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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组织与原住民的矛盾

大事记文传 他者others 2023-07-10



16岁的尤皮克人捕获了人生中的第一头鲸,但很快受到了人身威胁。

编辑整理 | 他者others

美国环境史学家Bathsheba Demuth专注于北美和俄罗斯北极圈,曾多次在不同的原住民村落中生活。本月初,加拿大多伦多大学邀请她在线上以人类与鲸的关系为主题做演讲。
原住民和当代环保组织因不同的视角、立足点而在保护地球的模式上产生分歧,“在大型哺乳类动物的问题,尤其是捕鲸上尤其如此,” Demuth表示,尽管“今天许多保护组织已经尽可能的纳入原住民的声音”。
下文根据演讲和笔者的线上提问,编辑整理了Demuth对该问题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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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春天,一条约莫200岁的弓头鲸在圣劳伦斯岛(St. Lawrence)被当时年仅16岁的尤皮克(Yupik)捕鲸人用传统鱼叉叉中、捕获了。这是他第一次成功捕鲸,鱼获是他和其他族人生存下去的重要食物。
生活在这儿的尤皮克人仍被允许捕鲸,数量是每年16头,每一击对他们来说都意义重大。对尤皮克年轻人来说,第一次成功捕鲸是他们的成年礼,这个极为重要的时刻象征勇气,以及确保亲族生存的能力。
就像当代世界各地的年轻人一样,16岁的捕鲸人在社交媒体上分享了自己的成功和喜悦。

原住民处理鲸的现场
颇具争议但人气很旺的加拿大动物保育、环保主义者Paul Watson发现了这条消息,并在社交媒体上对他发起攻击。一小时之内,捕鲸人就收到了人身威胁信息。
在Watson眼中,年轻的尤皮克捕鲸人不过是另一个杀鲸者,而他的目标则是阻止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杀鲸。他1970年代在绿色和平供职,在加利福尼亚海岸,曾以血肉之躯挡在工业捕鲸船和抹香鲸之间,1980年代又到西伯利亚研究灰鲸;2000年开始了一档与鲸相关的真人秀,追踪工业捕鲸船;到了2017年,尽管他在保育鲸的事业上做出很多贡献,但激进的做法也让他被称作“环保恐怖分子”(eco-terrorist)。
美国在19世纪时大量捕鲸,到20世纪暂停了。20世纪50-70年代,鲸成了一种文化现象:观鲸船兴起,座头鲸的叫声可以当音乐播放,还有了各种关于鲸的纪录片,有一整个工业产业围绕鲸展开,它们改变了美国对鲸的理解,也让鲸成为我们今天所理解的、充满魅力的生物——当然不再是能屠杀、食用的东西了。
观鲸现象体现了人鲸关系的修复。
灰鲸在加利福尼亚、墨西哥交界处产子,它们在此地和白令海峡之间迁徙,可能是哺乳动物里迁徙路程最长的。相对70吨重的弓头鲸,灰鲸体型不大,只有35吨左右,从商业捕鲸人的日志里可以找到关于灰鲸记录——他们恨灰鲸,称其为“恶鱼”(devil fish)、黑鱼等,因为它们非常危险,在产子之地尤其如此,母鲸保护欲极强,船只遇到它们就可能被掀翻,当地渔民看到灰鲸绝不会出海。
到1980年代、90年代初,一些研究鲸类的生物学家想更深入地研究灰鲸,就到墨西哥下加州租船出海,渔民告诉他们这是在做蠢事,他们说的一点没错,船被灰鲸掀翻了,但这些研究人员没有放弃,不断重返现场。
慢慢地,灰鲸呆在研究人员的船附近的时间越来越长,它们也在观察。研究者说有特定的母鲸率先做出尝试,靠近船、挥挥鳍,最终让人认识它的孩子。
观鲸船也开始小心翼翼地来到这里,带领大胆的观鲸者靠近。今天如果到那儿去观鲸,运气好的话,就会遇见灰鲸母亲托起自己的孩子,让人们认识它。

下加州的观鲸船
修复和鲸的关系非常复杂。下加州灰鲸和人的关系得以完全转变在于后者的变化——接近鲸不再是为了杀戮。但这过程花了很长时间,鲸观察了人很久,确定他们不仅不错而且好玩,如果靠近观鲸船,他们还会挠挠你的背,跟你的孩子打招呼。
如果用原住民的看法,这一切并不难理解,他们认为鲸始终在观察并判断着人类。不同的人类学家、研究人员都曾记录到原住民认为,鲸是自愿把自己作为食物献给捕鲸人的,它的标准是这船捕鲸人是否善良、有爱、不浪费食物等。如果哪个村子的道德水平不达标,鲸就不会靠近他们。
商业捕鲸人靠近鲸的出发点是杀戮,而他们自己也带着痛苦和恐惧,因为鲸会给出相应的回应。
商业捕鲸只看到鲸死后的价值,动保主义者则是其反面。Paul Watson和保护组织想要展现的是鲸“生”的价值。两者都是极端化的,是人把自己和周遭环境区分开的标志。大自然中没有生死,也没有人类、动物之分,万物相依,不分贵贱,没有谁是永远的掠食者。对自然和因纽特人来说,鲸死有其价值,生同样如此。


尤皮克人旧照,他们身后是捕鲸时驾驶的船

举个例子,伊特格兰岛(Yttygran Island)上没有树,生活在这里的尤皮克人、因纽特皮亚人(Iñupiat)和其他因纽特人分支用鲸额骨建起自己的屋子,从某种角度来看,他们切切实实生活在鲸的脑袋里。鲸身上的每个部分都得到充分利用——这是鲸死的价值。
认为鲸始终观察着人类以决定是否献身,这就让人时时刻刻依道德准则生活。这是活鲸价值的一部分。
生活在现代化社会的人和原住民立场的根本不同,就在于后者的这种生与死、人与自然不相分离的立足点。观鲸对改变人们对鲸的看法起着重要作用,但这还是消费——去看、去享受。我们爱鲸,但仍旧是站在人的角度上去爱,站在人和自然相分离的角度上。
人类是消费者,我们只是用地球上现有的东西再创造,当代人的极端性在于,要么过度消费——商业捕鲸,要么完全否认消费——彻底禁止。原住民的传统生活方式体现了一种平衡。成为好的消费者才的关键。

人和鲸始终互相观察着
必须指出的是,环保、动保主义者和原住民的关系是非常庞大、复杂的,不同的组织、项目有不同的故事。
“绿色和平”很长时间以来都站在原住民的对立面,我很难想到更缓和的说法。20年前当我开始在北极地区旅行时,如果想让自己完全不受欢迎的话,就说自己是绿和成员好了,因为它代表着反对当地原住民维持自己的生活方式,不让原住民在自己的土地上有如何生活的选择权。
现在和过去不同了,后来的许多现代组织也有很深的反思,原住民加入了保护活动——对一片地区有最深刻认知的人当然得在当地保育工作中有一席之地,有自己的声音和意见;也意识到堡垒式保护(Fortress Conservation,通过建立不受人类干扰的生态保护区来维护生物多样性)的缺陷。
人永远在生态之中,而非孤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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