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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土往事(中)

肖红英 一种心情 2022-10-15

l947年6月,刘邓大军,晋冀鲁豫12万野战军主力,突破国民党黄河防线,杀开一条血路,终于在8月底挺进大别山,进驻滕家堡!

其中第六纵队的司令部就设在滕家堡的明代古楼,楼高万仞的金凤楼上,离我们肖家坳,一条大道过去,才四五里路,啊啊,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共产党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奔向前方!向前进!向前进!朝着胜利的方向……

终于胜利了!终于解放了!我1946年出生的叔父,终于有了正式的大名,就叫萧胜利,登记在户籍簿里,成为新中国湖北省胜利县的社员之一,1955年又变成了罗田县胜利公社的社员。

土地公有,人民入社,初级社,高级社,一大二公,我家仅有的几亩山林薄地,很快归公,归入人民公社。再也没有炮火连天,再也没有夜半枪声,再也不用担心抓壮丁,社员们喜气洋洋,公社是棵常青藤,社员都是藤上的瓜,瓜儿连着藤,藤儿牵着瓜……

藤儿壮,瓜儿多,日出日落,社员一块出工收工,男人一起收麦、割谷、翻地、挑塘泥,女人一起采桑、养蚕、插秧、收棉花,一边劳动一边聊天,东家长西家短,婆媳拌嘴,偷人养汉,牛撞架,鸡孵蛋,手上嘴上都不闲。新生活让人欢欣鼓舞的,又过了两年,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社会,不仅一起做工,还一起吃饭,吃集体,吃食堂,翻身的农民把歌儿唱。

我奶奶小脚,就在生产队食堂当差,围着锅台,淘米炒菜,刷盆洗碗,生活井然有序。我十来岁的叔父扯完草放完牛,来喝口水,靠在墙根嚼块锅巴,唧唧嘣嘣的,在我奶奶听来,那是世上最动听的音乐。

生产队好!人民公社好!社会主义好!我爸读书人,写一手好字,念过私塾,相当于高小,又修完中学课程,属知识分子,得到重用,交流到红安县开展“社教”运动,其全称是: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国家对农民进行社会主义思想教育的运动。

我后来看到我爸当年的一张黑白登记小照,骨骼清秀,发型时髦,气宇不凡,典型的青年才俊,我爷爷奶奶的骄傲!村里的小队长在蚕室墙上刷写标语,我婶娘们见了,纷纷不屑:写的么名堂?!东倒西歪、大大细细的,等七叔回来写,几好哩!——她们称的七叔,就是我爸!

可时代发展太快了,幸福有时候跟不上脚步!邻近的麻城县,曾几何时的滕家堡人,一夜之间就创造奇迹,于1958年8月13日光荣地登上了《人民日报》头版头条: 一亩早稻田变成天下第一田,产了三万六千九百斤粮食。这给我们罗田人莫大的动力和压力。广播里也天天在喊,要加快好省,力争上游,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

紧接着,大炼钢铁开始了。我奶奶经打探得知,我爸在红安不只讲社教,还要做很重的体力活,与人一道抬钢抬铁,那钢铁烧得红不红黑不黑的,力气小了,一不留意就烫着,烫伤的年青人不少,到处寻烫伤药,我爸那时才18岁啊!白天抬钢铁,夜晚讲社教,累得发虚,吃不消,睡不着。奶奶在家日夜担惊受怕,无法,求菩萨求神佛保佑,灶台上,水缸里,一盏小小的长明灯,祷告天地。今天常听到一些绝对正确的理论家和宣传家坐而论道,说那是中国农民的迷信,有时看他们振振有词,真想请教一下:给中国农民指一条康庄大道吧?开一贴救济心灵的良药吧?

很快奶奶眼前的集体食堂出现了情况,红薯多大米少,不久大米彻底消失,红薯也不见了,集体的大锅里,内容越来越少了。可偏偏这时,胜利镇陆续出现很多要饭的叫花子,一波波地来,把新中国的胜利镇,变得像当年扎兵的滕家堡一样热闹,多是从河南来的,说那边饿死了不少人。

旧年遇灾荒也有过叫花子,老滕家堡人常告诫晚辈:土地是养活人的,这边不养那边养,遇叫花子讨上门,切不可怠慢。所以我们当地人对叫花子也是讲礼节的:抓把米,给个粑,倒碗茶。

可这次不同了,那么多的叫花子,成批成批的,他们有的趁人不注意,把集体的红薯抢几个就往嘴里塞。这,是个问题!于是生产队开始派人守仓库。我们那地方不喜欢河南人,也是有历史原因的,说做叫花子也得讲礼。后来不见河南人来,来安徽的,人不多,听安徽人说,河南那边已经封路了,不准外出要饭了。

这件事,对我爷爷又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因为他看出粮食不够吃,饥荒是早晚的事,还私下想,要不要像当年挑萝卜那样,挑点红薯什么的闯闯汉口,看能不能换点活命的东西回来,可是现在,他身份不同了,他已经是新中国的新社员了,有新户籍,要出去一趟,很多证明手续,基本没可能,他感觉现在也像河南人一样,被牢牢地钉在自己的土地上了,连出门要饭的机会也未必有了。

最严峻的问题来了,集体的仓库空空,无需把守,食堂解散。社员各自回家,清汤白水熬野菜,见油星是不可能的,终于到了什么吃的都没了,旧年用来喂猪的麦麸,用来填充枕头的糠麸,现在都担起了救命的大任,听说谁谁家老人走了;近处山间地头,能嚼得碎的野草野毛根也没有了,连观音土都被人抠挖出来,吃了,又听说谁谁家年幼的孩子也丢了……

而我爷爷永远是强悍的,他不服,他上完工,饿着肚子,借着月光翻山越岭,到韭菜崖最深山里去,向山林大地讨寻活命的东西,扯到一些旧年野菜根,回来和奶奶一道,用石碓舂,想舂成菜泥和在麦麸糠麸里,以便吞咽。可是爷爷太饿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控制石碓的重量,踩不住踏板,碓石落下来,砸在臼里,那时我奶奶的手正在臼里搅拌着………

从此,我奶奶右手有两根手指永远不可能灵活地伸缩了,永远告别绣花针,当然,那年代也不需要绣什么花了。后来多少次,奶奶举着右手数落爷爷,爷爷听了,不生气,还笑着说:你能活过58年,我就对得起你们夏家了!

也是在那几年,新中国在文化上也有了大动作,语言文字上进行了较大的改革,简化一批汉字,我们“萧”姓从今以后改姓“肖”,多么令人振奋的消息,可是新的肖家人已经饿得饥肠辘辘,连欢呼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姑母已21岁,长年超负荷的劳作,营养不良,个子小,又单薄,河铺廖家坳的婆家多次来催嫁,说什么嫁妆都不要,只要人过去……这就是我奶奶多少年来见人就诉说“亏欠啊亏欠”的嫁女事件,那年月,廖家竭尽全力送了彩礼,一个小提篮装着两块布料,一块做成衣服穿在姑母身上,一块依然放回小提篮里,篮上再搭一块老红色土布围巾,这就是姑母的全部嫁妆。鞭炮响,青烟起,一廖家长辈用扁担担着篮子,他前面是我个子矮小身材单薄的姑母,两个人就这样走着,一只篮子晃悠着,穿过肖家坳大塘埂,绕过村头的大枫树……

我奶奶目送她唯一的女儿、在娘家勤扒苦做的女儿,这样悲酸凄楚地走出她的视线,饥饿加伤心,哭昏过去,她想起了她的台家山,想起她自己出嫁那红红绿绿、浩浩荡荡的场面,时间仅隔26年,女儿的命运却如此不堪,问天问地问不出答案。好在,廖家人,廖家姑父,是我见过的最勤劳最忠厚最和善的中国农民,改革开放后,姑母一家才一步一步走向小康。

可五十年代末,我肖家更悲惨的故事还在继续上演,关于我叔父,他的一生,很快被这个时代毁掉了!

58年的冬天总算过去了,59年的春天总算来了,土地里冒出了新芽,人们饥饿的眼里有了一丝亮光,顺手摘点、拔点的事儿,常有之,生产队里不用把守仓库了,却需要护青苗……政治学告诉我们,当生产力发生变化时,生产关系也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当新中国饿得发慌的时候,不仅高层展开各种运动,社员与社员之间,关系也很微妙,你提防我,我怀疑你,那年头的会议特别多,饿着肚子开,偶尔抓住几个破坏集体青苗损害集体财产的人,大会就有了主题,要批要斗,要扣工分,以防微杜渐。人属于高级动物,一群饥饿的人通过会议,也能获取某种能量的。

我叔父肖胜利,是个只听话不爱讲话的少年,他放牛,扯草,用滕家堡的话说,大人叫做么事就做么事,有么事吃么事,给么事吃么事,从不争辩,认得一些字,就是不爱讲话。我爷爷奶奶夜里搓麻绳、纺线织布、端柴草搬家什,有时要人提灯,我年少的叔父就提起了我大伯提过的那盏马灯,帮忙照路。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却不重复。

59年春,也许,我13岁的叔父真的是饿极了,他放牛时管住了牛,可是经过豌豆地旁,他没有管住自己,不知他摘了青豆角还是青豆苗,总之,他摘了,又被巡视的人抓住了……

一个13岁的少年也要接受批斗吗?我强悍的爷爷此时心硬如铁,说:不劳你们了!我来!我爷爷用他搓的麻蝇,把我叔父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打,用细竹条抽……

我那被打的叔父,不反抗不说话不分辩不叫喊,可是一松绑,他发疯地跑到那片豌豆地,当着看热闹人的面,把大片的豌豆苗连根拔起……爷爷再一次打他,下手更狠了……

听奶奶这样说时,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爷爷承认了,他说:“儿子是被老子打了,老子是被鬼打了!” 那时我爷爷失去了理智,把对这个世界的恨,有且只有倾泄在一个13岁的少年身上,直到奶奶哭喊着撞头寻死,爷爷才停下。

但从此,我叔父再也没有正常过,他半夜大笑,他大声吼骂,那个呐言寡语的少年,再也回不去了……

家里少了一个劳动力,多了一个需要看管的精神病,我爷爷既饱尝了时代赐给他的厄运,也尝够了自己种下的恶果。等我爸从红安回来,一切都成了定局。

今天,我当教师,13岁是个什么样的年龄,这已经是一个非常简单的教育学心理学常识了,但那年头,活命都难,有谁会去在乎人的心灵?!后来,作家莫言,因为忠实记载土地上故事,获诺贝尔文学奖,可我这个语文教师,发誓不看《透明的红萝卜》,只是一个类似的细节,让人情何以堪!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我家的女性,奶奶、姑母和我妈,经常做一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为我叔父治病。我爸妈自有了工资收入,极尽节省,有了一点积蓄,就带着我叔父和我,跑黄州的精神病院,找人帮忙给叔父看病,那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经常是我和我妈哄着叔父吃药,可惜都没能见到效果。叔父好一点时,在家能担柴挑水,一个人做,一个人说笑,一发病,就跑走了,穿过胜利镇,有时翻过松子关口,到河南到安徽,爷爷出去找,找回来,发病又跑了……

我七岁那年即1975年的冬天,我叔父跑出去好长时间没回,爷爷去找也没找到,我奶奶不知他的死活,在家里哭了多少回。有天晚上,我奶奶在老屋天井口搭一架梯子,她的三寸小脚一步一步地踏上去,一格一格,一直上到天井顶口,那徽式老屋,土砖黑瓦翘屋檐,我奶奶半个身子靠着屋檐,手抚瓦片,对着苍天黑夜,呼唤着我叔父的小名,叫他:回来啊~回来啊~……

我在下面一手扶着梯子,一手提着那盏马灯,旁边传来我爷爷的叹息,后来是轻轻的啜泣,就这样,一个历经磨难的老母亲苍老的呼唤声,在苍天黑夜里回旋,惊天地,泣鬼神。我抬头望,雪花点点地飘落下来……

这个场景,以一种写实文学的方式深深地烙在我童年的脑海里,年幼的我,冥冥之中就相信天地之间,一定有一种东西可以抚慰人心,也必须有的!

冬季日短,几天后一个晚上,火塘已熄火,我提灯照路,和奶奶绕过堂屋天井,准备去睡,这时屋外有人拍门喊人,原来是叔叔被人送回来了,被奶奶娘家台家山的远亲,送回来了!开门,重新烧火烧水,叔父已流浪得不成人样,一阵洗洗换换,暂时回归正常,他从口袋里摸出几块花花布片,说是带给侄女我的。爹爹奶奶喜笑颜开,上阁楼板取出陈年老腊肉,下面条招待远亲。我在火塘边帮奶奶添柴火,暗暗留意那远亲,中年人,言谈举止有些不同。听他与爷爷聊天,先说台家山亲戚的景况,然后说叔父的病,问叔父生辰八字,掐了一阵,说是命中注定跑夜路、吃百家饭的,若族人有德,能得善终。爷爷听了长叹,算是认命了!然后又给爷爷掐八字,总之,说了很多我不懂的话,大意是,爷爷一生多灾多难到90高寿,爷爷苦笑,说多活多受罪……总之,那晚很多话语,让年幼的我觉得既神奇又温暖,火塘里跳跃的火苗,在爷爷70岁的脸上继续闪着沧桑。

每个时代都有它流行的关键词,这一点,我爸的工作是证明。我爸从红安回来后,成了公家人,分配到河铺公社,当过中学教师,后在文教组工作。我爸一手好字,河铺公社大大小小的墙面,成了他的用武之地,据回忆,他写过这些关键词句:

人民公社好

反对修正主义

工业学大庆

农业学大寨

备战、备荒、为人民

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

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毛主席万岁

抓革命,促生产

革命委员会好

全世界人民团结起来,打败美帝国主义及其一切走狗

……

这些词句的背后,到底翻腾着一个怎样的时代,这个问题由社会学家去研究,我只在乎我爸写的字,经年历练,反复实践,我爸多种字体,达炉火纯青地步,大小匀称,近看壮观气派,远看和谐一致,成为河铺公社街头的一道风景。

命运是偏爱我爸的,60年代他都20多岁了,该找对象成家立业了,可是四清运动一来,我家又遇到麻烦了,生产队已经找不到四清对象,有限的几个地主土豪,早被上面急于建功立业的领导清掉了,而四清运动又要求贫下中农继续清理,清工分、清账目、清仓库、清财物,还要对人清思想、清政治、清组织、清经济,上级也有难处,要完成上级的上级交待的任务和指标,无奈之下,生产小队把我爷爷给清理出来了,因为第一我奶奶曾是台家山富家小姐,虽然现在属于麻城县管,但改不了出身性质。第二,我爷爷曾帮国民党政府算过账记过账,有当年爷爷写的小楷账本为证。这样一来,就算够不上“地主”“富农”“反革命”,作为“坏分子”总可以吧。所以,在1964年到1966年之间,我爷爷白天要出工挣工分,夜晚政治运动学习时,要戴上四类分子的高帽子,接受干部社员们的批斗教育。

其实,多年后,我暑假回乡,夏夜纳凉,与村里年长者聊起往事,据了解,爷爷被批斗,次数并不太多,也是走走形式,装装样子,老滕家堡人,对政治的兴趣依然不浓,大家喊几句口号就回家睡了,应付大队和公社罢了,爷爷也说没挨打骂,但爷爷还是觉得受到奇耻大辱,尊严扫地,每提及此事,都愤愤不平。

爷爷这样的身份和境遇,如果我爸当时分在胜利公社,会很难找对象的。我奶奶一双小脚拄着拐杖四处游说,小恩小惠,曲曲折折,讨好很多人,力图把我爷爷挨批斗的消息封锁,不让这些不良信息传到邻近的河铺公社去。

在众人的努力下,还好,我爸终于在26岁时娶到我妈,当年河铺的美女、卫生所的女医生、被人亲切地称做“小周”的。我们姐妹幼年时,偶尔扎上蝴蝶结,花枝招展地从河铺走到廖家坳,一路上会被人们围观称赞:啧啧,看小周的女儿!

我妈以极简单的仪式嫁到肖家,是60年代我爷爷奶奶非常长脸的事情。从此,我爷爷奶奶对我妈的信任和依赖,一直伴随着他们的后半辈子。

从50年代到80年代,我爷爷一直在“工分制”里劳作着,创造着他作为一个新中国社员的最大价值。

关于“工分制”,百度上是这么解释的:人民公社时期,农业生产一般由生产队组织,社员以生产队为劳动单位进行劳作劳动并取得报酬,普遍采用了“工分制”作为劳动的计量和分配依据。即以潜在的可能的劳动能力为依据,根据性别、年龄为每一个社员指定一个工分标准,按工作天数记录工分数,如果一个壮年满劳力,劳动一天按10个工分计算,那么妇女就计8个工分,待收成提交公粮后,再根据每个人的工分数进行分配……

学术名词不好懂,语文老师以“农民”为主语来解读一下:

其一,农民与土地所有权和支配权分离,农民靠为集体打工挣工分,凭工分分配劳动成果,以求得生存。此外,农民别无其它任何生存生产方式。

其二,农民的力气和汗水才有价值,农民的智慧是多余的。在挣工分上,聪明的女农民比不过傻子男农民。

其三,农民个体淡退出时代,只需计算人头,跟计算牛马一样方便简洁,一目了然。

现在想来,即便是童年,即便在乡村,也是可以受到政治经济学启蒙的。我和婶妈扯猪草回来,路遇开拖拉机的堂兄,婶妈有些口吃,心里却亮堂得很,堵住堂兄问道:你你你今天拉拉拉了第几几几车公粮?堂兄答:我就拉8拖拉机,另外还有板车在拉。婶母骂他:你你你要把你你你老娘饿饿饿死啊?听听听广播里鬼鬼鬼扯,哪哪哪打了那多粮?!

婶妈又回头安慰我:你你你不消急得,你家吃吃吃商品粮的!

其实童年的我,根本不懂什么吃商品粮吃农村粮,我只知道我家一直是缺粮户。因为每月小队通知各家各户去“称口粮”,那是爷爷最沮丧的日子,我家就爷爷一个挣工分的劳力,奶奶和叔父都不算,属于典型的缺粮户。爷爷每次称口粮,晃悠着那轻飘飘的担子,掩饰不了他那失望、甚至绝望的眼神。

从那眼神里,我能读到爷爷自40多岁的壮年起,一直到70岁的老年,心头背负着身为一个农民却养不活家人的沉重耻辱。

(未完待续)

(说明:图文均为作者肖氏版权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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