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史以来最特别的上海电影节，其宣传片为何如此“平淡无味”？
采访：吴小宝，May
撰文：May
170多天后，影院终于复工，7月16日上海国际电影节即将开幕的消息也随之而来——省去寒暄，一句相见，不知惹哭了多少热爱电影的朋友。
“7月25日，终相见”
淘票票、优酷，率先发布消息
7月17日，第二十三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正式发布官方信息，一幅充满未来和科技感的光影海报向影迷们发出了邀请——银幕划破天际线，整个城市在红蓝色调下化成偌大的放映厅，坐在中间的观众应约而来，与久别的电影重逢。
海报设计师：陆云帆
看到海报后，影迷们才敢确定：上影节真的来了！
对影迷来说，电影节是大家每年不可缺席的“相聚”，人们如期赴约，享受更为纯粹的电影盛宴。但在阻力重重的2020年，年年都有的电影节却成了不确定的变数。难得的是，今年上影节虽然迟到，但还是与人们相见了！在这样的背景下，大家熟悉的“相会”不免多了一些特别的感动。
作为今年首个重大国际性影视节庆活动，上影节的宣发活动并没有搞得轰轰烈烈，反而非常低调简单：一张海报，一支宣传片，以“重逢”为主题，从不同的角度描绘了人与电影的邂逅画面。
宣传片：“你凝视光，你就是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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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片以非写实的艺术化形式，再现了“看电影”的动作本身——形形色色的人聚于一处，驻足停看旷野上的镜子，除了光，人们从中还会看到自己。三分钟的黑白影像中没有任何台词，也没有明确的情绪引导，平淡的开始，平淡的结束，化千言于一句——“你凝视光，你就是光”，穿透意境，牵动人心。
这支宣传片到底是在表达什么？又是怎样拍摄的？
疫情之下，这支宣传片希望人们看到什么？
带着这些问题，我们采访了这支宣传片的导演杜中坤，透过他的视角，让我们再一次贴近电影，解读人与电影之间那份迷离的情愫。
一
一支相互成全的片子
一个很有使命感的命题
美术指导出身的杜中坤曾斩获多次广告创意奖，而后转行成为了一名新锐导演。
2018 年，杜中坤导演完成了自己首部电影剧情长片；
2019年，与创意广告热店W合作拍摄了一支《去野岛地》，获得了上海国际电影节「探索」单元评委会大奖，就此与上影节结缘。
同年12月，杜中坤接到了组委会的邀约——围绕着“电影与人，电影与城市”的主题，为2020年上海国际电影节拍一支宣传片。
他说，“这个Brief，激起了我心底的使命感。”
2019被圈内人概括为“影视寒冬”，停拍的片子一个接一个，一批又一批的影视人开始转行……关于这个行业的未来，身为局中一员的杜中坤也同大家一样倍感无力。于是当收到上影节组委会的邀请时，他突然产生了一种或许自己也可以为这个行业做点什么的心情。
只不过，那时候谁都想不到等在前方的2020，到底是怎样的一年。
原定今年3月的拍摄计划，不得不无限期延后。直到5月的某天黄昏，杜中坤终于等到了这样一句话：“我们是时候推进计划了。”
时隔150天，杜中坤接到了一个新的命题——“重逢”，并全程使用手机(iPhone11 Pro Max )拍摄。
一次偶然勘景激发的灵感
接到新命题时，杜中坤恰好正筹备另一支片子的拍摄。为了勘景，他来到了一处荒野地，一片湖水被峭壁包围。当天色渐暗，杜中坤猛然看到一处异常明亮，原来是峭壁下面有一面镜子。被镜子吸引的杜中坤走了过去，他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勘景时的照片
受到眼前场景的激发，杜中坤惊觉日常生活中所潜藏的戏剧性，而这一不寻常的情景似乎也同电影相似，于是他以此为灵感，将“重逢”延展出了“在电影中与自己相遇”的想法。
杜中坤将自己的这一想法形成文字提了出来，上影节马上意会到了他的意思。接着沿着“镜子”的想法，脚本也迅速拟定了出来，这个过程中几乎没有修改和调整。在两方的默契配合下，这支宣传片顺利产出。杜中坤再回忆起当时，不禁感叹：“这真的是一次互相成全的合作，其中的信任由为可贵。”
二
一支没有太多含义的片子
“如果用故事的形式去描述这支宣传片，你会怎么讲这个故事？”我们问坐在对面的杜中坤。
“其实特别简单，就是一群无处可去的人看到一面镜子，驻足停看，然后恍然一梦就散去。”
相比我们本期待的生动描述，杜导的回答显然过于平实，甚至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激昂的情绪。他说，“我不想让这支片子被过度解读，没有什么情绪就是这个片子的情绪。”
人们总会习惯性地解读，更喜欢为一切朦胧的事物归纳一个具象且确定的感受出来，然而这恰恰是一个悖论。在疫情之下，上影节的成功召开本就不容易，再加上面向大众群体的传播内容更是不能掺入创作者个人的情感色彩，以防陷入被过度解读的境地。
因此，这支宣传片尽可能地去掉带有标签化的元素，通过丰富视听语言的方式为人们营造了一场不完全写实的情景——不中不西的场地，隐去悲喜的人物表情、没有口罩、一个似是而非的电影院。
全球正经历着的疫情，让这支片子不该过于欢乐，也不该过于沉重。
“平淡一点，或许最适合当下的我们。”杜导说。
黑白画面与略带荒诞和玩味的配乐形成反差，“你凝视光，你就是光”的字幕在人群散去前出现，没那么沉重，也略过了漠视。
对于类似“看懂这支片子要有很大的阅片量”的影迷评论，杜导也向我们介绍了自己的想法：
“片子最后的一段经典影片剪辑，完全是我自己的后知后觉。当拍摄完毕自己看这支片子时，我突然发觉原来自己的创作在不知不觉中受到了很多经典作品的影响，于是认为有必要和大家交代这件事，所以加上了这段经典作品的剪辑，其用意是希望大家也回溯经典。”
节选电影《雾中风景》《夜》
注：此宣传片的最后部分共致敬了10支经典电影，分别是《姿三四郎》《迷宫潭》《定理》《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孔夫子》《两个男人和一个衣柜》《闪灵》《马西斯与鸟》《雾中风景》《夜》。
三
值得一提的幕后细节
1、注重构图的平面式画面，化手机拍摄的弱势为优势
2.35:1的电影画幅比例，全程使用 iPhone 11 Pro Max 拍摄是这支影片的特点，然而在没有任何镜头的辅助下，影片很难呈现出具有丰富景深的画面效果。但面对这一“短板”，杜导的解决方案是索性以此为优势，故意凸显画面的构图与线条，以追求精良的平面质感作为执行过程中的首要目的。
2、好好再看一遍，这不是纯黑白画面
相信黑白的画面是大家对这支片子的第一印象，但如果与杜导细究，你会得知这支片子的画面有3%的彩色。
为了使画面更有层次感，美术出身的杜导在“颜色”上用了很多心思——黑色的服装、白色的婚纱、绿色的草地、红色的果子……
在拍摄的过程中，道具组为了配合导演的要求，甚至将青色的海棠果通通染成了红色。类似用心的幕后细节还有很多，只不过它们都与片子融为了一体，在短短的三分钟里，一闪而过。
3、什么场地才算合适？勘景跑了北京十几家高尔夫球场
为了找到最合适的取景现场，杜导和团队看了大量的场地，光是北京的高尔夫球场他们就跑了十几家。最开始他们也考虑了在公园拍摄，但是到现场一看，发现不是公共设施残缺褪色，就是现场环境过于杂乱，于是杜导和团队才瞄向了高尔夫球场。
敲定好场地的第二天，他们就开始了拍摄，从早上三点拍到太阳落山，追着自然光用一天的时间拍完了全部的素材。收工的第二天，北京疫情加重，全部公共场所关闭，他们惊觉原来时间对这支片子来说也如此重要。
四
“去看电影吧”
“去看电影吧”是这支上影节宣传片最想传达给观众的信息。
电影对人们到底有什么意义？问一千个人，就会得到一千个答案。有人当作消遣，有人视为仪式。
在杜导看来，电影是一个自行反思的过程，感同银幕中的悲喜，思索生活中无处寻得的答案；在我看来，电影是一场虚实冒险，人们先跟着它的牵引进入虚幻，接着又带着电影里的东西回归现实。
但不管怎么说，没有“去看”的第一步，就没有后面千千万万的意义。只有与电影相遇，才能在光影之间有所收获，至于得到了多少，悟到了几分，只有自己明了。
所以，就去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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