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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所有女性

柯希莫 局外人看电影 2020-11-09


 

前段时间,有位博主发布的一段视频在我的首页被疯狂转发:



这段视频的主题为“给农村女孩的一点出路上的建议”


在4分59秒的时间里,她解释了基层女性没有财产继承权,只能通过婚姻去依附男性获取一部分财产是农村重男轻女的根源。

 

也因此,博主希望所有出生农村的女孩们都能有“独立”和“自救”的意识,不要过早仓促地进入婚姻无偿奉献自己的价值,而是要从源头上去抗争。

 

在那条微博的评论区里,我看到很多女孩都在诉说自己的困境与挣扎,这其中既有农村女性,也有城镇女性。


 

其实不难理解,因为她们口中的这些“被骂不结婚丢祖宗的脸”、“被催不停地生孩子”以及在婚姻中的无偿劳动和无限度牺牲,无一例外都是父权制对于女性的占有和剥削。


只不过,在没受过教育的农村底层女性身上凸显地更明显罢了。

 

面对这些对于女性无尽的剥削,早在23年前就出现了一群女性意识到“不能忍耐,要去主动改变这一切”,对此做出了反抗:

 

《回到凤凰桥》


 

这是一部早期女性视角纪录片。


第一眼看到这部片时,让我对它产生好奇的是中英文片名,中文名叫做《回到凤凰桥》,英文名却是《Out of Phoenix Bridge》(走出凤凰桥)。

 

凤凰桥是安徽的一个偏僻的村子,导演李红花了三年时间将镜头对准了“九十年代的第一批北漂”——四个从凤凰桥来到北京的打工妹。

 

据说为了拍摄这部片,李红和她们在一间不到六平米的小屋子里同吃同睡了几个月。


听她们聊雇主,聊同乡,聊自己在北京的那些遭遇。

 

没想到,直到真正地走进了几个女孩的生活之后,导演却产生了一种失语的感觉:


对于这些来自农村的女孩子,我作为一个城里人有许多想当然的理解。几乎所有这些理解都在真实面前变得哑口无言。

 

因为导演的这句话,我也一股脑地钻进了这部片子里,想要弄清楚片名的“回到”与“走出”是何出此意,更想知道她们到底在这二者之间做着什么样的挣扎?



一、走出凤凰桥

 

片子的开头,在这间面积不到六平米的小屋里住着的四个女孩分别叫做霞子、加玲、阿凤、小王,都是在凤凰桥土生土长的姑娘。

 

她们从来都没上过学,只要一闹着要读书,就会遭到家里人反对:


你不在家带弟弟,谁带啊?


所以刚一到能干活的年龄,几个人就结着伴一起跑到北京来打工了。

 

霞子在早点摊工作,一个小时挣三块钱,还能白吃一顿早餐,其他几个人都在做保姆,阿凤干得最卖力,一天要干六家的活。

 

虽说是到了一座新的城市,整天早出晚归,赚着微薄的薪水,但她们好像依旧不是在为自己打拼。

 

几个女孩每个月差不多能挣八九百块钱,房租每个人一个月四十五块,吃饭要花一百块左右,她们平时都舍不得买衣服,穿得都是一些雇主家不要的旧衣服,刨去这些日常开支,余下的六七百块钱全都得寄回家。

 

我也是从她们的口中才得知,几乎每个出来打工的女孩都是这样——要给哥哥或弟弟挣娶媳妇的钱。

 

就拿加玲来说,她出来赚的这些血汗钱刚给大弟弟把新房子盖好,紧跟着,两个姐姐又开始为二弟弟攒钱。



在四个女孩当中,只有霞子是唯一的例外,她从不为家里人赚钱。


通过听霞子讲述她自己、小姨以及母亲三位凤凰桥女性的经历,我似乎找到了她们执意要“走出凤凰桥”的答案。

 

霞子的小姨曾经努力与女性的“他者”身份对抗过。

 

她读过书,有着做衣服的手艺,十年前,小姨给自己做了一身时髦的衣服,结果外婆怕村子里的人看见后说三道四,将衣服给撕碎了。


没想到小姨不哭不闹,把衣服完完整整地补好后穿在了身上。

 

从那以后,上门提亲的人越来越少,不符合传统女性形象的小姨“抗争”失败了,也成了众人眼里的“嫁不出去的女人”


 

至于霞子母亲,更像是凤凰桥的大多数女性,婚姻是由父母包办的,压根都没见过丈夫长什么样,带着一个洗脸盆和一个水桶就把自己嫁过去了。

 

结婚之后,父亲长期对母亲进行的家庭暴力,不堪忍受的母亲不得不跟他离婚。


为了两个孩子,三十多岁的她又再次嫁人,可最后还是一样的结果,男人打她骂她、命令她干活,没有任何尊重可言。

 

所以,当霞子得知家里人准备给她谈亲事时,一想到小姨、母亲这一生的遭遇,霞子毅然决然地要走出凤凰桥:


我以前就跟自己约定,我要像我妈这样,我就去死。


 

其实早在霞子在来北京之前心里就非常清楚“北京的生活会很苦”,住着狭小拥挤的房子,有时候一个多月都洗不了澡,水用多了还会挨房东骂。


但她特别坚定地冲着镜头说:“知道受罪,还来,确定要来。”

 

不是贪恋大城市的繁华,而是为了逃离和母亲相同的命运。

 

因为只有去到一个新的地方,她才不会被当作生育机器和劳动工具,沦为牺牲品,能够暂且保留住一个完整的自我。



二、回到凤凰桥


在拍摄这部纪录片的过程中,导演一共送过三个女孩回凤凰桥,其中两个送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最后一个回去的是霞子,这一次她回去要做的是最让她感到痛苦的事情,相亲。

 

霞子妈说了:“今年必须定一家,女孩子到了25岁以后就难嫁了”。


可对于霞子而言,“回家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这件事只是她这辈子到最后不得不做的事情,而不是一件具有选择权,让她感到快乐的事情。



原本,她打算用这几年在外面打工攒下的六千多块钱买个彩电当作陪嫁,按照家里人的意愿就这么嫁了吧。

 

可到了县城准备跟男方相亲时,对方却找了个借口拒绝和她见面,给霞子的自尊心造成了极大的挫伤。

 

这门亲事是舅姥姥给介绍的,她觉得有点对不起霞子,又帮她找到一份在工厂的工作,一个月工资只有50块钱。

 

想到接下来要做这样的工作,过这样的生活,霞子再也绷不住了,她的面部微微抽搐,眼眶泛红,这是她在片子里的唯一一次落泪。


最后,霞子只说了一句话:“我感觉失去了自己,真的。”



回到家中,霞子生气地跟家人抱怨相亲对象对她的不尊重,可继父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还是像往常一样骂骂咧咧地告诉她:


你24岁了,现在钱不是最重要的,嫁人才是。

 

家人的态度再一次伤了霞子的心,第二天,她带着行李再一次离开凤凰桥回到北京。为了继续在这座城市生活下去,霞子换了一个更小的房子。

 

影片到这里走向了结束,看到这儿,我突然理解了导演所说的那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三、“走出”与“回到”之间,女性们的挣扎

 

整部片子里有一个多次出现的意象——“列车来来回回的在轨道上跑动穿梭”


像极了这些女孩们在凤凰桥与大城市之间的徘徊和挣扎。



一头是在北京扎不了根,需要忍受物质上的贫困;另一头是凤凰桥禁锢着她们的双脚,需要面对物质与精神的双重贫困。

 

正是因为没有哪个选择是好的,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够既给她们自由,又带给她们归属感。


所以,女孩们只能在二者之间逃离、返回、再次逃离。

 

尽管这部纪录片聚焦于农村底层女性,但今天,我不太想单独针对某个阶级去谈论这部纪录片。


在我看来,“农村”、“底层”只是造成她们的不幸的一部分原因,这背后更为重要的原因在于她们生来是“女性”

 

就像片子开头的那句中国老话道出的——


“结婚前是金奶头,结婚后是银奶头,生了孩子就是狗奶头。”



正是基于“女性”这个身份,所以这便成了她们的宿命。

 

这种必然性的悲剧到今天还依旧存在着。


从1997年到2020年,23年过去了,无论是片子里这些外出打工的女性,还是我们周围这些受到高等教育的女性,都有着相似的困境。

 

前段时间看到有人截取了一张国家统计局的统计数据:

 

截止到2015年,15-19岁育龄妇女的生育率达9.19%,其中18岁和19岁的育龄妇女生育率分别为12.29%和18.68%。

 

由此可见,刚一步入成年就走向婚姻、走向生育的女性并不在少数,这背后有多少是遵从个人意愿的选择,又有多少是周围环境所迫,我们不得而知。

 

结婚、生育之后,在女性为家庭所做出的无偿劳动得不到认可和应有报酬的前提下,女性还需要为再生产劳动即生育并将孩子抚养成人这一过程承担多少,到最后又能得到多少回报,也是显而易见的。



联系《回到凤凰桥》的豆瓣简介里那句:


「过去在家乡,她们是女儿,属于父母;将来回到凤凰桥,她们是妻子,属于丈夫。只有在北京,她们才可能有一丝企图改变命运的“非分之想”。」

 

在这句话里,“非分之想”四个字被打上了双引号。


可那些“凭借自己的能力获取认可”、“在外创造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甚至选择不结婚不生育,原本都只是非常正常的想法,是一个女性生而为人可以拥有的任何一种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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