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美一市 | 书香箬岙
箬岙人回味从前，常说“三多”。说着，语气里还带点自豪。
那天听褚孟赞说着，看“植桂书舍”墙上挂着的“三多”，我就有点想探究的意思：秀才多、商人多、富户多，箬岙古村还真有点别样的意趣呢！秀才多，好，商人多、富户多就不好吗？好像在重农抑商的时代，确实不太好提“商人”多的，虽然人人都知道“无商不活”。“富户多”呢？
箬岙古村，有600多年历史。地处“台郡东方边陲”，三门湾西岸，宁海一市镇南隅，三面环山，一面临海，“形如燕窝，又如凤巢”。因处山岙，箬竹丛生，故称箬岙。有竹枝词描绘村落风光：“西矗双峰大小尖，蜿蜒龙下霭人烟。面南一带山屏列，中有萦回九曲泉。”“溪山九曲抱深村”，箬岙村山海资源丰富，自然条件得天独厚，“蜿蜒龙下霭人烟”，地肥人勤，向来富庶。主居褚姓，传说着承传“遂良文史”之风。遂良，即褚遂良，杭州钱塘人，唐朝政治家、书法家，曾官至尚书右仆射，知政事，执掌朝政大权。卒配享高宗庙庭。褚遂良博学多才，精通文史，工于书法，与欧阳询、虞世南、薛稷并称“初唐四大家”。箬岙村“古村渊源”里说，箬岙褚姓为褚遂良后裔，南宋理宗时，第一世祖褚世民任绍兴路嵊县学谕，后因时危世乱致仕隐居天台。元至大年间（1308-1311）褚氏自天台新丰里迁宁海木峰牛台。明永乐元年（1403），褚裕卿兄弟自牛台迁箬岙定居，褚氏族人继承“遂良文史”遗风，世以耕读渔樵传家。
耕读渔樵，真，也真说得好。这确是箬岙古村书香特色。耕就不说了，中华千年以农立国的古村落，自然以耕为主，箬岙村自然也像普通中国江南农村一样，以稻麦为主要农作物，日常的菜蔬也多为瓜果蒲茄。读，也自然是中国农村的优良传统。但随着褚孟赞的讲说，随着他引导在村里游走，我感觉箬岙古村的“读”有了点特别的味道。看褚孟赞在“植桂书舍”先祖褚遂良画像前那份自豪神情，想他手拿一本记满“箬岙历史文化研究”的笔记本，我感慨，农村确有真爱乡、爱祖先的“神”人在。他念说着，我也神情专注投入：
褚河南上书言事，亹癖有经世远略。魏徵、王珪之后，骨鲠风彩，落落负王佐器者，殆难其人。名臣事业，河南有焉。昔齐人馈乐而仲尼去，戎王溺妓而由余奔，妇人之言，圣哲惧罹其祸，况二佞据衡轴之地，为正人之魑魅乎！古之志士仁人，一言相期，死不之悔，况于君臣之间，受托孤之寄，而以利害祸福，忘平生之言哉！而韩、来诸公，可谓守死善道，求福不回者焉。”赞曰：“褚公之言，和乐愔愔，钟石在虡，动成雅音。二猘双吠，三贤一心。人皆观望，我不浮沉。”（《旧唐书·列传三十》）“骨鲠风彩”，“名臣事业”，“托孤之寄”，“我不浮沉”，真不是常人所为，而褚遂良为之！
耕是生活基础，读是文明昌盛之风，书香可悠远啊。耕读文化是中国文化的优良传统，这传统养成了中国人务实作风。“遂良文史遗风”介绍说，褚氏后人“遵从”先祖文史遗风，世世代代耕读传家，形成“代代有鸿儒，举村无白丁”的村貌盛况。明永乐十三年褚氏宗谱一修就另立了警训：“遗子黄金满簏，不如教子一经”。明清两朝，村里先后建起“植桂书舍”“清香馆”“西园”“指南轩”“挹爽楼”等五处读书处，“其族童”皆可免费入学，以延续诗书传家的优良传统。走进村里，先见褚氏宗祠。宗祠大门西向，前有围墙护围，围墙西为一方水池。祠堂除戏台外，村人引为自豪的有三宝：正堂大匾“引之堂”、“一门三节”匾与五副“金贵”板对。祠堂里还藏有“圣旨”“百岁坊”石碑，古色古香“徽烈兼劭”木匾与《“引之堂”碑记》《重修箬岙褚氏宗祠碑记》等碑石。村人对文物、文风、文脉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想起五副板对中的一联：“有性灵人胜读五经廿一史，没意趣汉只知九调十三腔”，一雅一俗中，也可见出村人对性灵与意趣的看重与追求。村有防御“金城”，水道绕村，村巷深曲，村内有近仁堂、近智堂、近勇堂、师德堂、紫来堂等多座深宅大院，可惜近勇堂、紫来堂等只剩门楼或只留天井——天井铺弹满山岛鹅卵石，仍晶亮着，蛇蟠石条、石板仍铺设在各处。前面提到的清香馆、西园，可惜也只存遗址。但从现存的建筑看，其设计、布局、取名与装饰等，仍可见出褚氏家族、族人对“仁义忠孝”理想的追求与对平安富足生活的祈望。那高大的门楼、浮雕栩栩的照壁，那丰富纹样的石花窗、雅致的木窗棂，那雕刻精细的斗拱、龙凤呈祥的月梁牛腿，那特有心思的小姐楼设计，还有我们没见到的鎏金踏床、制作考究的千工床、明清瓷缸、听说有宰相祝寿的诗，等等，等等。专家有称：箬岙古建筑，是“一本浙东民居精雕细刻的古书，一曲烟霞风雨代代相传的民歌，一篇用砖石泥木写成的文化古诗。”
没有富足充裕的经济基础，又哪来箬岙村这般精致的建筑遗存供后人探寻与追思呢？想起来，富户多又有什么不好呢？追求富足的生活，哪个时代不鼓励？历史事实也证明，正是这些富起来的人家才让村庄走向更加的富足与平安。也正是因了富足与村民的齐心与合力，箬岙村避免了一次次海盗的劫掠，保全了村人的安全。游走着，思想着，我在想，箬岙古村是不是也在向世人启示着另一个“无商不富”“富而安定”的深刻道理呢？看来，我从箬岙村耕读文化里“读”出来的“书香”，也是浓郁而能传播久远的，箬岙村的“翰墨春秋”也是有历史沉淀的，它们像音乐一样是凝固在建筑里的，当然也更凸现在那五处读书建筑里头，展现在代代读书明理箬岙人的心灵世界里。这根脉与理念其实是有迹有寻的，早就扎了根的：“人生世上，形骸不可留，而性情可留”，“衣冠济济光先绪”，褚氏祖先早就在宗谱里明示着他们的后人：诗书可改善性情，“衣冠济济”光宗耀祖，要过富足安定的生活。带着这样一脉相承的书香传承，褚氏族人耕读之外，出外经商成为富户，又有什么可以闲说的呢？更何况富户还带来一方的富足和平安呢？
耕读如斯，那海韵山风的渔樵呢？有《石林叶氏宗谱》载三门湾周边大地的特征：“其土沃，其地饶，可耕可钓，而复可樵，舟航往来，通商阜货，诚云水之乡也。”箬岙村，亦“云水之乡也”，多了秀才，又多了有文化的商人，这是多好的事啊。他们有了文化的脑子，依托着三门湾的海域，从事渔业捕捞，开辟商路运输，发展振兴了村落的富足经济，形成独特的“三多”，难怪村人说起来会有自豪感！据褚孟赞说，当年箬岙村拥有船舶数百艘之多，商业运输活动频繁，富户多也就成了自然之事。想象一下，一个海边山村，数百艘渔船来往的场面，那是多么壮观的一景！褚氏族人能凭着自己的智慧，充分利用山海资源，拓展山海之利，山中果蔬，海里捕捞养殖，加上运输与外出经商，造成富户成群，想想也美滋滋的。“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管子早有言，想到“植桂书舍”中列出的明清两朝的秀才，民国时期乡贤名士，共和国时期读书成才的人才榜，以及当代的能人榜，箬岙“三多”真让人有“明心地处处藏真趣”之感慨。想起箬岙村的金头饼，想起箬岙村的蕃薯烧，想起箬岙村的“四盆八”，想起箬岙村的小海鲜，想起箬岙的糅（馏），味蕾是不是有了反应？箬岙是“百室金城”，箬岙是宁海的红色乡愁教育基地，箬岙进入了中国传统古村落名录。箬岙书香，书香幽幽香啊。
秀才多，读书有成的清香馆主褚轩，被褚孟赞多次提到，褚轩“于屋之左构轩数楹，藏修息游”之事，深印在褚孟赞脑海里。他说：“佛闻木樨香而悟道，是非香引之，而实清引之也。”他说，“清香馆”的“清”意，让他大为叹服。翻读褚孟赞的笔记本，上面记着这样一副对联：“茂林修竹真胜地，小桥流水即仙家”，这联还是刻在一座小庙上的。走着，听着，看着，想着，我倒是想到了古人“樵”处山乡的真趣来了。想到真趣，我记起了褚轩那篇《檀记》，箬岙村南那棵既通农事又知退让檀树的神奇，让褚轩“详记之，以俟夫博物君子能知是檀也”。至今仍生长蓬勃的檀树，此时是不是也有了一份别样的意趣，让我们去寻思一二，感怀一番呢？书香，幽幽书香，是否也可通神？
□ 作者：袁伟望
□ 供稿：张春涛
———点击下方寻宝图片了解寻宝详情——
往期推荐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