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危机（一）
律师业欣欣向荣吗？
看上去是的。放眼望去，各律所在喜庆乔迁之喜，各律师在喜提新保时捷。
看上去的，多半都靠不准。当年二战，美国人把一些数学家找来，到一些满身弹坑的飞机前，研究研究哪些地方弹孔最密，哪些就是致命伤，好加固这个部位。
结果发现，这不是，最致命的是那些没有弹孔的地方，因为被击中这个部位的飞机，都没有飞回来。这就是所谓的幸存者偏差。
律师业的欣欣向荣，是一小部分幸存者呈现出来的效果。而其他的呢？做得不好，谁好意思发朋友圈呢？对吧！
01.
但是，不管怎么样，大部分人，还是沉溺在快速发展的喜悦中。以至于我们随便说一些危机，都容易被人误会为贩卖焦虑。
其实，焦虑还需要贩卖吗？我们这个行业，如今处境其实非常微妙和危险：危机四伏，执业环境和条件，喊了好多年，改善不多，而且到处坑与雷。
就说自发的协会组织，也渐趋官僚。在各自的利益争斗中，大家都忽略了共创执业环境的重要性。
我想起一个老故事，春秋的时候，大臣庄辛对楚襄王讲过一个黄雀的故事：
王独不见黄雀，俯噣白粒， 仰栖茂树，鼓翅奋翼。 自以为无患，与人无争也； 不知夫公子王孙，左挟弹，右摄丸， 将加己乎十仞之上，以其类为招。 昼游乎茂树，夕调乎酸咸， 倏忽之间，坠于公子之手。
也就是，你以为此刻愉快挣着钱，好不逍遥。但是你却不知道，那个弹弓在为你而张开，“倏忽之间，坠于公子之手”。
02.
讲一个现象，你就能体会到问题所在。现在国有企业、政府，或者大一点的企业，要采购法律服务，都要求招投标！
于是，你需要奋战数天，写好一个又一个的方案，然后必须还压低报价，否则铁定没戏。
比如某宝的集团发案件，需要外部律师开庭的，3000多一件，你爱接不接，反正一堆律师等着抢；各大平台，知识产权的维权官司，你自己垫诉讼费、取证费等等，最后给你一个小比例，你爱接不接，反正很多人都在抢。
这些现象的背后，说明了什么？说明了我们行业的第一个严重危机：
律师渐渐失去了议价权！！！
也就是说，渐渐地，你专业服务的价值，不再取决于案件的情况，不再取决于你值多少钱，而是取决客户愿意给多少钱。
这算是什么危机呢？不过是钱少了而已嘛。其实不是的，背后的逻辑更残酷：
你失去了在商业社会中的博弈价值。
这话怎么讲？比如说，一个年营收100亿的国有企业，法律顾问的聘用，不管你是什么律所，不管什么样的律师，只愿意给20万/年。这意味着什么？
把律师工具化，你就是处理技术型问题的一个工人，我不相信你对风险的控制，真正有价值；我不认为你对企业的发展，真正有价值！
律师看上去不可或缺，但是实际上呢，被边缘化了。你是100亿营收的老板，你会对20万/年的律师多客气？
别听讲稿里的套话，费用才说明一切。
03.
议价权的丧失，是一种独立价值的丧失。当一个商业社会，认为你无权定价的时候，你的价值就显得有点可有可无。更重要的是，你容易被变为一种附庸，因为你无力拒绝。
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危机。就像当资本进入律所一样，很多人欢呼。当然，这值得欢呼，但应该是律所老板去欢呼。
但对普通律师而言，这是另外一种议价权的丧失：你的薪酬，是被律所以公司化定价。
这让很多独立的律师失去了市场与价值，我们其实也失去了像欧美律师那样作为社会中很重要，也很有力量的一个阶层的机会。
这也许才是致命的！我们梦想获得的一切（特别是实现法律价值的追求），却因为这样的危机，可能会变得更加艰难。