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人类生来是“看脸”专家。从出生开始，新生儿就喜欢看脸而不是其他物体，喜欢看熟悉、漂亮的面孔，并且热情洋溢地模仿他人的面部表情。成年人看脸的本领更是炉火纯青。他们可以轻松分辨高度相似的陌生面孔，可以牢牢记住数百张面孔，不受时间流逝影响。另一方面，看脸的速度也是非常惊人——只需100毫秒，就能基本掌握眼前这张脸的性别美丑与喜怒哀乐，200毫秒则可以完成一轮精确分析。我们常常调侃，这是一个看脸的时代，颜值即正义。可是为什么人类如此热衷看脸？看脸时，我们到底在看什么？什么样的一张面孔会被判定为好看？要回答这些问题，就需要理解大脑如何进行面孔识别。对于人类这样高度社会化的灵长类动物而言，能一眼认出其他个体至关重要。看到一张陌生面孔，大脑在不超过半秒钟的时间里，就会形成第一印象，然后迅速决定是要战斗、逃跑，还是合作、交配，从而帮助我们躲开有攻击意图的敌人，进行优势繁殖，以及交流情感、理解彼此的所思所想。对于眼睛，面孔是多维度的视觉刺激，可以提供丰富的信息。这些信息分为两大类：长期特征和短期状态。长期特征是脸部相对持久、稳定的特质，比如眼前的这张脸是不是好看、健康、可信赖等。短期状态是短暂、动态的面部线索，包括情绪、注意力、意图之类说变就变的信息。根据长期特征，我们可以判断一个人大概是什么行事风格，是不是值得交往。短期状态则可以展现一个人此时此刻的态度，让我们知道及时趋利避害。人类是如此热衷于看脸，以至于很多时候，任何东西只要看起来有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就会触发大脑快速反应，将其识别为一张脸。这种现象被称为空想性错视，导致我们在生活中看什么都是脸，无论是一个三孔插座，还是有两个窗户一扇门的房间。
我们总是能从普通物体中看到人脸。｜来源：Alexander Spatari/Getty Images这种宁可看错也绝不放过一张脸的天然冲动表明，我们的大脑在看脸这件事上确实是不遗余力，同时也透露了大脑进行面孔识别的一些奥秘。可问题是，我们常常对小猫小狗之间的差异浑然不觉，看不出动物园里的一群猴子谁是谁，然而对于每天匆匆掠过眼前的无数张人脸，却一下就能分辨得一清二楚。大脑是如何做到的呢？科学家发现，大脑识别人脸时，并不是像毕加索的抽象画中那样，眼睛一块、鼻子一块分别读取，然后简单拼凑起一张脸，而是多层次信息的汇集。我们既会看到整体的面孔形象——眼睛、鼻子、嘴组成的人脸，也会捕捉眼睛、鼻子、嘴巴的形状等局部特征，以及五官之间的位置关系，并将所有这些信息融合，形成一张完整的人脸。大多数情况下，人主要利用整体信息，辅助以局部信息，来迅速识别面孔对应的人是谁。
大脑识别人脸的过程不是五官的简单拼凑，而是多层次信息的汇集。｜安迪·沃霍尔画作
我们感觉一个人是不是好看，会受到形体、发型、声音等诸多因素影响，可是比起一张脸对我们的吸引力，这些都显得微不足道。从这点来说，我们所有人都是外貌协会资深会员。哪怕只是几十毫秒的惊鸿一瞥，一张美丽的面孔也足以让人心神荡漾。是因为一张美的面孔符合所谓纯粹的美的范式吗？还是有更复杂深刻的生物和社会因素？研究面孔识别的科学家发现，好看的、长相吸引人的面孔，往往能反映一个人的许多生理、社会特质。人类由于喜欢这些特质，久而久之，汇集这些特质的脸便被认定为美。所以虽然有时候似乎是眼睛俘虏了作为视觉动物的肤浅人类，让我们心甘情愿臣服于一个人的美貌，这背后其实有着坚实的物理基础。首先是对称。人类圆圆的脸从上到下长着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一张嘴，天然的对称，对对称的喜爱也是与生俱来。实验则发现，面部越对称，一个人的健康水平往往也更好，对称性反映了对寄生虫和病菌的抗性，表明含有优质基因——就像健康的植物往往均衡对称，而遭受病菌侵害的植物则容易长成“歪瓜裂枣”一样。其次，大众脸更好看。科学家发现，将大量真人照片加权平均后得到的平均人脸往往更好看，并且照片越多越好看。和对称性类似，这种平均性也反映了一个人的基因特征：面孔越靠近总体平均，基因来源越丰富，对环境的适应性也就越强。此外，第二性征越明显，往往越好看。成年男性和女性的面孔差异很大，男性往往脸更长，有更宽的下巴和鲜明的颧骨。对女性而言，女性特征越明显，通常被认为越好看。男性特征与吸引力的关系则比较复杂。通常而言，男性特征越明显会越好看，可是男性气质太足，又会显得暴力。比如研究发现，女性在雌激素高峰期往往倾向于喜欢男性特征强的男性，与他保持短期关系，以获得更优质的基因；在激素水平低时，则更倾向与男性特征弱的男性维持长期关系，以更好地抚育后代。面孔往往能反映一个人的生理和社会特质。|毕加索画作
事实上，我们认识的一张张面孔就像是漂浮在大脑的人脸空间中，这个空间的原点就是我们经历的所有面孔的平均值。一张面孔越是靠近原点，就越容易被认定为好看，而一张特异的面庞往往位于这个空间的偏远角落。我们所处的地域、文化、人生经验都会影响对好看的认知，甚至身体激素水平的波动，也会影响对美的偏好。从这个角度而言，美的面孔对每个人又是独特的。[1]Development of Face Processing. Wiley Interdiscip Rev Cogn Sci. 2011; 2(6): 666–675. doi: 10.1002/wcs.146[2] 知乎专栏《看脸的世界》，作者华沙。华沙博士主要从事面孔识别的研究工作，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关注华沙的专栏，了解更多关于面孔识别的知识。[3] https://cosmosmagazine.com/health/body-and-mind/facing-up-to-ordinary-things/文章由“十点科学”（ID：Science_10）公众号首发，转载请注明出处。你可能还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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