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发言人确诊，巴西感染者为何多“非富即贵”？

编者按

圣保罗时间12日下午（北京时间12日夜），一条爆炸性新闻在全球媒体上热传：巴西总统一位发言人被检出新冠病毒阳性，而他几天前刚刚与美国总统特朗普亲密合影，还曾在访美期间与巴西政府多位高层长时间共处一室。

向来不受国际媒体关注的巴西，又一次因为意想不到的负面消息成了全球焦点，巴西总统博索纳罗在12日也接受了检测，但结果要到13日才能知晓，其他高层的健康情况除隔离一人、一人在家办公之外暂未公布。而最受关注的美国总统特朗普仍被美国认为“无需测试”。

在此之前，欧亚大陆的疫情进展占据所有公众注意力，南美始终显得静悄悄。随着高层感染的爆炸性消息刷屏，新的问题浮出水面：远在南半球，巴西疫情是悄悄扩散了吗？

一个多月前国内冠状病毒疫情爆发的时候，没有人能想到这个病毒还会传到地球另一边的巴西。

彼时，巴西舆论关于疫情的报道还更多地集中在其对大宗商品贸易领域的影响，圣保罗华人还热火朝天地组织着向国内捐献医疗物品。武汉的巴西留学生致信总统博索纳罗，其后政府派遣专机从武汉撤侨，当天，巴西媒体《环球Globo》给出的标题是，“专机‘援救’武汉的巴西人”。

然而，执行任务的巴西空军推特只获得了550个赞——除了当事人及家属，鲜少有巴西本地人关注这条新闻。

12日中午以前，新冠病毒并没有给普通巴西民众的日常生活带来太多影响。由于早期患者多为输入性病例，人们普遍把COVID-19看成“富贵病”，与普通人无关。直到发稿，与其他国家相比起来巴西的疫情数据仍然不算突出：确诊病例共77例，尚无人因此死亡。

主要问题是，未来会发生什么。

飞机带来的“富贵病”

巴西的“零号患者”确诊于2月26日，是一位61岁男性，曾前往意大利出差，医院建议其居家隔离。3月5日，这位病人的亲属成为首例巴西本地感染案例。

3月9日，圣保罗顶尖国际学校爱文学校一名七年级学生检测出新冠阳性，该生曾于狂欢节期间到美国旅行，此后学校进行了闭校消毒，目前已正常上课。

● 圣保罗爱文学校，该校2020–2021学年学费为142000雷亚尔 ，相当于2019年全国人均月收入六十余倍 / 网络

3月11日，巴西排名第一的高校圣保罗大学又确诊一例。根据这位蒂亚戈同学的自述，其妻于2月27日从西班牙回国并有意大利旅行史，回国后两人曾去大学医院就诊，然而被告知“只是普通感冒”，于是回到地理学院上课，直至3月6日出现发烧症状才接受病毒检测。

蒂亚戈同学主要上课的教学楼也是我常去自习查资料的地方，3月11日，地理学院停课消毒，不过目前（3月12日）全校已恢复正常上课。

巴西卫生部官网显示，截至3月12日，巴西共有77例确诊病例，25例当日新增确诊，1422例疑似病例，1163例排除，无人死亡。我所在的圣保罗州确诊案例46例，占全国总确诊人数的50%以上。

而几乎所有输入病例都有国际旅行史，本地感染者又以这些输入患者的家人朋友为主，造成了人们心目中“富贵病”的印象，即使国内病例增长迅速，国际疫情形势也不断紧张，但普通人并未因此感受到什么威胁。

比起疫情，更关心贸易

2月的狂欢节是巴西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几乎所有人都会走出家门，“到有音乐的地方去”。圣保罗平日里人人西装革履的保利斯塔金融街，这几天里熙熙攘攘地挤满了头戴花冠、奇装异服的男女，享受着啤酒、烧烤和接吻。

同一时间，“聚集性传播”五个字正在中文世界刷屏。尽管米纳斯州、里约州和圣保罗州也出现了疑似病例，但人们不以为然——“都是自己吓自己，不要太紧张”，当我拒绝朋友的出门邀请时，她这样回答我。

● 狂欢节人群占领圣保罗金融街 / 网络

而狂欢人群上空的办公楼里，巴西精英们显然更关注疫情对巴西经济的影响。从一月中旬起，巴西大宗商品出口价格暴跌，大豆出口价格降低5.13%，石油价格降低15.5%，铁矿石价格降低14.3%。在2019年，这三种大宗商品占巴西出口总量的78%，总出口额约为1773亿美元。

另一面，也有人试图在危机中寻找机遇。巴西食品公司BRF（该公司是巴西乃至全球食品行业巨头）主席罗里瓦·鲁斯（Lorival Luz）预测，中国的疫情“将会促进巴西速冻肉类的销售”。另一家巴西食品加工巨头JBS股份则在1月底2月初与香港万洲国际开启了肉类供给谈判，总额约为30亿雷亚尔。

总而言之，此类经济预测仍站在旁观角度分析——没有人能想到一个多月后病毒会在全球范围内传播，美股会因此崩盘，巴西股指会触发二级熔断，雷亚尔兑美元的商业汇率破五，而这个国际媒体漠不关心的“边缘国家”，则会因为高层访美后查出新冠阳性，可能将其传染给特朗普，瞬间成为新闻焦点。

● 网络热传的美巴会面，右一为瓦恩加滕 / 网络

确诊感染的总统发言人

法比奥·瓦恩加滕，巴西总统府媒体传播秘书，于3月7日至10日随巴西总统博索纳罗访问美国佛罗里达。3月7日晚，美巴高层在海湖庄园举办晚宴，瓦恩加滕随行在侧。当天参加晚宴的巴西高层还包括国防部长费尔南多·阿泽维多（Fernando Azevedo），外交部长恩奈斯图·奥莱如（Ernesto Araújo），以及机构安全办公室首席部长奥古斯都·伊莲诺（Augusto Heleno）。

经过长途密闭空间飞行，巴西总统团队回到首都巴西利亚。11日，有媒体爆出瓦恩加滕接受了病毒检测；3月12日中午，巴西媒体发布紧急新闻，瓦恩加滕新冠病毒检测呈阳性，疑似在美期间受到感染。

新闻视频显示，他不仅曾与两国总统合照，而且长时间与特朗普、博索纳罗近距离接触。而在新冠检测结果未明期间，博索纳罗、瓦恩加滕及其他总统府成员并未停止与他人接触，眼下总统秘书、政府部长、参众议会议员等均有感染可能。

● 视频显示瓦恩加滕与两国总统亲密接触 / 视频截图

瓦恩加滕甚至还在3月11日发表了推文，对其可能感染的新闻反驳道，“烂透了的新闻界已经问候了我的宗教、家庭和公司，现在又对我的健康说三道四。但我现在很好，可不需要瓦莱拉医生的拥抱。”结果第二天，他被确诊为阳性。

随后，博索纳罗取消了前往北大河州的行程并接受了病毒检测，瓦恩加滕、阿泽维多居家隔离，能源矿物部部长本多·阿尔布格（Bento Albuquerque）启动线上办公。

猛然升级的防疫警戒

目前还无从追溯瓦恩加滕怎样染上了病毒，巴西国内普遍认为他是在美国被感染，而非在巴西染上。但自11日巴西媒体曝出瓦恩加滕接受新冠检测后，原本“无事发生”的舆论骤然紧张起来。卫生部长路易斯·曼德塔（Luiz Mandetta）预测巴西感染者近两周将出现指数级增长，而圣保罗州Covid-19委员会协调员、传染病专家大卫·乌普则称州内已出现社区传播。

当天下午，疫情最严重的圣保罗州出台了一系列防疫政策，包括增加441张州立医院床位、600张市立医院床位、208张ICU床位和233间重症监护室，并购买500万个一次性口罩、1500万个手套、48000升凝胶消毒剂和1000件防护服等医疗防护用品。

颇有意思的是，可能与前段时间巴西华人将防护用品购买一空有关，一位朋友在邮局向中国寄件时遭遇“拒收”，工作人员表示，虽然没有书面通知，但目前已暂停向中国的寄件服务。

巴西政府层面，对新冠患者的建议仍是居家隔离。尽管首都巴西利亚已经确定停课5天，但其他州府仍未有相关法令出台。医疗措施方面，卫生部提交了50亿雷亚尔拨款草案，用于初级医疗防护系统抗疫，并计划召集逾5000名医生对大城市人群聚集可能产生的医疗压力进行支援。

比起前两个月，此刻巴西已算是开始紧张起来，但除了在其他国家已经证明过的、很有可能远远不够的医疗资源，困扰巴西的还有未来的两个变数：

其一，意大利现有近十万巴西侨民，多为圣保罗人。在意大利疫情愈演愈烈的情况下，他们是否会选择危险的跨国旅行回到巴西？

其二，尽管部分国内舆论表示COVID-19可能像SARS一样在4月因天气回暖消失，可那时南半球正在进入冬季。如果澳大利亚、巴西这样的“反季”国家未能在此之前控制疫情传播，这种病毒是否会像候鸟一样南北迁徙，难以消灭，最终成为人群中看不见的“死神来了”呢？（责编/张希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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