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一个人内心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专栏作者 | 蓝莓小姐
林清玄，台湾著名作家，被誉为“当代散文八大作家”之一。
8 岁立志当作家，17 岁正式发表作品。30 岁前横扫台湾各项文学大奖，连续十年被评为台湾十大畅销书作家。
一生写了 170 多本书。
不管是 “人生最美是清欢”，还是 “生命的化妆才是最高等的化妆”，他的文字中，总有一种隐隐的，但又无比强烈的治愈力。
我一直在思考，这种心理的力量来自哪里，让他未囿于任何困境。在这坚硬的世界里，修得了一颗柔软心。
2019 年 1 月 23 日，林清玄逝世。
他用一生的奇幻经历告诉我们：
一个人内心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01
诗心
“我在等煮饭花开
等到花开我就回来了”
台湾南部，高雄一个偏远乡下。一个 “奇怪” 的孩子出生了。
从福建到台湾，这是这个家庭的第 11 代。300 年了，全是农夫，生活穷苦。
林清玄在家中排行十二，父亲的两个哥哥在日据时代战亡，留下了 13 个孩子，加上父母后来生的五个小孩。
一共 18 个孩子。
因为穷，小时候的林清玄，没有一天吃饱过。
吃饭，变成了一件无比庄严的事情。为了不让其他的兄弟姐妹抢，他吃饭时甚至会吐一口痰到自己碗里。
他比同年纪同学早熟，都是自己一个人玩。
“我总觉得自己思想比他们高深一些，见识比他们广博一些。”
他常自言自语，一人扮演两角，一正一邪互相对打。常常不小心让匪徒打败警察，然后自己蹲在田岸上哭。
林清玄的古怪曾让母亲非常担心。
有次他在田岸上发呆，母亲坐在后面看了他一下午，泪流满面。
心想，“这个孤怪囡仔长大后不知要给我们变出什么花样”。
她问儿子：你一个人在田岸上想什么。
林清玄答：我在等煮饭花开，等到花开我就回来了。
煮饭花就是紫茉莉，总在黄昏时盛开。
他说，“幸好那时心理医生没有现在多，否则我一早就被送去了。”
林清玄天生是个极其浪漫的人。他喜欢赏花。会因为散步路上偶遇一朵花，心生欢喜。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有一颗诗心。
02
责任心
“生命最有分量的部分
正是我们要承担所有的责任。”
8 岁时，林清玄就确定，自己要当作家。而且还是成功的、杰出的、伟大的作家。
他向父亲解释，作家，就是坐下来，字写一写寄出去，人家钱就会寄来。
父亲很生气，当场一巴掌。
“傻孩子，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如果有那么好的事情，我自己就先去干了，不会轮到你！”
简直痴心妄想。
毕竟，他的家乡高雄旗山，三百年来，没出过一个作家。
他的第二个梦想是环游世界。当他抱着世界地图憧憬埃及时，爸爸又是一巴掌。
“我用命保证，你这辈子都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
毕竟，林清玄小时候读书，常常连 60 分都考不到。
但，他不服输。“我的生命不能被保证，即使是我的父亲也不行”。
所以20岁，他赚钱离开台湾，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埃及。旅行整整3个月。
他喜欢写作。用他的话说，“唤醒了内心的种子”。
从小学开始，他开始像疯了一样，训练自己。
小学每天写 500 字，中学 1000 字，高中 2000 字，大学 3000 字，坚持了近 40 年。
那年，他 8 岁。
他生活的村子，没人知道作家是什么，没人理解和支持。
但他懂得：自己，要对自己负责。
“在人生最早萌芽的时候，一个人的坚持是非常重要的，这种坚持可以决定你的方向。”
14 岁，初中毕业。他觉得留在乡下没前途，就离开家乡在外闯荡。
在高雄的码头当搬运工，在餐厅当服务生，在洗衣店打工，每天烫几百条裤子，几百件衬衫。
后来他决定改做屠夫。
因为打工一天， 30 块台币。但杀一头猪， 700 块台币。
就这样“不堪”的生活，他说，自己是幸福的。
每天杀完猪后回到家，他把手洗干净，稿纸摊开，开始写作。
“我从没忘记自己要成为一个作家…… 写作让我幸福。”
暗自喜悦，野蛮生长。
17 岁时，他终于发表自己第一部作品。从此，靠投稿赚钱，再没打过工。
一切力量，生发于一个人内心深处，真正的喜欢。
后来，他在《欢喜心过生活》里写：
有的人活得精彩开心，有的人却活得痛苦烦恼，主要是因为心的态度。
一个人要过得很开心，第一个非常重要的态度就是，你要不断有超越的心，不断超越你原来的自我。
无论是恋爱或失恋，痛苦或快乐，他每天不停写作。
“我要不断训练，让手、眼睛、心保持在第一线，如果一个星期没有写东西，手就会离开你的心。”
所以到现在，40年，5000 万字，170 多本书。
林清玄是中国台湾最高产的作家，没有之一。
他认为，“生命最有分量的部分，正是我们要做自己，承担所有的责任。”
所以，从 8 岁开始，他就决定承担自己生命的责任。，成为一名作家。
03
善心
“我想有一种简单隽永美好的情怀
是全人类都能接受的。”
我常想，为什么他的文字中，总有种不张扬却沉静的心理治愈力。
后来，我找到了答案。
刚上小学时，他的女同桌高大，强悍。用小刀在桌子上割一条线，叫三八线。
林清玄得到警告：“你要超过这条线，会发生恐怖的事情。”所谓，男女授受不亲。
有天中午，他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后，左边袖子整个不见了。女同桌面无表情地从抽屉里拿出袖子，丢到他脸上：
“没把你胳膊割掉，就不错了。”
后来，她趴在桌上睡午觉，林清玄就用剪刀把她左边的辫子剪断了。
女同桌醒来后发现自己披头散发，大哭大闹。林清玄从抽屉里面拿出她的辫子，丢给她：
“没有把你的头剁掉，就不错了。”
就是这件小事，改变他的一生。
他反思，“人跟人之间为什么要画一条线呢？我长大一定要做一个有价值的工作，让人跟人之间跨越那条线，跨越那条心灵的鸿沟。”
这个工作就是，作家。
他的善，是发自内心的。这也得益于，一个充满爱心的养育者。
小时候，林清玄常蹲在家里唯一的祭拜祖先的桌子前写作。
妈妈不时就会进来倒水给他。问他：你整天都在写，你是在写辛酸的故事，还是在写趣味的故事。
他答，我都写一点。
没有读过一页书的妈妈，却说：
“辛酸的少写一点，趣味的多写一点。
人家要来读你的文章，是希望在你的文章里面得到启发，得到安慰，得到智慧，而不是说读了你的文章以后立刻跑到窗口跳下去，那这个文章就没有意义。”
妈妈的话，在林清玄内心深处埋下善的根，奠定了他后来的写作风格。
“我写文章的态度是，你可以写深奥的东西给十个人看，也可以写简单的给一千个人看。我选择后者。
我想有一种简单的、隽永的、美好的情怀，是全人类都能接受的。”
在这个精致的利己主义世界里，善良，显得格外怪异。
但，他坚持。
面对别人的苦难，他写道：我看见了，但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帮不上一点黑暗的忙，这是使我落泪的原因。
文字的优美是表象。内核，是对人最真诚的善意、悲悯和深情。
我关心你，想安慰你，想启发你，想给你力量。
我唯一的，而且最有用的方法，就是文字。
04
感恩心
“幸福并不是拥有全世界
而是打开内心的某一个开关。”
幸福，就是喝汽水喝到打嗝。林清玄的这句话，让很多人记忆深刻。
小学三年级。有一天，林清玄看到一个孩子蹲在墙边，他旁边有一个空汽水瓶，他正蹲在那里打嗝。
好幸福的表情。
原来，他在喝汽水，喝了个饱。
要知道，那么穷的地方，汽水简直是奢侈品。
每次喝汽水，爸爸就拿 18 个杯子出来，排成一排开始倒汽水，每个人只有一小口，所以从来没有人会喝到打嗝。
不久，一个表哥结婚，汽水送到后，林清玄冲过去提着两大瓶汽水跑进茅房，把茅房的门锁上，用牙咬开瓶盖，一边心脏怦怦跳，一边咕咚咕咚灌下两瓶汽水。
然后坐下来等，突然肚子里一阵翻腾，一口气涌上来。
嗝。好幸福啊。
眼泪立刻流下来。
原来，喝汽水喝到打嗝，是这么幸福的事情。
这件事，奠定了他一生，对几乎所拥有的所有事物，不管是争取的，还是白得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一呼一吸，都心怀感恩的内心基调。
“打开门发现阳光普照，所有的花都有香味，原来这个世界是这么幸福。从很小我就知道，幸福并不是拥有全世界，而是打开内心的某一个开关。”
而这个开关，怎么打开呢？
在生活的每一个细碎里，都可以找到它。
“有珍惜的心，珍惜人情，珍惜一草一木，社会，乃至世界的清明就较可期待。”
就像他最喜欢的作家，苏东坡。
不但会写作，还会做东坡肉，还会烧茶壶。东坡壶也是他设计的。
“他做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这样非常美好。在最苦的环境里面，还有美好的向往。”
05
禅心
“毕竟，人生最美是清欢。”
30 岁，林清玄在报社工作。每天工作 16 小时，6 年间从小记者升到总编辑。广播电台主持一个新闻节目，电视台主持一个综艺节目，同时写 18 个专栏，最多时每月写一本书。
当时台湾有一个杂志，选出 40 岁以前最成功的人，他排第一。
成功本应快乐，但他感觉不到。
每天从早到晚开会，跟不喜欢的人吃饭。没时间思考，没时间喘一口气。甚至没时间，经营婚姻和爱情。
日子就像轮子一样一直往前走。他失去了两个非常重要的东西，一个是时间，一个是空间。
“这不是我要的人生。”
有一天，他浏览印度哲学经典《奥义书》，上面写，一个人30岁还没把所有时间用来觉悟，就是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他下了决定。
32 岁。辞掉工作，放弃工作，入山修行。闭关整整三年，每天读佛经、打坐。
三年后的一天，下山买食物。水果摊老板不在，站在摊边等老板，这时一个人跑过来问他：
“老板，苹果一斤多少钱？”
“我已经闭关三年了，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很有智慧吗？居然以为我是卖水果的。”
这件事对林清玄是个当头棒喝。强烈刺激了他。但也让他体会到，内在的智慧，未必能从外表看出来。
修心，不一定需要闭关，在尘世中历练，才是真正的修行。
于是，35 岁。他出山，四处参学。写跟佛教有关的著作，做跟佛教有关的演讲，重回俗世。
林清玄并非反对享受物质，而是不愿意大多数人一辈子被世俗所捆绑。
人的一生，应该是既世俗又浪漫的。
“谈恋爱的时候，送给女朋友一块面包，这是世俗。送给女朋友一朵花，这是浪漫。二选一很难，最好是把花插在面包上一起送给她，既世俗又浪漫。
但是大部分人到了最后只剩下世俗，这才是生命里可悲的情境。”
浪漫是什么呢。
浪漫就是浪费时间，慢慢地走，慢慢地吃饭、喝茶，慢慢地生活，这种精神是无价的。
曾经，一个冬日午后，林清玄路过台南文武庙，庙中一片静谧。
一个老人穿黑色毛大衣，斜倚在檀木椅子上，背光在看一本书。了无挂碍。
他读的，是《心经》。
在这个内心嘈杂的大千世界，人们太容易被负面情绪占据。在疲惫中丧失最原始的纯粹，变得粗糙燥烈，面目可憎。
林清玄说，每一个人都应该在大千世界里，保有一个自己的小千世界。可以不让世俗淹没大家生活的浪漫和热情，不要忘记和自己的心灵对话。
“慢慢把这些东西都放下，回到一个比较单纯的自我。”
他的方式，是读书和写作。
“因为有了小千世界，当大千世界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之际，我们可以用清明的心灵来观照。
当举世狂欢、众乐成城之时，我们能够超然地自省。
当在外界受到挫折时，回到这个心灵的城堡，我们可以在里面得到安慰。
心灵的伤口复原，然后再一次比以前更好地出发。”
他时刻，保持一颗禅心，直至离去。
他活成自己最喜欢的样子。总结一生感悟，赠与世人：
“以清净心看世界，以欢喜心过生活，以平常心生情味，以柔软心除挂碍。”
毕竟，人生最美是清欢。
注：本文引用部分皆引自林清玄先生书中内容，《开讲啦》演讲内容，以及部分采访文字资料。
谨以此文，纪念林清玄先生
愿你也能有一颗纯粹的心，
做一个深情的人。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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