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讨厌自己的名字吗?
病症1
病症描述:“我讨厌我的名字”
氏名认同缺失
所有古老的说法都将名字当成咒文的一种,一旦被命名,便被束缚、控制,打回原形。有人一生拒绝认同它,挣扎痛苦,也从未真正好好看过被命名的自己。
依稀记得上期杂志有个话题,是让大家发泄自己对名字的怨恨。本来打算上前凑热闹,想想心虚地算了。
尽管确实曾为自己的名字羞耻长达十几年,但事实上,我有个算得上相当好听的名字,如果叫这样的名字也敢谈怨念,多少会被认为是来砸场或晒命吧。
可我真心实意地,为自己的名字羞耻过。
我的名字是柯晗。
出于安全的需要,人们趋向与群体的选择保持一致。这是个再常见不过的社会学概念:从众。不与大部分人保持一致的选择被视为危险,容易被攻击。这个现象在小孩子当中表现得更加不加掩饰。仔细回忆起来就会发现,小时候被大家挑出来欺负、嘲弄的孩子多半是因为某些方面与大部分人不同:反应较慢,有些脏,特别闷,甚至特别漂亮,或者更加微小的——名字的读写有些特殊。
我在不同阶段,以不同的形式,被嘲弄过名字。小学时,男生们管我叫“蝌蚪”。当他们从我身边跑过,就用一种极尽戏谑鄙夷的神情扭起五官,捏着声音喊“小蝌蚪”。他们用声音语言神态氛围,一切力量往我身上施法,让我变成路边阴沟里那种黑色绒软的球状小生物。他们成功了。
上初中后,男生开始发育,进入青春期,暴躁盲目,恨不得一夜之间历尽沧桑成为大人。他们再不好意思开小学生式的直白毫无想象力和意义的玩笑。但我与名字的平静关系没有维持多久。当课文上到《木兰辞》,他们找到了对我这个特殊名字表达意见的方式——我会在课间不停地被突然冲上前要角色扮演的男生骚扰,他们三五成群跑到我面前,喊我做大王。因为“可汗”这个词,念作四声和二声,和我的名字很像。上课时念课文,念到这句便有几个拔高的声音,硬把这句念成“柯晗大点兵”。
我那时还是懦弱的从众的渴望被了解却不希望被特别关注的女儿童,为此感到特别恐慌无助,不知如何才能令自己不总被关注。
只能幻想自己的名字变成别的。我想这便是使用笔名的原初念头。很久以后我才明白那并非这个名字的错。
同样是小学时,有个女同学令我印象深刻。她姓无辜的辜,比我还少见难写的姓氏。姓辜,名博谦。这个名字我在最新的短篇里赋予了男主角,因为实在很棒:博雅谦逊。她同样受到男生们的攻击。尽管找不到谐音,他们还可以攻击不认得和难写。但辜同学本人总是骄傲地瞥过他们。她那时就很漂亮,有着倔强的美丽面孔,每次介绍自己的名字,她都清晰地重复:因为爸爸希望我博学又谦虚。
她对自己很坚定,而我软弱得不肯接受自己。就像这世上那么多人,使用一个与本名相距千里的代号,作为网名等等。我们并非艺人,却自觉进入包装的囹圄。对我来说,这个囹圄就是“接受自己”。
曾试译过角田光代的散文集《礼物》,其中一篇关于名字的短文,她认为,名字是身体之表,当名字被呼响,命运就会被它所引导。
虽然浪漫,我却觉得似乎太软弱。是身体在引领名字,只要你能使它发光,最普通的汉字也会被铭记。
我叫柯晗,大家好。
本文选自出版电子书《爱的病理解剖》,已获作者授权连载,如需转载,请联系友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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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晗
别称恋爱大王,南开大学应用心理学学士,英国兰卡斯特大学发展障碍硕士在读,职业心理咨询师,为《城市画报》、《优悦生活》等多家媒体撰稿。中国腐女心理研究第一人,出版电子书《爱的病理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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