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九旬老母亲玩在当下

小心呵护是孝，大胆精心也是孝，因人而异，开心就好。

元旦夜，我在朋友圈里晒出了带着97岁的老母亲去观影的照片，点赞声一片。有说如此高龄老人进影院，破纪录了，也有不少人被我“出格”的行为唬住了，更有亲朋善意地提醒我下不为例……

说起老妈的“纪录”，掰着手指就能吹个一二：十年前，我们跟团去日本游迪士尼，面对众多热门项目，我想当然地预约了飞越太空。跟着蛇形通道向前走，突然，一个写有“后悔区”的边门出现了。我觉得不对劲，赶紧对老妈说，飞越太空是不是很惊险啊？要么不玩了。老妈显然没有退意，她说，来都来了，看看究竟怎么玩？

坐进轨道车了，工作人员在为我们上保险带时“叽哩叽哩”说了许多话，我一句也没听懂。车子在她担心的眼神中缓缓滑动。开始是一片黑暗中有点点星光，神秘而魔幻，只一会工夫就加速了，一忽左一忽右地倾斜。你看不到轨道，也看不到下一个拐弯处？失重的感觉让心儿提到了嗓子口，尖叫声不由自主地喷出了口。终于，轨道车停稳，我听见老妈在问，你怎么样？我一阵惊喜，她没事！我俩都没事。不过，工作人员搀我们出来时，她的身边多了位翻译，说要带我们去量血压。是啊，耄耋老人玩惊险刺激的飞越太空，让人家受惊了……

好强的老妈在89岁那年还是敌不过认知障碍症，无情的记忆擦一点点地抹去她人生的过往。说实话，我很想探究她脑子里究竟装了些什么思想？问过几次，她根本不回答。直到今天，她仍不肯承认自己得病了。我一日三顿给她服用延缓病情的药，她问：吃的什么药？我答：吃脑子的。她不屑地说：我要是得了痴呆症，侬有得苦了。

得病后，老妈已不认识字和数了，但钱的问题似乎是他们这代人根深蒂固的一个结。她常问我，阿姨每天来，要付多少钱。我说，是街道派来照顾她的，不花钱。她听后放心了。隔个几天又问同样的问题，我也同样回复，还加上一句：“没有阿姨帮忙，我又要做家务，又要照顾你，还要写文章，吃不消的。”她立刻呛我：“写文章有稿费的，任何赚钱的事都是苦的，有啥好抱怨的？”

接口这么快，哪像是个病人啊？难怪友人评价老妈是天底下最聪明的认知障碍患者。

从老妈得病起，我就在不断地研究她、观察她。也曾担心她走失，一心想让她足不出户。渐渐地我发现，对于一个骨子里充满着主观能动性的人来说，禁锢等于慢性自杀。只要老妈有外出的意愿，体力又跟得上，我就应该创造条件让她去接近世界。

老妈90岁那年，我带她去旅游。在当地的弟弟和弟媳特地去机场接她，还给了一只大大的红包；她的堂弟媳和儿子也特地从邻省来探望，我感受到老妈的自豪和喜悦。回沪后，再跟她说起那趟旅游，她已忘得一干二净了。忘就忘了吧，有句时髦的话儿“活在当下”，是啊，老妈“当下”享受过了，“过后”何必在乎？

前些年，几乎每个春节我都会带她去上海周边地区转上几天。无论是跟团或走亲戚，老妈很享受别人把她捧为寿星的众星捧月的感觉。至于平日里观影、看戏、上馆子、网红地打卡那些事儿，只要她愿意，咱就玩在“当下”。

都说小辈的生活态度决定了长辈的生活状态，小心呵护是孝，大胆精心也是孝，不存在谁对谁错的争论。于我而言，宁肯让老妈站着开心，也不要躺下，我想，老妈也是赞成这个观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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