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的由来 | 为什么会说“律师吃了原告吃被告”？

 说一个真事：

十五年前，我刚刚入行律师，所里有一个特别凶悍的律师。当时他接手了一个案件，工伤赔偿：这位工友上班第一天就从脚手架上摔下来，人保住了，但左腿没有保住。

后来，这个律师接受工友的委托后，就去跑去找公司谈判。公司老板私下给他5万块钱，让他安抚工友，尽量少赔一些钱。最后这个案件以调解结案：工友获赔30万，他还收了5万块律师费！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工友知道了公司给律师钱的事情，觉得自己被欺骗，还专门跑到律所来大闹一场！

怎么样？看完这个故事，是不是特别真实，觉得很愤怒呢？一粒屎坏一锅汤，难怪人们要说律师吃了原告吃被告了！

哈哈哈，这是鬼扯！

其实这个故事完全是我瞎编的！可是，为什么你会相信这是真的呢？为什么社会上会流传律师“吃了原告吃被告”呢？这种传说从何而起？由因何流传？

  01 / 都市传说  

这是一个好玩的话题，百度一搜“律师吃了原告吃被告”，366万条记录，（顺便说一句好玩的现象：“法官吃了原告吃被告”的搜索记录是320万条，比律师的少40万），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就要说到民俗学的研究了，有个美国学者布鲁范德(Jan Harold Brunvand)专门研究都市传说，他写了一本书《消失的搭车课》，有个副标题就是：美国都市传说及其意义。他把那些美国的著名的都市传说：后座杀人、阁楼杀人、下水道的鳄鱼、吊死的男友等等，他去考察这些案件是否真的发生了？又是如何传起来？

结果他发现，绝大部分的都市传说都是扯淡，都是一种传说，没有真实的案例发生过——但不排除，有些人在听闻传说之后，仿效传说的案件去作案。可是，为什么这些离谱的传说会流传呢？

他提到一个观点：当代都市传说真实地传达创作者和传播者所处的语境，以及由此产生的社会心理。人们花时间去听，去转述，不仅仅因为情节有趣，更是这些传说传达了真实的、有价值的、与大家息息相关的信息。

它反应了这个社会的焦虑与恐惧。

这就是网上流传的肯德基多翅鸡

而且还有很多人居然会相信！

  02 / 人们为什么会传播律师的传说？ 

现实中会有律师吃了原告吃被告吗？或许，我们听很多人说起过其他人遭遇过，但是你回顾一下，你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吗？在我15年执业生涯中，与数千名律师到过交道，但我真没有遇到过！

我专门去检索了一下司法判决文书网，也没有相关的记录。另外，吃了原告吃被告，对于律师而言，仔细一想就不靠谱！把客户说得跟傻子一样，现在的客户又这样笨的吗？对方的人视你为仇人，你不小心提防就算了，同一个案件中，哪个律师敢去摸对方的钱，那不找死啊。

另外，我们收钱，收自己客户的钱，都收得极其不容易了，还能收到对方客户的钱？我到希望大家可以提供一些真实的案例呢！

可是，尽管这事不靠谱，人们为什么还是会传播“律师吃了原告吃被告”的都市传说呢？这是因为什么？

这本书很有意思

 03 / 传说的社会基础 

这有两部分原因，一部分是因为律师所处的权力位置很尴尬，什么尴尬呢？律师不属于公检法等其他的权力部门，权力部门嫌弃你，还提防你去搅乱；但是律师本身呢，拥有了法律专业，又拥有了与权力部门沟通的技术与知识，这又与普通人区别开了。

而对于普通人而言，怎么看律师的呢？我不认为你是我一伙的，我总觉得你是属于附属于权力部门的（这种印象其实也是真实的，之前的律师本就隶属于司法局，现在行政化的倾向又明显了），所以呢，我们也不信任你。

律师的社会定位就变得不尴不尬，两头都不认，两头都不信任，还都要提防你。不信任就会产生恐惧。可是，普通人很多事务上又必须要请律师，这种不信任，却不得不选择的时候，加剧了普通人之间的心理紧张。

当租界的律师不再和大众一起下跪时，

人们就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和我一伙？

所以呢，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有传说传出，而且大家都信之不疑，还越传越凶，就像当时李庄案一出，一说他去嫖娼，都不管明显的ps痕迹，大家都相信，都认为李庄会收钱又嫖娼。

另外一部分原因呢，是因为普通人心中的恐惧。整个人类的文明发展史，讲的不过是普通人如何与权力相争执又必须共处的过程，我们需要它，但是我们担心，我们的权力没有被认真对待。

当我们遇到法律问题的时候，我们会面临2个恐惧：1、未知的恐惧，我不知道这个官司是什么样的，法律是如何规定的，法官是否公正，我都不知道；2、被欺骗的恐惧，我必须依赖他人，但是我不知道该信任谁，信任法官，还是信任律师？

这两种原因，导致了对律师的不信任、提防，甚至是恐惧。

 04 / 该如何做呢？

恐惧产生了流言，流言经过众人之口的强化，就成了传说。就像小时候在乡下，乡里会有很多老人讲鬼故事，哪个山，哪个坡，谁谁谁真遇到过鬼之类的，可是这是真的吗？！肯定不是，但是我们还是相信，路过那一段的时候，怕得要死！

与这种传说对抗，是一个漫长的道路。我们既希望制度上解决这种尴尬地位，又希望社会宣传上，大家对律师有一个更真实的认识。

当然，更多的还是需要无数的律师，以自己的正直、善良、专业、温暖、谦逊去慢慢引导社会：欧洲的律师们，为什么没有遭遇这样的恐惧？也是因为如此嘛！

当然，还有一个好方法，下次遇到这种传说是，把这个文章甩出去：你看，你讲的不过是瞎说的传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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