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生孩子的是女人，男女就不可能平等
文 | 缓缓君
来源 | 缓缓说（ID：huanhuanshuo520）
我一直呼吁男女在机会上的平等，但我心里很清楚，男女不可能在结果上实现平等。
除非有一天，男人也可以生育和哺乳。
这篇文章不站在两性的任何一方立场，只是谈一谈关于男权、女权的怪象，以及我对男女平等的看法。
01
知乎上有一个话题：男女平等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有一位@匿名用户 的留言非常触动我：
大概是二十年前在襁褓中的我不会被丢在路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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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重男轻女的思想遇到了独生子女的政策，就催生了畸形的社会现象 —— 遗弃女婴。
在知乎上留言的这位姑娘的运气还算不错，她被好心的夫妇收养，才得以幸存下来，甚至还很争气地考上了一所211大学。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更多的女婴，她们根本就没有机会存活下来，你听不到她们的声音，甚至都不知道她们曾经存在过。
究竟有多少女婴被遗弃？
又有多少女婴在母胎中被扼杀？
这个数字非常触目惊心。
02
人口学上有一个概念叫“失踪的女性”（missing women）。
这个概念最早由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阿马蒂亚·森提出，指的是那些因为人为干预没能出生（人流）或者因性别偏好而较早死亡（遭到遗弃甚至是被主动杀死）的女性人口。
在自然状态下，男女的性别比应该在 102-107 左右（即男童略多于女童），但中国的性别比却达到了 120。
在某些重男轻女思想特别严重的省份，0-4 岁这一年龄段里男孩甚至比女孩要多出 30%（即性别比达到了 130）。
显然，这背后有人为的干预。
西安交通大学人口与发展研究所教授姜全保认为：
“80 年代以前，人们对男性的偏好主要靠 ‘多生孩子’ 来解决，80 年代（独生子女）政策限制数量后，他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多生’，就只能开始在 ‘男’ 字上做文章，选择流产女胎或溺毙女婴等 —— 他们既要减少生育数量以免被罚，又想确保至少生一个男孩。”
据西安交大人口与发展研究所教授李树茁、姜全保和斯坦福大学教授费尔德曼等人的研究：
20 世纪的 100 年间，在中国大地上被遗弃、被流产、被溺死的女婴（女胎）总数达到了 3559 万人。
这就是为什么，到 2020 年中国将会有 3000 多万的光棍。
因为本该和他们在同一时期出生、长大、成人的女婴，被杀死在母胎和襁褓之中。
为了保证至少有一个儿子传宗接代，女婴（女胎）的生命被肆意地、大规模地、刻意地剥夺，这就是极度重男轻女思想造成的人间悲剧。
本该是最高人格权益的生命权，就像是一个笑话。
这是何其的讽刺。
03
全世界都曾长期存在重男轻女的父权（即男性在社会和家庭中占主导地位）时代。
无论是法国 1789 年的《人权与公民权利宣言》，还是美国的《独立宣言》，“人权”（rights of man）的含义都只是男人的权利，直到女权运动的兴起。
1791 年 9 月，以奥兰普·德古热为首的法国女权运动的先驱们发表了《女权与女公民权宣言》（简称《女权宣言》），第一次正式要求赋予女性受教育、就业、登台演讲、被平等对待等 17 条权利。
奥兰普·德古热
随后，女权运动在英国、美国和世界各国先后兴起，让女性可以去追求同工同酬，可以作为独立个体拥有投票权，可以在被侵犯时做出申诉。
这些女权运动的先驱者们清楚地知道，无论什么性别，在生命的全历程中都应该是平等的，无论男人女人，都有权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说到底，女权运动的本质是对平权的追求。
04
中国的女权思想萌芽于清末，觉醒于五四运动，并在上世界 20 年代被国共两党正式承认，相关条例成为国家基本宪法的组成部分，其内涵包括：社会地位平等、教育平等、工资平等、禁止缠足、禁止溺女等等。
然而近百年过去了，农耕文明时代下的重男轻女思想，依然难以破除。
父权时代对女性的歧视依然无处不在，在农村尤其明显。
根据 2011 年《第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主要数据报告》，城镇女性中，25.7% 的人受教育程度在大学专科及以上，54.2% 的人接受过高中及以上教育；农村女性上述比例仅为 2.1% 和 11.6%。
教育机会不均等只是性别歧视的冰山一角。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儿子才是自己家的人” 这样的思想依然大行其道。
《欢乐颂》里，樊胜美爸爸说过一句话：
“即便房子是你樊胜美买的，但是名字不能写你，因为你一旦出嫁，就是外人了。”
在樊胜美父母的潜意识里，女儿是一个外人。
所以女儿存在的意义，就是牺牲她自己，成全他们的儿子和孙子。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是女人一生的悲剧。
但这样的悲剧并不是个例。
比如教唆十多岁的女孩出去打工，理由是要给家里的弟弟攒钱盖房子。
比如给 00 后的女孩订婚，只是为了给得了食道癌的父亲冲喜。
对于有些家庭来说，女儿如同一件私人物品，可以随意处置。
但让我印象最深的，是昨天的一位读者的留言，可以说是刷新了我的三观：
自己深深被重男轻女所害，爸妈重男轻女比谁都严重。
我上学就没有补过课因为爸妈觉得浪费钱，给弟弟补 5 门课！！想把他培养成伟人，然而没有用，他在这样的环境下，除了会耍脾气装大爷什么都不会，大学就考了三本爸妈还把他当宝。对我就呵呵。
我知道只能靠自己，拼命考上了高校，学校每月发 3000 带个家教 4000，结果爸妈把钱拿去给弟弟花，不给我生活费，好在男朋友支持也撑了下来。
年初，怀孕了，我直接跟男朋友结了婚，结果爸妈知道后一脚踹我肚子上，头撞到鞋架子缝了 6 针，流产了。因为他们觉得我结婚就不会养我弟！
我刚刚签的公司年薪拿一半给他也够他花一辈子了，我男朋友一个月赚的够他们三个去挥霍一辈子了，看见我过的好就要来毁我！
真的彻底心凉透，我才 22 岁他们就要逼死我，不管我多优秀就因为我是女生！
你很难想象父母会一脚踹到怀有身孕的女儿的肚子上，而目的仅仅是怕不能再继续压榨女儿。
生活有时候比电视剧更狗血。
05
比性别歧视更糟糕的是，这种歧视竟然在不断加深。
据《2017 全球性别差距报告》，中国的性别平等指数已连续5年呈下跌趋势，在全球144 个经济体中，中国的排名从 2013 年的第 69 位，掉到了第 100 位。
（制图：解放日报）
看到这个结果，我首先想到的是去年被媒体推上风口浪尖的 “女德”。
“男为天，女为地，女子就该在最底层。”
“女人就是要做到少说话多干活，一定要闭上自己的嘴。”
“无论丈夫说啥，我都说‘是、好的、马上’。”
“女人不该往上走，女强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女孩最好的嫁妆是贞操。”
“女性被人强奸属于辱没自家祖先。”
我的朋友慧超曾这样评价道：
“女德” 这个词本身就是对女性的一种歧视和侮辱。
你讲德育，就讲人的德育，而不是女人的德育；你讲尊重，就应该讲人与人之间的互相尊重，而不是只讲女人对男人的尊重。
凭什么要求女性去学习和遵守和男性不一样的德行？
所以，女德思想的本质是把女人驯化成听男人话的女奴。
但可怕的是，这些毁三观言论依然大行其道，并受到了一部分男人的追捧。
典型的如史诗级直男癌 —— @煮肘，在他的置顶微博里，有太多辣眼睛的言论。
一个女人，若一生生孩子不足两个，那么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注定是不幸福的。
女人最佳策略是，选优秀男，嫁人为第一目的。
一定要多生孩子，对于家庭地位、社会地位，母凭子贵，这是万古不变的规律。
男人出轨率是很高的（包含偶尔出轨、45岁男超过50%这比例不算过分吧？），能回家，以家为主就行。
99%的工作价值是廉价的，生活所迫才那样。女人独立不是荣誉，是可怜可耻的。
鼓吹女权，如同鼓吹动保、鼓吹同性恋、鼓吹不歧视黑人一样愚蠢。
—— 在微博的最后，他还给出了给女性打分的标准：“高个、大胸、温柔、处女”。
按理说这种史诗级的性别歧视会被喷得体无完肤，但这条微博下方的高赞评论居然是这样的：
有你这样的思想的优秀男人太普遍，身边的优秀男人都是这样想，喜欢女生年轻漂亮乖巧懂事然后生孩子相夫教子，可是他们都不会发表言论，以至于整个网络都是那些女性独立的文章。
奇不奇葩？
反不反常？
反常的原因或许就在于，这名史诗级直男癌有着 285 亿的身价。
所以哪怕他对女性再怎么冒犯，甚至是鼓吹一夫多妻、家暴合理，他依然会受到一部分女性的追捧和青睐。
有一部分掌握着财富和权力的男性，他们骨子里就是想要特权的。
还有一部分女性，她们从心底里就不愿承担起平权背后的责任。
比如结婚买房这件事，依然有大量女性认为这是男方单方面的责任。
06
关于买房子的问题，我在这里说说几个主要观点：
在中国的传统观念里，男人娶媳妇的时候准备好房子是天经地义，但那是有代价的。
这个代价是农耕文明和宗族观念烙印下的男尊女卑。
看看 “娶” 这个字，上面是取得的取，男人娶媳妇意味着一种取得，而 “嫁” 这个字，则来源于 “妇人外成以出示适人为家”。
所以过去普通认同的一种观念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现在不少农村地区依然认同这个观念）。
在传统的宗族观念里，儿子是自己家的人，媳妇也是自己家的人，但女儿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作为代价，男方家庭要准备好两样东西：一是彩礼，二是房子。
前者是对女方娘家的补偿，但这种补偿隐含的是对女性赤裸裸的物化。
后者是对女性本人的生活保障，但这种保障同时也伴随着束缚和荼毒。
他们在给女性提供保障的同时，还强行施加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的主从关系，他们要求女性操持家务，侍奉公婆，传宗接代，相夫教子。
他们会用思想作枷锁，要求女人三从四德，学习女德。
女人根本就没有和男人平等的权利，在某些地区，女人吃饭甚至都不能上桌。
女人还必须以生儿子为荣，如果生不出儿子，会被邻里乡亲看不起。
婆婆可以理直气壮地对媳妇指手画脚，小媳妇要熬成婆才能扬眉吐气。
等到这些女人有了女儿，女儿长大之后她们可能会以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剥夺她自由恋爱的权利，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传统的宗族观念维护了封建社会的稳定性，他们会给女性现成的房子，给女性生活的保障，但也剥夺了女性自由选择和自我实现的权利。
西方过去也对女性有着类似的压制，但随着女权运动的兴起，女性终于有了工作、受教育和投票等权利，于是又衍生出了西方的现代家庭观念。
在这种观念下，家庭的主体和成员之间的边界是非常清晰的。
吴军老师对典型的美国人的家庭观念的介绍
婆婆不能对媳妇指手画脚，因为媳妇才是小家庭中的女主人。
丈夫有义务和妻子分担家务，而不是娶一个媳妇回家当成保姆。
七大姑八大姨也不会打着为你好的大旗催你结婚，因为她们清楚这是你自己的事。
但女人在拥有了权利的同时，也必须学会独立并承担责任。
最典型的就是父母不会勒紧裤带帮你买房子。
无论是中国传统的宗族观念，还是西方的现代家庭观念，背后都有一个规律：
你想获得一点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随着教育的普及，确实有很多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清醒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中国还是有大量的男人和女人都没有长大。
无论是 “我月薪一万，娶个保姆怎么了”，还是月薪 5000 的男人说 “我养你”，这些男人的思维都停留在给女人一口饭吃就要对方感恩戴德的大男子主义里，他们不懂平等、尊重和体谅女性。
他们很可能会成为那 3000 万光棍之一。
但同样的，那些一边喊着要平等，要独立，要受到尊重，一边却理直气壮地要求男方父母掏空家底买婚房的女人，同样也没有长大。
所有的权利和尊重都是用自己的担当换来的，而不是讨来的，要来的，喊出来的。
一边要享受传统家庭观念中的保障，一边又要索取现代家庭观念中的权利，好处都让你占了，责任丢给对方和他的家庭，这样是不是太贪心了？
但现实中，你还是会看到女性发出这样的言论：
女人的子宫就是房子！男方当然应该买房子。
为了现实上的利益，有些女性甚至甘愿自己物化自己。
类似的，还有大量的 “伪女权主义者”，她们只想要传统和现代价值体系中的权利，而不承担两种系统中的任何一项义务。
触及男性的利益时，她们主张男女平等；触及女性的利益时，她们主张 “你还是不是个男的啊”？
“和女人讲道理的男人智商都有问题”
“作为一个男人，之所以那么努力的奋斗，为的不就是对一个跟了你的女人好吗？”
“不给我买东西就别说爱我了”
“你女朋友跟了你，你就应该 XXXX”
本该是平等的恋爱关系，在语言的包装之下，变成了 “既然我跟了你，你就应该给我提供现实利益”。
这何尝不是对女权思想的亵渎。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更可怕的是，有些直女癌，但凡男女发生冲突，她们不问青红皂白，不去了解事实真相，无条件地站女方和攻击男性。
下面这条微博的发布时间是今年 1 月，一个男人的脑袋上插着一只高跟鞋。
从照片上看，鞋跟已经插进了脑袋，正在医院急救。
但真正让我感到不寒而栗的是，下面的评论是鞋子的款式、价格、好不好看。
甚至还有人说：
肯定是男的犯贱，穿 jimmy choo 的女人坏不到哪里去。
这些评论居然能获得那么多赞被顶在最前面，真的让我对玩微博的女性群体感到害怕。
她们想要的不是平等，不是平权，而是霸权。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中国的性别平等指数会连年下降。
一边是奴化女性的女德和直男癌，一边是披着女权外衣的霸权，两边都节奏带得飞起，让人瑟瑟发抖。
那些女权主义的前驱们用生命换来的平权思想，就这样被糟蹋，被玷污，让人痛心疾首。
07
什么是真正的女权？
真正的女权是平权，是人权，而不是霸权。
真正的女权是权利和义务的对等，是不以性别为限制的选择权。
女人工作干得出色不会被称为 “女强人”，男人在家 “相妇教子” 不会被称为吃软饭。
女人不会因为生了女孩就被婆婆歧视，男人不会因为买不起房而被指责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但这一切都只是理想中的情况。
即便现实中确实存在一些在职场叱诧风云的女性，但其数量永远无法和男性相提并论，因为生育和哺乳所要耗费的时间精力如同一堵围墙，阻断了大多数女性在职场的晋升之路。
只要生孩子的是女人，男女就不可能完全平等。
在我看来，男女之间首先要尊重两性之间的生理差异，然后相互理解，相互体谅。
中国女性遭受的性别歧视依然无处不在，而男性承担的经济压力让大多数男青年都喘不过气。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承担着的社会压力都非常大，所以多一点体谅吧。
别再动不动就是 “女人就应该怎样怎样” 或者一不顺心就责问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更别打着 “为你好” 和 “女权” 的旗号传播父权和霸权思想了。
即便男女在客观上有生理、分工和收入的不同，你们人格上应该是平等的。
如果你希望对方为你做点什么，请先问一下对方愿不愿意，考虑一下对方有没有能力。
无论对方为了做了什么，请心存感激，而不是把你自己想要的，当成对方欠你的。
请相信和坚持这一点：
你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你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你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
- The End -
- 作者简介 -
缓缓君 / 985高校工科男，时代华语图书签约作者
有一些故事，也有一些观点
有一点理性，也有一点温度
已出版《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作者公众号：缓缓说（ID：huanhuanshuo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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