旧时,因为中秋是收获的季节,五谷三牲,物阜丰硕,秋高气爽正是祭祀先祖祈福佑的好时机,客家人还会在家祠或村里宗祠祭祀。祭毕,全家老老少少相聚热热闹闹地吃团圆饭。这顿团圆饭,被深圳民间看做一年之中仅次于春节的“年夜饭”。而父母、兄弟凡出门在外的,或有归宁的女子,即便千山万水也会赶回来团圆。

迴龙世居“掌门人”黄可洪回忆,儿时的中秋节是最美好的童年记忆。那时祭月、拜月、赏月之后,还会进行舞草龙、猜灯谜、放孔明灯的娱乐活动,老一辈还举行过“耍乐仔”“烧瓦塔”等民俗活动,几乎通宵达旦。

作为深圳客家移民的最早聚居地之一,坑梓保留着许多传统民俗。坪山区文化顾问叶凌介绍,当地风俗习惯有个顺口溜:“一月一,二月二,三月清明,四月八,五月五,六月六糍粑碌碌烧,七月七(打泉水)拜田公,八月十五、九月九,十月朝,十一月冬至,十二月过大年。”“以前每到春节或重大节庆,一大家族人聚集一起舞狮舞麒麟,大家穿得漂漂亮亮,热闹又开心。当时在这里生活,很有满足感。”黄可洪告诉记者。

02


百年老围的昔日荣光



“追月”宴现场。 叶凌 摄



黄可洪对于围屋生活的回忆,也是许多坑梓黄氏后人难忘的“昔日荣光”。

迴龙世居有百年历史,由坑梓黄氏八世祖黄俊明建于道光二十八年(公元1848年),为三堂二横四碉楼,占地面积约4000平方米,前有禾坪及半月池。月池有“养人蓄财”的寓意,并非客家人首创,它是中原文化的一种传承,坑梓后人则将它作为围屋的固定建筑制式。整个围屋为夯土墙,土木结构,灰瓦顶,船形屋脊,是一座典型的清代客家四角楼围屋。记者看到,在月池边立有旗杆石。黄可洪告诉记者,这是黄俊明于咸丰八年(1858)中武举人后所立,也叫举人石。

迴龙世居利用丘陵的自然走势建造,前低后高,坐北面南。原来后边是一大片松林,居高临下,俯视着“迴龙”,东西两边也是大树林。绿荫覆盖的“迴龙”,面对着几十亩开阔的良田、鱼池。再远处,对面岭恰好成为一道屏障。黄俊明还在围屋左侧加盖了一所建筑精良的三间两廊私塾。这种巧妙利用山势、树林、良田、美池的环境构想,为迴龙世居族人提供了一个理想的耕读空间,诚如大门藏头联所云:“迴抱春山秀,龙蟠吉第高”。民俗学者刘丽川认为,可能得益于此种环境,迴龙世居后人中出过武举,出过生意人,做官的也不,但出得最多的还是当教师的读书人。

迴龙世居曾经是这里的大户,“从前站在500米高的对面岭上,所有看到的田地都是我们迴龙世居的。”黄可洪不无骄傲地介绍,然而这个家族却因为一场关于“红木鱼”的官司而走向衰落。“祖公黄俊明建造迴龙世居时兼做生意。一次在澳头买回一批红木鱼来卖,没想到这批鱼是盗贼赃物,失主在淡水告了官,祖公输了官司。当时祖公计划建造迴龙世居的规模远比现在大,因为这场官司,卖了多少地、赔了多少钱,难以计数。太爷爷在推送白银时,因为劳顿抑郁,在途中吐血而亡,村里人从此不吃红木鱼。”

“迴龙”还有着鲜明的时代烙印:它的大门原用一指厚的铁板包裹,上面有如宫殿大门般布满了一个个凸起的圆头铁钉,还配有9洞门栓眼的栏门。84岁的老人黄自模告诉记者,两扇门的铁板、铁钉,1958年被撬下来,与摆放在禾坪上的两支小铁炮一起上交了。这是坑梓黄氏后人支持国家建设的一段小记忆。

当地人还管迴龙世居叫做“火烧围”,这和一段抗日历史有关。黄自模告诉记者:“那年(应是1938年10月),在海边登陆的侵华日军到坑梓烧杀抢掠,到迴龙世居见大门紧闭进不去。于是,日本鬼子就用电油(火水煤油)烧,迴龙世居部分房子被烧毁。后来因为家里人曾有旅日留学经历,从家里拿出日本的毕业证书为证,日本兵才撤走。”现在围屋外墙火烧后的痕迹,已经被岁月的斑驳所覆盖。


03


“活化”客家围有进展



84岁的老人黄自模、89岁的方满、87岁的叶瑞群,以及“掌门人”黄可洪在讲述迴龙世居历史。叶凌 摄



迴龙世居曾数度维修,从第八世到如今第十五世的后代子孙在这里生息繁衍。黄可洪不无惋惜地告诉记者,从2006年开始,老房子定为“危房”不让住人了,老房子倒塌一大片,有的部分只剩墙础,想要修复却缺乏相关法令依据。

“迴龙世居是家族的财富,也是深圳的财富。”黄可标说。这里更有着黄氏老人一生的回忆。今年89岁的老人方满、87岁的叶瑞群告诉记者,最大心愿就是在国家扶持下,把房子修好恢复从前的生活。“把月池修整好,有空回去大门坐一坐,打打客家纸牌,看着小孩玩耍,一帮人聊聊就知足了。”方满说。

对于围屋的活化,黄可洪表示,一是希望不要太商业,破坏原来的风貌;二是从文化去传承,以房养房、保育维修,才能使得祖宗留下的遗产传承下去。

据叶凌介绍,“活化客家围”的话题今年以来不断被提起,一批专家学者、建筑师、艺术家、媒体人也加入话题讨论。然而活化本身涉及文物保护、土地政策、城市更新、产业转型、民生、生态等问题,困难重重。今年2月,由深圳社会团体坪山区东江客家文化协会发起,与市土木再生乡村营造研究所共同组织了对坪山坑梓客家围堡现状调研,深圳商报对坑梓客家围抢救、保护做了系列报道,取得初步成效。村民逐渐恢复文化自信、政府相关部门引起重视和思考,并开始有所作为。

现在,对客家围屋的抢救保护,已经不限于学者专家和媒体范围。“追月活动,是客家围主人主办的,在不经意间,恢复了‘新安追月’风俗,这是‘活化’的开始。”叶凌表示,“坑梓在深圳40年城市化发展中相对滞后,一批古建筑群仍然保留,村民也保留了中原部分风俗习惯。恢复深圳本土民俗文化,是对于故园乡土的守望。”

在发稿前,叶凌向记者透露,坪山文物保护情况取得积极进展。“文物部门宣布,私人可以修文物了。而迴龙世居将作为‘活化’试点,将拨三十万到五十万进行抢救性维修,并选100平米做‘内盒院’室内装修,多功能使用,或改造布置成展厅、会议室、茶室、老人活动室。此外,还有建设‘文旅小镇’的构想。”她兴奋地说。


相关阅读: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