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纯洁”是一个伪命题

        一百多名学者联名举报，称新版《现代汉语词典》“违法”，真是“吓死人了”。因为看到发起人之一的傅振国是人民日报高级记者，所以我突发灵感，特意去看了下当天（8月30日）的人民日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仅仅在人民日报的头版，我就发现了4处“GDP”，一处“4G”，还有一个从来没见过的ABB，《现代汉语词典》作为工具书，只是对GDP等“西文字母开头的词语”进行解释，就被傅记者指为“违法”，那么像人民日报这样在汉语夹杂使用英文，又该当何罪呢？

        诚如中国辞书学会会长、《现代汉语词典》第6版修订主持人江蓝生所说，“我尊重他们发表意见的权利，但实在不明白违法一说从何而来？国家的法律法规中，有哪一条规定了语文辞书中不能对字母词加以解释？”江蓝生还指出，“据我们了解，在国家正式文件和领导人的讲话稿中，都出现过一些字母词，人民群众日常生活中遇到很多字母词，比如你到医院做B超、CT，股民炒股会遇到A股、B股，关心经济形势离不开GDP、CPI，生活中都离不开，百姓到哪里去了解这些词的意义呢？这就是工具书所要承担的责任了。”

        是的，对社会中出现的一些新词进行收录、解析，是词典的责任。这里存在一个次序问题，这个次序问题比“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好回答得多了——那就是先有“词”然后才有“词典”，而不是先有词典，然后才有词。GDP、NBA也不是词典发明出来的，社会流行这些词，大家都在用这些词，那么词典就有解释的责任。如果词典不去收录、不去解释，那我们还要词典做什么呢？

        当然，100多名学者如此大动作举报，有一个很伟大的目的：保卫汉语言的纯洁。要我说这些学者什么好呢？GDP、NBA，这些词明显不是汉语嘛，永远也成不了汉语嘛，既然这些词无法成为汉语的一部分，又怎么会影响到汉语言的纯洁呢？如果真有所谓的“语言纯洁”这回事，那么倒是学者们认为无伤大雅的那些由外文音译过来的词，什么浪漫啊、沙发啊、咖啡啊，才真正会影响到汉语言的纯洁。其实所谓“语言的纯洁”是一个伪命题，“纯洁”的言外之义就是不发展、不变化。不发展不变化原生态，这样的语言是不是好呢？事实证明，这个世界曾经存在过上万种语言，绝大多数都已消失，而它们之所以消失，就是因为不发展、不变化，当然，它们都保持了“纯洁”。

        语言存在的目的，是交流、表达的工具。一个人自主地选择怎么说话、使用什么样的词，那是他认为只有那样才最方便最有效。我是相信那些联名举报《现代汉语词典》的学者，如果到医院做B超、做CT，也一定会说“B超”与“CT”的——我实在无法想像，这两个词用“纯洁的汉语”该如何表达。

《青年时报》2012年9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