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这篇文章是绿色中原*绿聚@读书圈5月19日逢“9”线上分享活动的内容。分享者是殷秀丽老师,她为大家分享了齐邦媛先生的自传《巨流河》。《巨流河》是一部家族史,也是20世纪中国人的一部苦难史。殷老师用她简洁而有力的语音语调向听众讲述了那个"欢乐苦短,忧愁实多"的年代,还原了一个有骨气的中国! 书圈将始终秉持的宗旨是:以兴趣为起点、以快乐作动力、以成长为目标!目前同步开展了“好书漂流”、“逢9线上分享”和“好书共读”的活动。欢迎你加入绿聚书圈,和我们一起分享好书,结伴成长。
记忆与遗忘的忧美书写
——读《巨流河》有感
各位读书圈的小伙伴们,大家晚上好!非常感谢大家能够在百忙之中抽空聆听今天的分享,谢谢大家!
我的自然名为荷田田,是一名高校老师。非常荣幸和感谢桂红老师的信任和鼓励,说实话,今天晚上我是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给大家简单分享一下我们绿聚@读书圈里推荐的一本书《巨流河》。
这本书最早的机缘巧合是在2011年的一天,央视一套的一个节目中,主持人赵普(一位非常帅气而有温度的小伙儿,他在2008年汶川地震播报新闻的时候潸然泪下)推荐了这本书。后来又看到新浪网、三联周刊等亦有推荐,并且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和阅读。当时的我正处于困境中:第一,来自家庭。当时我的孩子在外国语上初中,有自己的想法但学习成绩不太理想,班主任很着急。因班主任与我们的教育理念不同而让我们感到非常苦闷。而我的丈夫因辞职重新开始创业早出晚归无暇照顾家庭;第二,我的姊妹在外面出了件事情,需要我在工作间隙不停地去外地处理;第三,自己的工作面临重大调整。学校安排我负责300多个学生的管理工作,并且一做就是三年。期间,我还需要完成每周12节课的教学任务。那时候的我身心俱疲,在煎熬和撕裂中挣扎着前行。正是在这样的境况下, 我有幸遇到了这本书,读后给了我巨大的力量和勇气。后来我又陆续读了《南渡北归》,看了一些电影,这些都让我对抗日战争前后的人和事有了更深刻的了解和思考。
下面我就把自己对这本书的阅读体验和感受分享给各位伙伴,以期待与大家共同学习和成长。今天的分享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关于作者。
作者齐邦媛,1924年生,辽宁铁岭人。国立武汉大学外文系毕业,1947年到台湾,1968年在美国印第安纳大学研究,1969年出任中兴大学新成立之外文系主任,1988年从台湾大学外文系教授任内退休,后来又受聘为台大荣誉教授。她的教学、著作、论述等都非常严谨,编选、翻译出版了很多文学评论,并且对引介西方文学到台湾,又将台湾的文学作品推介给西方世界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台湾地区有人亲切地称她“永远的齐老师”。
第二,此书诞生的背景及缘起。
20世纪是埋藏巨大悲伤的一个世纪,十四年的抗日战争,数百万人殉国,数千万人流离失所,背井离乡,生者不言,死者默默。殉难者、流亡者的眼泪渐渐将被湮没和遗忘,而作为在那场战争灾难中长大成人的作者,心灵刻满了弹痕。60年来,何曾为自己生身的故乡和为他浴血奋战的人写过一篇血泪记录?大学毕业(1947年),当时23岁的她生命被戛然切成了两半而被迫开始了人生的下半场。前半生在大陆的歌哭岁月,因家国巨变,生身的土地已片痕难寻。而后半生漫长的60余年献身于栖息之地台湾。但是那历史冻结的短短的上半生却横亘在作者的心灵深处,从未也无法消退。她觉得是时候需要对她所经历的一生做一个回顾。于是就在她81岁高龄之时,历时四年艰难坚韧地创作,于2009年就有了这本书的诞生。
作者力求真实书写,动笔之前她曾经跟随父母的灵魂做了一次返乡之旅,独自坐在大连的海岸,望向其生活扎根的海岛。回到台湾后,由故乡的追忆迤逦而下,写下了这一生的故事,一笔一画用了25万字,将自己的一生画成了一个完整的圆环,为来自巨流河的两代人做一个见证。
此书2010年在中国大陆出版后销售就达数十万册,被新浪网评为2010年度中国好书。据2018年资料显示,《巨流河》在大陆出版七年以来,齐邦媛对于大陆读者的回响,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她说,大陆读者的反应让我惊讶于人心的相通,他们能感受到我的悲伤和惆怅。
第三,本书的主要内容。
颠沛流离的年代,拍张全家福极为难得。这是唯一的珍贵纪念:前排左起:母亲裴毓贞、父亲齐世英、小妹星媛。后排左起:大妹宁媛、哥哥振一、邦媛。
这本书可以看作是齐邦媛老师的回忆录,是她为自己生身的故乡和奋斗的人民书写的一部血泪史。本书除了序和后记外分为十一章,共二十五万字。其中前五章写的是抗战流亡的家国悲歌。作者用大量笔墨描述了抗日志士们英勇不屈和坚韧不拔的毅力,体现了中国人的骨气。同时,在那样一个艰苦环境中依然弦歌不辍,保持着对教育的足够重视,对知识分子的足够尊敬,体现了中国人的贵气。后半部分写的是到台垦拓的经历。本书有两条主线:一是借着父亲齐世英的经历,串联起一代铮铮铁汉们在侵略者炮火下头可抛、血可洒的气概与尊严;一是从自己诞生、童年写起,在战火中逃离至重庆,八年间受南开中学与武汉大学教育,受业于名师,得文学启蒙,大学毕业后落脚台湾展开学术事业,成为台湾文学推手。
对于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人来说,记忆里不仅有生活,更有那可能回不去的家园和无尽的乡愁。《巨流河》是齐先生的自传,在这本传记里齐先生回顾自己波折重重的大半生:从东北的巨流河(清代称为辽河,是辽宁百姓的母亲河)流亡到关内南京、西南又从大陆流亡到台湾地区(23岁、1947年),她个人的成长和家园的丧乱如影随形,而她60多年的台湾垦荒扎根的经历,则见证了一代大陆人从如何漂泊到落地生根的历程。齐先生写下的不仅仅是自己的一本传记,通过个人遭遇她更触及到现代中国种种不得已的转折。东北与台湾——齐先生的两个故乡,剧烈的嬗变,知识分子的颠沛流离和他们无时或已的忧患意识,还有女性献身学术、如何平衡家庭与事业关系的挫折与挑战、勇气等。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位文学的传播者,齐先生不断地叩问:在如此充满缺憾的历史里,为什么文学才是必要的坚持。(王德威的回答是:文学是回应暴虐和历史无常的最好方法,以文字书写超越政治成败的人和事。)
《巨流河》涵盖的那个时代实在是忧愁多于欢乐。齐先生也不讳言她是在哭泣中长大的孩子。然而多年后她竟以最内敛的方式(即使是处理至痛时刻,也显示极大的谦抑和低回),从容淡雅地处理那些原本很催泪的事情,这本书里所蕴藏的深情和所显现的克制不是过来的人不能如此。
《巨流河》最终是一位文学人对历史的见证,随着往事追忆,齐先生在她的书中一页页成长,她的娓娓叙述又让我们觉得时间流淌,人事沉浮,却有那么一个声音不曾远去,那是一个洁净的声音,一个跨越历史从千年之泪里淬炼出来的清明而温情的声音,也正是在这个声音的引导下我们乃能与作者一起回顾她的似水年华:
那英挺有大志的父亲,牧草中哭泣的母亲,公而忘私的先生;那唱着《松花江上》的东北流亡子弟,初识文学滋味的南开少女,含泪朗诵雪莱和济慈的朱光潜;那盛开铁石芍药的故乡,那波涛滚滚的巨流河,那深邃无尽的哑口海,那暮色山风里、隘口边回头探望的少年张大飞……
如此的悲伤,如此的愉悦,如此的独特。
我非常同意本书后记作者、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专家、哈佛大学讲座教授王德威所说,在本书所讲述的众多人物里,对齐邦媛一生的为人处世和做学问最具有影响力的有四位:她的“温和”而“洁净”父亲齐世英、飞虎队英俊青年张大飞、美学家教育家朱光潜、以及国学大师钱穆。
父亲齐世英
齐世英——民国初年先后留学日德的热血青年,从反对张作霖的革命运动到加入国民党,从创立国立东北中山中学,到在重庆创办《时与潮》杂志,最后流亡台湾直至被蒋介石开除党籍。对于齐世英最后的政治命运,齐邦媛在书中这样写到:大约是政治娴熟的浙江人,终于发现温和英俊的齐世英骨头又倔又硬,是个不驯服的真正东北人。
在书中,她亦有这样描述父亲:自1925年随郭松龄饮恨巨流河,至1987年埋骨台湾,齐世英带着妻子儿女,四海为家,上无寸瓦,下无寸土,庄院祖坟俱已犁为农田,我兄妹一生填写籍贯辽宁铁岭,也只是纸上故乡而已。
如同许多人读者读《巨流河》一样,齐邦媛生命中另一个不得不提的重要的人物就是张大飞,他也是我印象最深的人。他与作者深深的默契和懵懂的爱情,青春夹杂着死亡的浪漫气息,读来让人震撼不已。
张大飞,辽宁营口人,父亲是沈阳县警察局局长,因接济地下抗日同志被日本人在广场浇油烧死。经历家破人亡之后毅然选择投报空军,“他说,生命里,从此没有眼泪,只有战斗,只有保卫国家”,那时只有19岁的他因为战争,不得不快速长大,担当起保家卫国的使命,死亡自此就是他的宿命。
作者在书中写到:“当我们在地上奔跑躲避敌人的炸弹时,他们挺身而出,到天空去歼灭敌机。当我们在弦歌不辍的政策下受正规教育时,他们在骨岳血海中,有今天不知明天”。
尤其是1943年春天的某天,张大飞来南开中学看齐,两人站在屋檐下,他身着宽大的军衣搂着齐靠近他,隔着厚厚的军装,她听到他的心跳如鼓.....不曾想,这一面却成了永别,1945年的5月18日,豫南会战张大飞掩护战友的飞机殉国于河南信阳的上空。
张大飞如兄长般地陪伴了作者几年时光,他的去世令作者悲痛到不能自已并一直难以释怀。战争让多少青年失去生命,他们还没有好好看过这个世界,还没来得及尝尝人生的滋味,就如昙花般坠落。
很多读者为书中她与张大飞的感情故事流泪叹息,可是作者只是淡淡的坦然地说,张大飞的同班同学后来写信给我说,当年入学有100多人,后来只剩下几个人,其中大部分都死于抗战时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把张大飞的故事写下来,是纪念他和他们的唯一的方式,我只是想从一个弱女子的眼光,去记录那段大历史,只想把评论留给读者,留给未来。
此书出版面世后的第二个月,就有导演找上门来,想就书中作者与张大飞的爱情故事拍成电影被齐先生婉言拒绝了。在她看来,外界的很多猜测和解读都是对张大飞和她那段纯洁感情的亵渎,她宁愿将其保存在内心深处,她说:这样做我是受不了的,在现实里,他是一个木讷寡言的人,连人生都没有想清楚,26岁就死了。他死得那么干净,全心全意的,就是为了报国,我在有生之年不愿意看到他短促的一生成为一个热闹的电影。
另一位深刻影响齐先生的人就是美学大师朱光潜(1897-1986)。
抗战时期的朱光潜(右)武大校长王星拱、理学院院长叶峤
如果说齐的文学启蒙开始于南开中学的话,孟志荪老师的中国诗词课让她“如醉如痴地,欣赏所有作品,至今仍清晰地留在心中”,那么朱光潜(抗战时期在乐山武汉大学任教,因为赏识齐的才华,亲自促请她从哲学系转到外文系)则是引领齐进入美学世界的灯塔。环顾战争中的混乱和死亡,无论是济慈的《夜莺颂》还是雪莱的《哀歌》都给了作者以生命的秩序和尊严,在张大飞殉国的噩耗传来时刻、在战后晦暗的政局里,“那些强有力的诗句,隔着太平洋呼应对所有人的悲悼。”悲伤由此提升为悲悯。生命、死亡、思念、爱、亲情交织成人生共同的主题,唯有诗人能以他们的素心慧眼,“目击”、铭刻这些经验,并使之成为回荡千百年的声音。
最后一位是与齐先生忘年交的国学大师钱穆先生(1895——1990)。两人初识是在齐先生任“国立编译馆”(钱已隐居台北外双溪素书楼),此后16年,齐先生定时拜访钱穆,谈人生、谈文人在乱世的生存之道。1990年,在“立法委员”陈水扁的鼓噪、“总统”李登辉的坐视下,钱被迫迁出素书楼,两个月后去世。钱的《国史大纲》开宗明义,谓“对其本国历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随一种对其本国以往历史之温情与敬意”。20世纪的风暴吹得中国满目疮痍,但无论如何,“世上仍有忘不了的人和事”,过去如此,未来也应如此。这正是作者受教于钱先生最深之处。
最后,我想用《三联生活周刊》采访齐邦媛老师的一段对话来结束今天的分享。
三联:“《巨流河》表面是一部家族史,实际上它牵起的是近百年来中国的大历史,重新回顾这段历史,您想对现在的年轻人说些什么呢?”
齐邦媛:“我希望中国的读书人,无论你读什么,能早日养成自己的兴趣,一生内心有所依靠,日久产生沉稳的判断力,这么大的国家,这么多的人,这么复杂,环环相扣的历史,再也不要用激情决定国家及个人的命运,我还盼望年轻人能培养一个宽容、悲悯的胸怀。”
二OO八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齐邦媛和她的小儿子罗思平,坐在哑口海畔的礁石上。(齐宁媛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