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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会干到干不动为止。”她留下的这句话今天尤其让人想哭……

中国妇女报 中国妇女报 2021-01-22

18日凌晨,武汉大学发布讣告,著名化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武汉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张俐娜,因病医治无效,于2020年10月17日20时在武汉逝世,享年80岁。(此前报道:痛心!武汉大学首位女院士逝世



张俐娜是武汉大学第一位女院士,致力于原始创新科研,她带领的研究队伍通过开发一种神奇而又简单的水溶剂体系,敲开了纤维素科学基础研究通往纤维素材料工业的大门。她的科研成果曾被喻为“神话般故事”,因此成为获得“美国化学会安塞姆·佩恩奖”的第一位中国人。


2019年10月,在《中国妇女报》“壮丽70年・奋斗新时代”特别策划——“七十年家与国”专栏中,中国妇女报・中国妇女网记者独家专访了张俐娜院士和她的家人。今天,让我们重温这个故事——


■ 家庭小传 

张俐娜,武汉大学化学与分子科学学院教授,大四时结识丈夫杜予民,1986年两人从日本留学回国并组建团队研究纤维素。2011年3月,张俐娜被授予“美国化学会安塞姆·佩恩奖”。2011年12月,张俐娜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


杜予民,武汉大学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教授。2013年,以张俐娜为第一完成人,杜予民为第二完成人的“基于天然高分子的环境友好功能材料构建及其构效关系”课题成果,获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


同为武汉大学知名教授的两人,已相濡以沫54年,成为武大校园的一段佳话。


见到张俐娜时,她和丈夫杜予民刚刚在武汉市民之家参加完一场专门为十对院士专家夫妻举办的金婚盛典。同为武汉大学知名教授的两人,已相濡以沫54年,成为武大校园的一段佳话。

“我们的事业,和我们的家庭分不开,和我们对国家的感情也分不开。”9月28日,在武大化学与分子科学学院接受采访时,这位已经79岁的中科院女院士始终保持着挺直的坐姿,轻言细语,不疾不徐。

“我的人生和事业都不是一帆风顺的,遇到过很多困难挫折,但家庭始终是支持和包容我的港湾。” 谈起自己的家庭,张俐娜说,这么多年来,是家庭教会了自己爱与责任心,是对家庭和国家的爱为自己提供了前行的支撑和动力。

“父母亲经常教育我们要爱国爱家”


张俐娜1940年出生于福建光泽。父亲张杰和舅舅谷霁光是清华大学历史系的同学。张俐娜幼时随父母迁到江西南昌,父亲在江西师范大学图书馆当馆长。母亲则在小学教书。

1949年,正在读小学三年级的张俐娜迎来了新中国的成立。

“父亲工作的大学当时有很多进步学生,他们当时都欢欣鼓舞,自发迎接解放军,还带我和弟弟去看庆祝游行。”张俐娜回忆当时的情形,当看到解放军宁可在露天空地宿营也不打扰老百姓时,幼小的她在心中对新中国的未来隐隐产生了许多美好的向往。

“父母亲也经常教育我们要爱国爱家。”张俐娜告诉记者,父亲的言传身教对她影响深远。那一代知识分子讲奉献,从不计较个人得失,父亲78岁从图书馆馆长的位置退休后,还为图书馆义务工作了16年,他对奉献及责任的诠释,影响自己很多。后来,父亲为家里的孩子们定下了24个字的家训:诚实守信、刚正不阿、悉心钻研、锲而不舍、爱国爱家、宽厚待人。这24个字一直被她视为父亲留下的最宝贵财富。

从小到大,张俐娜一直是品学兼优的学生。小学毕业后,张俐娜考入江西省南昌一中初中部。1955年,初中毕业前夕,刚好赶上国家扩大中等师范学校招生,要为农村及偏远地区补充小学教员,张俐娜响应号召,准备报考师范学校。

“那时的教育强调爱祖国爱人民爱劳动,所以我们也就从小对国家、人民和这片土地都充满了热爱和责任心。”张俐娜这样解释当年那个不带任何功利色彩的纯真选择。

不过,老师马叔南认为,张俐娜去当小学老师,有可能埋没了她的潜能,向校长举荐说,张俐娜是块当科学家的料。校长便以“组织决定”的形式要张俐娜改填当地最好的高中。结果,这次报考师范还是报考高中的选择,成为张俐娜人生的转折点。张俐娜没有辜负老师的期望,一举考上了南昌市第一高中,三年后,又以高分被武大化学系录取。

张俐娜至今记得马叔南老师对自己说的:“要努力学习,报效祖国。”她说,遗憾的是,在自己当上院士之前,马老师就去世了,不然,他一定会很高兴。

“我很幸运,总是遇上学问好、有责任心的老师。”张俐娜回忆,读高中时,化学老师非常严格,课上得很好,所以她最喜欢上化学课,她花在化学上的工夫并不多,但化学成绩出乎意料的好,总是考满分。

“母亲要把爱和责任传承给子女”


进入武汉大学化学系后,张俐娜一直埋头苦读,直到大四,才认识了将与她相伴一生的杜予民。杜予民是比她高两届的同系师兄,当时已经作为优秀毕业生留校任教。两人在快毕业时终于互表心意。

1962年,张俐娜(右一)与同学在武汉大学图书馆门前。(来源:武汉大学微信公众号)


1963年,张俐娜从武汉大学化学系毕业。虽然成绩优秀,但由于家庭出身原因,她没能留校与杜予民相伴,而是被分配到了北京铁道科学研究院。然而,异地恋没有阻隔这对恋人的心。1965年,两人携手步入婚姻殿堂,开始了10年的两地分居。

尽管独自一人在外工作生活要面对重重挑战,张俐娜并未放弃努力。进入北京铁道科学研究院后不久,张俐娜接手了为火车研制新型刹车皮碗的任务。当时曾发生过一次较严重的列车事故,一列从广州开往苏联的火车,在寒冷的北方因刹车失灵发生故障,尽管避免了翻车,但车体严重损坏。经过调查分析,事故原因被认定为刹车皮碗失效,更深层的原因则是制造皮碗的合成橡胶无法抵御北方的寒冷,容易发硬、变脆,导致刹车失灵。

经过艰苦的努力,几年后,张俐娜研发的刹车皮碗得到了认可,被用于中国开往苏联的国际列车,甚至用在了毛主席的专列上。她本人也被铁道科学研究院认为是“受欢迎的”知识分子。20世纪70年代初期,受到重用的张俐娜已经开始负责援外科研项目。

此时的张俐娜,已经是一双儿女的母亲,杜予民远在武汉,她独自带着两个孩子,遇到要出差,就只能让孩子们上全托。这让她越来越难以安心待在北京,她希望孩子们像家族中的长辈一样受到完整和正规的教育,也放不下一个人留守武汉的杜予民。最终,她决定给孩子们和丈夫一个完整的家,在1973年向武汉大学提出了调回化学系的申请。

好不容易回到武大的张俐娜非常勤奋,从不拒绝被分配的工作,做实验、带学生、校对别人的书稿,一样不落,只希望不要被调离武大:“我不怕做小事。做每一件小事都认认真真,而且我也非常喜欢做实验,几乎到废寝忘食。”

繁忙的工作,让两人没有时间辅导孩子,但两个孩子从小被张俐娜培养出良好的学习习惯,遇上两口子都出差了,姐弟俩就自己管自己。两个孩子之间的感情也很好,有一次张俐娜带儿子去串门,同事给了儿子一个烧饼,一转眼他就不见了,后来才知道,他去给姐姐送饼了。后来,姐弟俩先后从华农和武大本科毕业,又凭自己的实力,去了国外深造。

“父母的言传身教真的很重要,特别是当母亲的要把爱和责任传承给子女。”回忆这段经历,张俐娜认为,正是温馨的家庭、孝顺的孩子让她和丈夫没有后顾之忧,为以后的科研事业创造了有利条件。

张俐娜在实验室。(来源:武汉大学微信公众号)


在武汉大学化学与分子科学学院一楼大厅的墙上,挂着所有与武大化学系有渊源的院士照片,张俐娜是其中唯一一位女性。

“半路出家”的张俐娜,46岁才开始真正意义上的科学研究,当时的职称还是一名讲师,年过七十之后才后来居上成为院士。有人评价她是“大器晚成”,她自己也常说自己是一只“笨鸟”, 只不过愿意付出比其他人多得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工作和学习。

“结婚54年,他一直支持我”


其实,在张俐娜的奋斗之路上,夫妻同心也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因素。

1983年,杜予民前往日本东京大学当访问学者,此后,张俐娜赴日探亲,其间,她在大阪大学化学系的一位名教授对张俐娜赞赏有加,邀请她进入实验室工作。于是,1984年,张俐娜也以访问学者的身份前往日本大阪大学留学。

张俐娜和杜予民1984年在日本作访问学者。(来源:《大美・中国女科学家》)


两年左右的时间里,两人接触到了许多站在学科最前沿的科学家,开阔了视野,也找到了自己的研究目标。

在日本,张俐娜发现,不少公司都非常重视高分子可再生资源的研发。

“塑料要450年才能降解。”张俐娜解释。不可再生的塑料、橡胶对环境的伤害很大,据推测,按照目前的污染速度,2050年,海洋里的塑料体积比将超过鱼类,这将成为人类生存的巨大威胁。此外,总有一天石油也会枯竭。而从天然的动植物中提取制造生物质高分子新材料来取代现有的塑料制品,不仅原料取之不竭,而且使用后只要添加微生物即可降解,不会对环境造成永久伤害。不少发达国家已经禁止或部分禁止使用塑料,支持可再生的高分子材料进入市场,并提供相应的税收和政策优惠。

1986年,张俐娜和杜予民放弃了国外优厚的待遇,坚定地选择回国。出于对国家资源前景的远虑,两人开始把目光瞄准生物质资源天然高分子材料科学的基础和应用研究,探索纤维素等高分子可再生资源的利用手段与路径。

1988年,张俐娜(右)指导本科生做实验。(来源:武汉大学微信公众号)


回国后,张俐娜和杜予民组建了各自的科研团队,杜予民在资源与环境科学学院,张俐娜在化学与分子科学学院,院系不同,却因为共同的目标有着共同的方向。杜予民指导的团队主要研究甲壳素,张俐娜指导的团队则主要研究纤维素。两个实验室不仅实验仪器、设备共享,思想情感也是“共享”的,经常互相参加彼此召开的学术报告会。

图为杜予民(右一)张俐娜(右二)一同参加国际学术研讨会。(来源:武汉大学新闻网)


为了攻克纤维素新溶剂及材料的难题,张俐娜和杜予民夜以继日地工作,几乎没有双休日、节假日和寒暑假,每天在教室、实验室和家之间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为了工作的连续性,夫妇俩的生活节奏要比别人慢一拍。午饭经常要推迟到下午一两点,晚饭经常要到晚上七八点。

那段时间,杜予民和张俐娜唯一的消遣,是在宁静的校园内,手牵着手散步,边走边交谈。

就是这看似轻松的时刻,两人的话题仍然离不开科研。

“我们结婚54年,他一直支持我,我们一直在并肩作战,留下的都是美好的足迹。”说起杜予民,张俐娜的幸福溢于言表。她说,每当自己遇到不顺利的时候,杜予民就带她和孩子一起出去玩一天。有志同道合的人一路携手,两人互相鼓励,互相帮助,这一路走来才不孤独,人生才没有遗憾。

2000年1月,张俐娜的研究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资助。这一年,她已经60岁。在这个年纪,许多人已经退休。

2000年,张俐娜被授予“全国先进工作者”称号。(来源:武汉大学微信公众号)


经过十多年的努力,经过无数次测试、建立模型和机理研究,张俐娜和她带领的研究团队终于突破传统方法,创建出NaOH/尿素水溶剂体系和低温快速溶解纤维素的崭新方法,并提出低温溶解大分子的新机理。同时,初步实现低温溶解纤维素纺丝的“绿色”工业化试验。这一世界首创的水溶剂低温溶解高分子技术,可望取代目前环境污染严重的黏胶法,从而为生物废弃物制作新材料打开了一扇“绿色”的新大门,以此为基础,各式各样新材料的发明都成了可能。


由于这种“神奇而又简单”的水溶剂体系具有在纤维素工业中推广的产业化价值,2011年3月,张俐娜被授予“美国化学会安塞姆·佩恩奖”。该奖是国际上纤维素与可再生资源材料领域的最高奖,张俐娜是半个世纪以来获得该奖项的第一位中国人。

张俐娜院士的安塞姆•佩恩奖(Anselme Payen)奖章。(来源:《大美・中国女科学家》)


2011年11月,张俐娜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成为武汉大学第一位女院士,也是湖北唯一的女院士。

2013年,以张俐娜为第一完成人,杜予民为第二完成人的“基于天然高分子的环境友好功能材料构建及其构效关系”课题成果,获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

2013年,张俐娜(左)和杜予民荣获国家自然科学二等奖。(来源:武汉大学微信公众号)


“我从没想过当院士。”张俐娜说,自己没有博士学位,当年调回武大后,也不敢想能成为名教授,想的就是好好工作,义无反顾往前走。到后来也只是觉得研发生物质材料利国利民,应该去做。


“这一路碰到过很多困难挫折,面临过许多失败、误解,甚至是嘲讽和诽谤。但人不可能一帆风顺,既然选择了科研,就应尽量做好,像父母和老师期望的那样努力学习,为国家出一份力。”

“我想,我会干到干不动为止。”张俐娜说。

2019年8月,张俐娜(右一)指导研究生。(来源:武汉大学微信公众号)


本文来自《中国妇女报》2019年10月1日10版,原题为《爱与责任:探索未知的最大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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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中国妇女报(ID:fnb198410)

作者/中国妇女报・中国妇女网记者 姚鹏

编辑/侯晓然

审核/志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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