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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青

2017-01-16 黎乐 素言轩



刺青


方明的手上,有一朵刺青。我琢磨着那应当是一个字来着,是一个人的名字,合着当时的潮流和她的年纪。估计是到了后来才刺成了一朵极平常的花,掩饰掉以前明明是伤痛的一个人,糊掉,成一个花花字体。

我再怀疑,以前是烟头烫上去的,活生生地烫成了一个记忆,想要刻骨多心的爱与恨。再后来,一针一针蘸了墨,刺下去。

招人怨的卿卿可能是忘不了的过往,不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听说过一句以讹传讹的关于女人抽烟的大概定律:但凡是抽烟的女人,越抽烟越漂亮,越漂亮越抽烟,而且也是当然,漂亮女子抽烟姿势最是好看。方明抽烟的样子,迷人不迷人我也说不上来,就看到烟雾中,她自己迷迷的眼神,不由会想到与风月有关的许多名词,比如风骚入骨。方明的美,我不知道说。她身边男子,一个个长身玉立。

方明抽烟时,避所有人,除了我。

一个人如果有了心结,试想,她放不下的时候,心结就横在心门上,恰似一道过不去的坎。不知道有多少人,纵有勇举千斤的力量,也拨不开心坎的魔咒。所以,方明的坎,我从来不知道要问,也不能帮她解除,唯有很多次,放任她来。她与我好像总有那么一番默契,找我,她总能找得到。我很好奇地问过她,“我很宅么?”

她的回答是少有的甜腻:“你最好,想要找个人呆着的时候,你永远在。”她来了,是为了能在我的面前,坦荡地抽烟。我多半没有话说。我一直认为,她来我这里不过就是为了我这里没有人理会她,也不会打扰她,她在她的世界里一个人呆着,而我毕竟在这里,就代表着她还在这个乌烟瘴气的世界。

这烟抽多了,也是会醉的,一如品的酒太猛。她烟醉的时候,会小段小段地与我说,一段经历,一段过往,连贯着,串成了我拼凑起来的她模糊的爱情。她却从来没有和我提及过她手上的刺青。

那一块刺青,象巫言一样,下了盅,不能移,她也没有任何意愿想将它去除掉。

若能放得下,就能云淡风轻。她的样子,什么时候我都明白,那结,一直在那里。一针一痛,光看看听听,已然惊心。男子弄个刺青,也许是兵器刀枪龙虎之类,玩黑社会甚而是艺术,也许是雄性激素。一个女子,留下了这一把疼痛,偏要荼蘼一般开在手上。

某一天,我要离开了。要离开的前夜,我突然问她:“你在这里,是等一个人?”

“是,你一直明镜似的,我知道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地方的工厂给我多少工资,我不在意身边换了多少五花八门的人,我只保证自己活着,呆在这里,啥也不图,当然是等一个人。”

一路上,太多人根本不可能有那种心灵相类的同伴,如若放不下,就可能,再没有任何人能来陪你一程了。不是你不好,而是人家根本没有办法走进来。你看那刺青,再痛身体也已然承受,那么,唯有刺青时时可见。

意料之中的眼泪,在暗夜里游离,私密而隐匿,藏得并不深,又或许是太深。然而这自残似的刺青,象无形的幽魂,侵吞人心。刻在皮肉上的,叫切肤之痛,刻在心上的,却是不悟啊。人与人,本身已经是一场寂寞的旅途,一路无人的。偏生许多人群居惯了,祈求同伴,祈求不离不弃,这一份相亲相爱到底是讲究一些缘法的。

是你自己失了分寸,才让人家起离心,落荒而逃的结果,是你自己造成的。从此以后,那些寒瘦三更,灯孤榻凉时候,还有刺青不是?也许某天,会遇上那一个束手就擒的人儿来一同承受,刺青也该是淡了许多。

“如果过得去,如果能相逢,这一个等,何以会不甘?如果过不去,这一个等,没有结果,又何以,踌躇不去?” 我的劝,直接:“那人黄鹤而去,要返早已返。”

将刺青去掉吧。你的手象古人的形容:手如柔荑,指如青葱。

方明突然说:我戒烟吧。

一颗患得患失的心,呈现出寒微微的幽蓝,就象手上的刺青,那么一个黑黑的梦魇,淡成深青,深蓝,蓝。蓝的最终,是极端的忧郁,情动得太深,总是压迫得人心难安。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刺青吧。我的刺青,在心里,只是没有那么深,没有那么烈,但到底是有的。刺青不止是刺在明处,更在暗里。

离开时天蓝得不象话。那一夜后,再也没有见过方明。

 2016.01.30黎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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