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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沉】我与近代化学厂05——《平民轶事:我走过的路•我的大学》

2016-04-19 赵学宏 经营与管理


 1943年,著名实业家王光英先生在天津创办了近代化学厂。70多年后,80岁的近代化学厂老员工赵学宏先生写下了自传《平民轶事:我走过的路》。通过对往昔工作、生活的回忆,赵学宏先生用朴实的话语,反映了那个时代的一个侧面,展现了近代化学厂乃至天津化工企业发展的历史剪影,以小见大,发人深省。欢迎大家关注。 


 

05  我的大学  

 

1949年七八月间,我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天津振业石棉厂第二瓦纸厂做临时工。干一天给一天的工钱,一天7000元(旧人民币,折合现在7角钱)。每天下班,大哥在厂门口等着,拿去5000元,他交给“刘家店”(是个大车店,在红桥北,每天往来的双口的赶车人都在这里歇脚)的熟人给我父母亲捎回双口以此度日。剩下2000块钱,我只能每天在厂门口席棚下吃点棒子饽饽和“漂汤丸子”(就是在碗里放几个“素丸子”放点“香菜”倒点“酱油”,再滴几滴“香油”用开水一沏)。为了省钱,我曾托工友从河东给我捎饽饽,因为那里比这里更便宜点。

我来到第二瓦纸厂才第一次见到了大工厂、大机器、大生产。工人在流水线上一边干活一边唱着“炉火通红,机轮转动,我们愉快地劳动。工厂是我们的大家庭,无产阶级都是好弟兄……”的歌曲。我干的是辅助工作——“后处理”。所谓“后处理”,就是将刚出锅的、又软又热的石棉瓦,小心翼翼地卸下车放到水池子里渗泡“定型”,约一周时间后,取出来放到晒场上晒,直至干透,再将其送入成品库。一车大约有四五十块,每块约1米乘2米,重约20多斤。那时,我们没有工作服,每个人头顶一条“双过来”的麻袋片,两支手上各拿着几块约半尺见方的小麻袋片,以防石棉瓦的飞边(除了水泥飞边还有铜丝、铁丝等飞边)扎手。这个工作我干了近半年的时间。一下雪,露天水池的水会上冻,我们露天作业就不能干了,厂方就通知我们不要来了。我以为这下可以回老家看看爸爸妈妈休息休息了,谁知道第二天,大哥又给我介绍到近代化学厂,这一干就是46年,一直到19957月我60周岁退休。

在初到近代化学厂的两年里,我背着家人和同事,去过两次位于马场道的“工农速成中学”报名学习。1949年去时,“简章”要求必须有“满一年的工龄”,当我1950年又去时,它又改为“满两年工龄”了。后来我想通了,它的目的就是要招收天津解放前的产业工人。所以我就放弃了再去报名学习的念头。

因为我有在振业石棉厂做工的经历,所以第一次到近代化学厂,对其印象不是太好。近代化学厂在一个居民区里,厂门是两扇很大的木制门,其中一扇门上开了一个小门。厂子的标志就在右边门框上,是一个半尺宽二尺长的好像没有刷过油漆的小木牌,上面用黑漆写着“近代化学厂”五个字。我们刚一敲门,就听到里边有狗叫声,过了一会里边有人给我们打开小门,院内拴着一只黑色、一只黄色的大狗。后来它们也成了我的“朋友”。

我们被带到南屋,这就是厂子的办公室。屋里有四五个人,都一一给我介绍了,我记得有副经理宗协平先生,有王治安先生,其他人我都不记得了。然后带我们去车间看了看,就叫我转天来上班。当时我是在外边借宿,我老叔在天津谋生,我和他住在一起。令人尴尬的是,第一天上班,我就迟到了。没过几天厂里就通知我,让我搬到厂内住。我们工人住的宿舍是在厂子的东北角,一栋过去装有蒸馏塔的三层砖木结构的小楼。设备已经拆走了,二楼和三楼的地板上还留有一个大圆洞,只是用木板临时堵了堵。住在一楼和二楼的都是老师傅(早来一天也是师傅),我住在三楼,三楼的房顶还不到一人高,只能睡在木地板上。我记得一楼住着两个人,一个是当时的工头阎玉昇,还有一个是他的亲侄子阎俊芝。二楼住着三个人,一位是索同善和他的本族弟弟索同根,还有一位是张恩普。三楼住地铺的有我和柳永生。还有一位是比我早来三天的马春山。

当时的近代化学厂,就像一个一二十人的小作坊,上班没准点,工头一喊大家就起床了,去车间干活,因为设备升温等准备工作夜班人员早已经做好了。我们到车间就开车(开机器的俗称)干活。刮一轴布成为成品漆布,大约需要两个小时,然后我们才吃早饭。

虽然是才二三十个工人的一个小厂,可领导班子阵容却很强大。经理宗德淳和副经理宗协平都是北京大学的本科生,厂长王光英是辅仁大学化学系本科生、助教,技师卢鼎喆(天津市著名教育家卢木斋先生的嫡孙)是日本京都帝国大学毕业的留学生。负责经营的是石成朴先生,一个忠厚的生意人。负责财务的是王治安先生,在我来厂不久,因厂方发现他有点问题,就将他辞退了。



(摄于1954年6月,近代化学厂公私合营前夕。前排从左至右是华婉萓、石成朴、魏广兴、王桐芳、刘君惠,后排从左至右是刘宜生、刘兆功、萧金午、夏宝元。)

 

当时的近代化学厂在天津市罗斯福路(今和平路)有一个门市部。我记得19501951年的国庆节,我和索同根提前一天来到这里看国庆检阅队伍。当时的检阅台就设在百货公司(即百货大楼)斜对面的空地上(日伪时期这里是“朝鲜银行”,日本投降后改为“正中书局”。解放战争时,解放军的工兵拿炸药包想去炸“中原公司”,即现在的百货公司。但由于“中原公司”的敌人火力太强,无法接近,就将炸药包都放到了对过的“正中书局”,才有了这一块空地,后来建成“胜利公园”),离门市部仅咫尺之遥。

那天检阅的情况我记不清了,但午餐我却记忆犹新。那天上午,厂长王光英先生看见我们两个在这儿,就风趣地说:“你们两个真有‘口头福’,我昨天告诉王(王桐芳,炊事员)师傅准备个‘鸭翅汤’,你们就来了,一会儿一块吃吧。”没过多久,王师傅就将一桌的饭菜都上齐了。那天一起吃饭的除王厂长外还有经理宗德淳先生、萧金午先生等。当时我15岁,索同根16岁,我们天天在厂里干活,又正值年轻,练就了一个好胃口,我们两个一上桌就狼吞虎咽起来。人家一看这两个能吃的小家伙,尤其是王厂长一看这阵势,吃了一点就说吃饱了,其他人也说吃好了纷纷退席,就看我们两个大显身手,一桌饭菜和汤汤水水一会工夫就被我俩一扫而光。

近代化学厂的这个门市部地处和平路卢庄子,我们通称其为“卢庄子门市部”。就在这个不怎么起眼的地方,曾经接待过原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缔造者之一,后来担任中华人民共和国主席的刘少奇同志。《王光美访谈录》有一段记载:“(1949年)5月4日,我们陪少奇视察天津市容。少奇途中在中原公司附近下车散步,看到公司大楼的尖顶在解放天津的激战中被打掉,有些不认识了。我们走到和平路(当时叫罗斯福路)街边,正好走过光英开办的近代化学厂门市部,就进去看了看,看到货架上放了一卷卷漆布。我还遇见原北平我家的邻居,光英的同学和股东——宗德淳先生。”(待续)

 


 


        (赵学宏先生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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