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微草堂笔记》因果故事 118
鬼避姜三莽
姚安公听已故曾祖父润生公说:景城有叫姜三莽的,勇敢而戆直。一天听得人说宋定伯卖鬼得钱的故事,姜大喜说:“我现在才知道鬼可以捆缚。如果每天夜里捆一个鬼,吐唾沫使它变羊,清早牵着卖给屠宰市场,足够供给一天酒肉的费用了。”于是夜夜背着木棒拿着绳子,暗地里行走在墓地间,如同打猎的等候狐狸、兔子,却始终不能碰到。就是向来称有鬼的地方,他假装酒醉睡着用来引诱招致,也一片寂静,没有看到什么。一天夜里,隔着树林看见几点火,跳跃着奔跑前去,他还没有走到那里,已经四散而去,只好懊恼愤恨地回来。像这样的一个多月,没有得到什么才停了下来。大概鬼的欺侮人,经常趁人的畏惧。三莽确信鬼可以捆缚,心意中已经轻蔑地看待鬼了,他的气焰足以使鬼慑服,所以鬼反而躲避他了。
甲与乙恩仇记
族祖黄图公说:顺治康熙年间,天下初定,民心还没安定下来。有位某甲,给吴三桂做间谍。他觉的某乙强健勇敢,素有心计,就勾引某乙做了同谋。不久,吴三桂遭到诛杀,他手下的干将们也全部落网处死。某甲决定洗心革面,不再对朝廷萌发逆心。可是,他与某乙的往来密信,多在某乙那里。密信中没有乙的姓名,乙用这些密信威胁要告发甲。如果真要告发,甲的罪是要灭族的。甲迫不得已,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乙,把乙赘入家中养起来。
乙春风得意,日益骄横,不再遵行伦理人道,胁迫奸淫甲家的每位女性,所有妇女几乎被他淫遍。女儿的母亲也没幸免,甚至连女儿年才十三四岁的幼弟也遭到乙的奸淫。全家老幼都饮泪受辱,还每日惴惴不安,唯恐他不顺心。甲抑郁忧闷,无以自聊,常一人躲避出去。
一天,他在田间散步,遇到一位老翁和他说话。他见老翁从没在附近村落中出现过,感到很奇怪。老翁说:“实不相瞒,我是天界的狐仙。君固然有罪,然而乙也逼君太甚了,我心中很不平。现在把密信盗来,奉还于君。他失去威胁的根据,就会不驱自逃了。”说完,拿出十几张纸交给甲。甲一看,正是他给乙所写的密信,立即撕碎,吞入腹中。甲回家后,将事情真相直接了当地告诉了乙。原来,乙为了防止甲女盗取密信,已经把密信藏在铁瓶中,埋在了一个没人知道的隐避地方。他听甲这样说,不大相信,自己偷偷前去检查,密信果然已经没有。于是慌慌张张地带着甲的女儿离开了甲家。甲的女儿天天和乙争吵辱骂,很快就离婚了。后来,甲乙两家的内幕逐渐泄露出去,两家皆为乡党不齿,都各自携家远逃外地。
明朝末年的混乱,已经达到极端。圣明的大清朝平定乱世,把人民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甲蒙受君恩已经三十多年,当吴三桂抗拒朝命的时候,他就已经反戈进杀桂王,绝对称不上是秦朝热爱故国的“楚之三户”;他暗通吴三桂,也称不上周代留恋故国的“殷之顽民”。甲就是全家伏诛,也不算是冤枉。乙乘机污辱甲家全家每一个人,罪恶似乎并不应该轻于祸害善良人家。可是,乙当初本就是甲的同谋,罪恶与甲原就是相等的;乙又操戈挟制,放肆奸淫,罪恶实际上应该加甲一等。虽然乙后来得到什么恶报还不清楚,但是天道昭昭,谅他必定不会有幸免遭报的道理。
削减官禄
有一个旧家子弟,占卜的推算他的命应当大贵,相面的也说应当大贵,但是已近老年,官只做到了六品。有一天扶乩,他问仕途崎岖不平的缘故,仙人下判语说:“占卜的不错,相面的也不错,因为太夫人偏爱的缘故,削减了官职禄位到这一步罢了。”他又拜问:“偏爱的确难免,但何至于削减官职禄位?”仙人又判道:“礼书上说,继母就像母亲,那么看待前妻的儿子,应当像自己的儿子;妾生的儿子为嫡母穿丧服三年,那么看待妾生的儿子也应当像自己的儿子。而人情险恶,自己设立界限,自己所生的和别人所生的划分得就像水火的不相容。私心一起,机巧诈伪万种,小而饮食起居,大而财货田宅,没有一样不是自己所生的得到优厚的,别人所生的得到菲薄的,这已经干犯造物主的忌讳了。甚至还有离间进谗陷害,秘密运用阴谋,责骂喧嚣凌辱,不遵循礼法,使遭受毒害的忍气吞声,旁观的切齿痛恨,还唠唠叨叨地称自己所生的受到了压抑。鬼神愤怒地看着,祖先怨恨悲痛,不降祸责罚她的儿子,何以见天道的公正呢?而且人的享受,只有这个数,这里富足,那里就短缺,这是自然的道理。既然在家庭之内,恃强有所增加;自然在做官的路途上,暗中有所减损。你从兄弟那里获利多了,事物不能够两面都大,那么经历些坎坷不平又有什么可以不满的呢?”那人惶恐而退。
后来亲戚当中一个女人听到了说:“这个仙人真是荒谬!前妻的儿子,依仗他年长,没有不想一口吞掉他的弟弟的;妾生的儿子,依仗他母亲的受宠爱,没有不想欺凌压倒他的兄长的。不是有母亲替他支撑抵拒,不都成为人家砧板上的鱼和肉了吗?”姚安公说:“这虽然是妒忌的声口,但不可以说就没有这种事情。世情万般变化,治家的人平心地对待它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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